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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而真正与廷尉府一墙之隔的国子监八风不动,甚至有种你叫归你叫,我自睡我觉的慨然气势。

    国子监收上来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人,属于见着死尸都敢用棍子戳两戳的皮猴阶段,白天上课累得要死,晚上见床就和见了亲人一样,对此没什么意见,而国子监的先生教猴子也很累,睡眠质量直线上涨,对此一点也不虚。

    除了周解老先生是真的心脏有负荷,实在受不了,主动把卧房让给了年轻的后生,自己搬到另外一面寒酸的廊房里睡去了。

    年轻后生狄仁杰甚至能从惨叫声中分辨出具体上的是哪一类刑罚,就着惨叫声还能吃一顿夜宵补补身子。

    总而言之,经历了数个昼夜的残忍拷打,廷尉府的成果喜人,不仅靠着提前埋伏跨郡捉到了两伙盗童鬼,还顺利拷打出了一份销货名单,仅仅两伙盗童鬼,从普通士族到郡县官员再到各地乡镇,名单跨度极广。

    士族要的货量是最大的,毕竟他们消耗奴子的速度也很快,需求量大,这一点不必赘述,郡县官员大多出身士族,购买孩童也是一样的道理,而军队就有点说头了。

    经过拷打,盗童鬼招得十分麻利,按照他们的说法,世代从军的兵家子有朝廷优待,自然没有花钱买人冒充的,但募兵就不一样了,朝廷一旦募兵,自备军粮不说,还要辛苦打熬根骨,平民人家心疼孩子,但凡有余钱就会去军队打点,军中收了钱,但募兵的数目是有朝廷派来的专人查验的,还是需要人手,就渐渐有富裕的乡镇联合起来花钱购买适龄孩童养大,不上户籍,一旦募兵,就由买来的孩童代替自己自家孩子参军。

    此外还有外快,盗童鬼起初只抓男童,但架不住这些乡镇给的实在太多了,后来也兼职劫掠少女少妇,但这种养大了的女孩子一般都有家人寻找,容易坏事,做得不多,最多的还是盗卖女童去做童养媳,或是弄死了给人配阴婚,有时候女童尸体比活的女童还要值钱。

    白起初次听闻时大为震惊,毕竟他觉得自己经历得够多了,虽然很下作,但盗卖妇人女童只是正常犯罪,但这种把活人弄死了再拿去卖的行径,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姬越一贯天塌不惊的平静表情都染上了怒意,她一把将手里的竹简拍在桌案上,只道:“士族的事先放在一边,劳廷尉这段时间先将这些买人成风的乡镇清查出来,具体到各家各户,朕自有处置。”

    白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姬越的手按在竹简上,俊丽的容颜稍稍扭曲了一下,眼神带着染血的戾气,但看着低着头的白起,她却用和缓的语气说道:“廷尉安心,朕不会牵连太多。”

    白起安心才有鬼,凭着这些日子和姬越之间各种绞刑腰斩戮尸五马分尸结下的默契,他哪里听不出来眼前的少年天子满身邪火难以压抑,就差直接下令株连九族了,他倒不是担心那些乡镇罪民的安危,而是担心牵连的人太多,到时候伏尸千里,血流成河不提,最重要的是,让好好的圣明天子落下一个暴君之名,被后世误解,岂非千古憾事?

    白起还待再劝上几句,姬越已经不耐烦了,只道:“有劳廷尉!”

    说完便拂袖而去。

    那位妩媚动人的丽夫人美目流转,微微一笑,缓步跟了上去。

    白起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有为了杀几个人触怒天子的地步,放在以前,杀就杀了,不过是几个罪民而已,但到如今,他却是真的在为这个十四岁的小天子后世的名声在考虑,即便他心已沧桑,也再三警告过自己不要再轻许忠诚。

    可圣明之君,总有让人不自觉想要追随的魅力啊。

    第40章 犯人戮于市

    五月多雨。

    张寡妇最大的儿子王茂今年刚满十二岁, 地里的活计已经能做个六七成了, 王茂生性有些懒惰, 但每年农忙时节干活却很凶,少年知荣辱,宁愿自己受累,也不想让那些流里流气的短工占母亲便宜。

