祁蔓双手拧被单,手背到手臂筋脉全部凸显出来,她瘦的丝毫看不出从前风采,和以前的祁蔓判若两人。
病房门被人敲响,一个穿制服的男人往里看何苏元,何苏元站起身,他深深看一眼祁蔓,说:“好好活下去。”
祁蔓抬头看他,灯光细密,落他肩膀上,渡一层层光晕,他耳边声音忽远忽近,似乎是何辞在说话,又似乎是何苏元,他们声音汇聚在一起,浮浮沉沉,何苏元声音穿过层层迷雾敲在她耳膜上:“祁蔓,代小辞,好好活下去,你只有活的更好,小辞的离开才有意义。”
“你们都是可以为彼此牺牲的人,她不会恨你,但是你继续消沉,她会很伤心的。”
你继续消沉,她会很伤心的。
祁蔓拧被单的手用力,再用力,全身紧绷,脸发白,黎言之见状坐在她床边,双手扶她肩膀,唤道:“蔓蔓!蔓蔓!”
手心的重量轻飘飘的,祁蔓好似一缕幽魂,她被黎言之紧紧攥住,双目失神到聚焦,再到看清楚她双目,黎言之看她清醒抱住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慰说不出来,劝告说不出来,她连一句有我在呢,都没有办法对祁蔓说。
如果不是因为她,祁蔓就不用经历这些,何辞也会很快乐,归根究底,都是她带来的。
黎言之心底悔恨翻天覆地,慢慢淹没她,她狠狠抱祁蔓,将脸埋祁蔓的肩头处,鼻尖酸涩,眼眶灼热,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她不能哭,至少现在,她不能。
祁蔓身体僵硬,她抬眼看向门口,何苏元离开的方向,那些话在她耳边,心头过一遍,她闭眼,眼角水花滚进黎言之的衣服里,打湿她衣襟,黎言之浑身一顿,没敢动弹。
这一周,祁蔓吃喝正常,回应正常,但她不哭不闹,就像是个木偶,现在这个木偶,有情绪波动了,黎言之不敢惊扰她,只能更紧的抱她,祁蔓像是后知后觉发现最喜欢东西没了的孩子,趴在她肩膀上开始小声的哭。
那些泣血的哭声如冰锥,一根根扎进黎言之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她双手发颤,身体轻抖,却咬牙不吭一声,任祁蔓在她怀中越哭越大声,最后如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没事了。”黎言之搂祁蔓,将她压在怀中,无视她随手挥舞,祁蔓内心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得以纾解,她崩溃的抱黎言之一直哭,哭到眼皮高肿,哭到声音沙哑的说:“我是恨你的。”
黎言之没敢动,依旧僵硬抱她,说话的声音特别嘶哑:“我知道。”
她知道祁蔓恨她,恨她为什么那天将降落伞绑在她身上,可如果再来一次,让她在和祁蔓之间选择一次,她还是会选祁蔓。
“我更恨我自己。”祁蔓呜咽:“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不是你的错。”黎言之搂她,将她秀发拨弄好,双目猩红说:“祁蔓,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何辞的错,我们不要把别人的错背负在我们身上,这对我们不公平,小辞走了,你应该更好的活着,你要活给那些人看,你就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打不倒的!”
“打不倒。”祁蔓点头,神经质的嘀咕:“对,我是打不倒的,我要更好的活着,我要替小辞,好好活。”
黎言之不敢操之过急,祁蔓现在的症状完全谈不上好,甚至,有更恶劣的迹象,她不敢惊扰,只能附和:“是,你打不倒,我家蔓蔓是最厉害的。”
祁蔓点头:“嗯。”
她被黎言之放下,躺在床上,祁蔓哭的有些累,营养液还继续挂着,那些白稠黏腻的液体缓缓进入她身体里,祁蔓盯着管子看,没一会被黎言之哄睡着了。
黎言之立马就去找医生。
“情绪波动大,不是好事。”医生低头看病历:“还是建议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黎言之没做迟疑:“现在可以转院了吗?”
医生抬头:“去哪边?”
“回海城。”黎言之罢工太久,公司已经乱成一团了,她没办法继续待这边,而祁蔓一个人在这边,她很不放心,只能带回去。
“可以是可以。”医生说:“尽量让她少接触从前的事物,免得情绪过激。”
黎言之微点头,医生又吩咐一通才离开,当天晚上她们就收拾好回海城了,娄雅来这边接人,上车后祁蔓就一直睡觉,黎言之照顾她像是照顾易碎的瓷娃娃,生怕她不小心磕着碰着,娄雅坐副驾驶汇报公司情况,黎言之时不时回一声。
“公司的事物暂时都是黎副总在处理,夫人也去公司帮忙了。”
黎蕴说是去公司帮忙,实际还是看着黎穗,怕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可她对公司的事情一窍不通,很多事还是娄雅解释才能明白,不过许是因为忌惮她,黎穗也没真做什么事情,只是暂时把持住公司。
“您直接回公司吗?”娄雅问,黎言之想几秒:“先去医院吧。”
把祁蔓安顿下来,娄雅点头:“好的。”
黎言之又说:“我姑姑在哪?”
娄雅看腕表:“现在应该还在公司。”
“让她来一趟医院。”
娄雅应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