    事实上王茂虽然随了张寡妇其中一个男人的姓, 但就连张寡妇都不知道王茂是她和哪个生的,她刚嫁人就守了寡, 老公公在祠堂前厉声要她给男人守寡, 晚上却摸到了她房里,后来几个叔伯也来揩油, 再后来村里没老婆的男人都上她这儿来,她年轻那会儿是很好看的,彩礼都比别人多几匹花布, 后来就不怎么好看了,生了头两个父不详的儿女之后,张寡妇就开始给那些身强力壮的奴子生孩子。

    只要不被主家发现, 这些奴子既能让她过上安稳的生活,又能杜绝很多觊觎的目光, 虽然名声难听了些,但人这辈子又不能指望靠名声活着。

    黑狗不是第一个, 但张寡妇想让他做最后一个, 自从黑狗去参军之后, 她就关上门过日子了, 遇到苦力活也是老老实实给钱,她现在年纪也大了,快三十岁了,原本来找她消遣的人就少了很多,更别提她还有一个在军队里的男人,奴军可是能转正的,也因为这个,就连很多大士族都不太敢随意折腾家里的老幼奴子了。

    张寡妇正对着水盆小心地摘掉几根白头发,忽然听见外头有人砰砰敲门,她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心里就是一个咯噔,这样急切又粗鲁的敲门声,多半又是来找她消遣的,她儿子都渐渐大了,又有了挂记的男人,已经很不想做那种事情了。

    王茂第一个从房里跳出来,抄起扁担就向着门口冲去,张寡妇怕他惹事,连忙整理了裙钗追出来,然而门一打开,王茂手里的扁担就握不住了,外头站着的竟然是十来个皂吏,黑压压站在家门前,别说王茂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人,就是张寡妇看了都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为首的皂吏腰佩削刀,左手持简,右手持笔,是再标准不过的刀笔吏形象,见到张寡妇,刀笔吏抬了抬眼睛,鼻子里哼哼出声,语气极为傲慢,“张二媳妇,本县接到郡中通知,要挨家挨户上门查验户籍,你家有六个孩子,没有多的了吧?”

    张寡妇呐呐点头,黑狗走之前千万叮嘱她要给孩子上户籍,所以她才生下小六就让老大抱着孩子去登了户,一般来说,寡妇是不定通奸的,除非她勾引了别家男人,但这种事又是民不举官不究,乡里县里基本上都不管这事。

    刀笔吏让张寡妇把孩子都带出来让他过眼,结果几个孩子刚到门口,其他人就一拥而入,到处翻找,张寡妇起初以为他们是要找点花销,只抱着小六不敢抬头,然而没过一会儿,皂吏们就空着手出来了,对领头的道:“没有再多的了。”

    刀笔吏便又用那种哼哼一样的傲慢语气说道:“嗯,张二家的,你们要是有线索,也可以知会老爷们,现在清查人口,抓住一个黑户,赏钱十贯,你们提供线索,赏两贯钱。”

    张寡妇没敢做声,主要是弄不明白情况,再加上乡里乡亲的,这些老爷们走后,她还得去给村里报信呢。

    王茂却是个心思灵活的少年,眼珠子滴溜一转,小声地开口道:“我知道几个没户籍的,他们就是黑户!我可以给老爷带路!两贯钱的事……老爷,这是真的吗?”

    刀笔吏不是头一天查黑户了,亲眼见别人吃肉,只他走了四五个乡镇村寨都没抓到一个半个的,表面上看着四平八稳,心里早都急死了,听了王茂的话,顿时觉得有门,脸上也露了笑,说道:“带路倒用不着你,好孩子,你把这村里藏了黑户的人家都和我说一说,到时候上头赏了钱下来,少不得你的,快说说,有几个?”

    王茂不顾张寡妇的阻拦,当即说道:“孙狗儿算一个,张三张四也是黑户,马峰可能是,他们家把他当儿子养的,不知道上没上户籍,还有好些个,反正我知道,跟我一批长大的里面至少有一小半都是黑户,我娘说他们都是买来的!”

    刀笔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再想不到今天会有这么大的收获,见张寡妇白着脸要去堵儿子的嘴,当即垮下脸恐吓道:“你这妇人好不晓事!现如今是天子登基,清查人口,尤其是这些个黑户,那都是要上报郡里,郡里再报给廷尉府,要上天听的!真要查出来是买卖孩童,这些人死则死矣,还有什么好忌讳!”

    张寡妇完全被这话里的信息量震住了,过了好半晌,却听她呐呐地说道:“那……拐卖女人,天子管不管的啊?”

    刀笔吏顿时喜笑颜开,抖开竹简,“管,要是查实了,老爷得二十贯的赏,匀你家整五贯钱!”

    石山村也算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大村了,张寡妇是从穷山沟嫁过来的,虽说一来就死了男人,但日子过得其实还可以,真正过不下去的,是那些被拐来石山村的女人,对很多平头百姓来说,没有户籍基本上也就等于奴子了,虽然没有人会去特意折磨这些财产,但一个对有正当平民籍贯的寡妇都很随意的村子,想让他们好好对待买来的女人,也是不太可能的。

    张寡妇见过几个被当成牛马一样拴在马棚里,一年四季身上都没穿衣服的女人,她年轻那会儿自己过得都很难了,也没忍心看,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直到前些日子奴子在村里屯兵,村里的人怕被奴军们发现,就把那些女人都藏进了家里,其实也是为这这个,村里才让奴军睡在田里。

    张寡妇去村长家里的井打水的时候,正好见到一个女人关在屋里,那女人来得时间也不短了,会了几句方言,求她出去报信,又说自己是良家女,家里肯定在找,会给张寡妇很多钱,张寡妇只听了几句,就不敢再听了,低着头拎着桶飞快地跑走了。

    那天以后,张寡妇就经常做噩梦,再也不敢上村长家里去,怕那女人见到她怨恨,又怕那女人死了做鬼也来吓她。

    刀笔吏满意地带着一卷写满字的竹简离开了,张寡妇好几天没敢出门,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怕得慌,直到王茂偷溜出去之后,回来告诉她,村长已是被县里的差役拉走了,还有好些个村民也都被画了圈,在家里哭天喊地,眼看也要问罪了。

    画圈是早就有的典故,上古时没有牢狱,在地上画个圈,让犯了罪的人待在里面等候处置是常有的事,郡县里的牢狱最近都关满了人,要先处理了这批人才能再处理下一批,所以就在这些人家门前用墨画一个圆圈,以示关押,想逃走也可以,村里逃走一个人,就算你全村连坐,大家都去做苦役。

    整个石山村没有犯事的人家自觉组织起青壮看守这些带圈的犯人,也带着一点忐忑的心情到处探听村长的情况,村长据说有个当官的二叔,应该不会有事的吧?村长媳妇也不是很慌的样子,天天在家里骂人。

    然后石山村就等回来了村长……的残肢,大车拉回来的,五马分尸,拉村长尸体回来的那匹马还是大刑的参与马。

    除此之外,县里的差役还把村长媳妇,村长儿子,村长儿媳妇,村长孙子,也都一并带走了,据说要问他们的连坐之罪,村里听说连坐两个字都吓了一跳,但后来问清楚了,差役说连坐这种事一般不会牵连到整个村,问村长家的连坐之罪,主要是因为村长所犯的乃是五马分尸之罪,按律此类罪责是要连坐到家人的,具体要看参与程度。

    张寡妇这回一点都不害怕了,她甚至鼓足勇气,小小地带了个节奏,“村长家的几个儿子,都不是好人!”

    其他村民呐呐半晌,忽然吵嚷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这么多年被村长一家欺压的事情,事实上撇去那些家里画圈的人家,石山村大部分都是本分平民,如今有了一个倾诉的渠道,立刻爆发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在城里看过村长被五马分尸的情况,这会儿也不害怕了,站得高高的,吐沫横飞地给众人讲述。

    被五马分尸的不止村长,一个县要死的人太多了,连租马的钱都是分摊到每一个犯人家里,村长死的那天,菜市口的马从中午一直在跑,累得也实在够呛。

    联合盗童鬼犯案,组织买卖孩童,妇人,涉案郡县多达二十余个,主要案犯多为各地村老,姬越不等各地郡县上报完整,直接朱笔御批,首批就定了三百三十九人的五马分尸大刑,史官将此事一字不差全部记下,私心之外,犹豫数日,落笔又多一行。

    “犯人戮于市,百姓呼万岁。”

    第41章 国子监参观会

    早在姬越动作之初, 就有很多士族先一步反应了过来,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一家在做,基本上大士族都会沾一些, 放在先皇那会儿, 有个法不责众的帽子扣下来, 也就等于没事了。

    但是姬越不一样啊!

    这个小魔星即位以来杀的人还少吗?上至士族郎君, 下到庶民百姓, 这一年间动用的五马分尸大刑数目都要超过先皇一朝的死刑人数了, 就这样了,想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百姓怨声载道都编不出来,因为那帮暴民不知道发什么疯,姬越杀人越多,他们就蹦得越欢,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回忆起来,恍然间还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武帝一朝。

    不少士族都悟了, 为什么小皇帝没登基之前就知道杀叔叔一家, 这种情况但凡康王府还有个活口,士族会支持谁还需要问吗?可惜康王府连郡主生的外姓子都没落下命来,更别提前些日子尸骨刚寒的嘉嫔一家,满大晋掐指一算, 竟然都没个能顺理成章继承帝位的合适人选。

    不怪士族一下子连谋朝篡位都想到了, 实在是姬越旗帜分明, 甚至都没有打算给士族留活路,也是到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鲁地的事情,小皇帝哪里是为了组建奴军,根本就是想把士族的兵力依仗先一步拿掉,如今大批青壮奴军远在西域,士族手里没有部曲,以往和他们同气连枝的那些乡镇村老也都被料理干净,这下可好,连反抗都反抗不出浪花来。

    君心向背,民心向背,所谓士族根基,不过是把住了天子与民沟通的桥梁,如今天子有意打碎这道桥梁修一条通天大路,百姓站在对岸欢欣鼓舞,桥梁本身如何想,已经不重要。

    姬越再一次召见了窦英,上一次窦英有意参奏士族侵占良田一事,姬越直言不可轻动,需要缓缓图之,窦英已经做好了缓图十来年的准备,不料这次被召,姬越直接要走了他查验许久的成果,窦英挺聪明的一个人这会儿都有些傻了,下意识地问道:“陛下要对士族下手了?”

    话说得太直白,都没来得及蒙一层遮羞布。

    好在姬越也不是做面子工程的人,一遍认真核对窦英的奏牍,一遍随意应了一声,只道:“如今时机正好,朕也没想到只是区区一宗拐卖案,牵连出如此多的乡镇村老,这些人平日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大部分是依仗士族撑腰,如今首恶伏法,百姓欢欣,局势稳定,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窦英浑身的热血往心口流,深深稽首下去,大声说道:“陛下英明!此为万民之福,万世之功……”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来通报,说是廷尉到了。

    窦英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懂事地退到一边,随即就见到又黑壮了不少的廷尉大步进殿,二话不说就是一个稽首大礼,只道:“陛下容禀,盗童案自郡县查实以来,已经抓获盗童鬼团队多达三十七个,涉案人数近千,经过数日拷打,臣整理出了一份涉案士族名单,请陛下过目!”

    顺意上前接过沉重的竹简,查验过后转呈上去。

    姬越把白起呈上的竹简摊开,和窦英的奏牍放在一起,果然发觉不少重合的士族姓氏,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容。

    白起停顿片刻,又道:“只是这次动刑人数太多,有六百多人死在狱中,尸首抬出来之后无处停放,这些人也大多没有妻儿老小来领尸,臣请奏略去停尸,直接埋葬了吧。”

    按律死在狱中的人需要停尸在官署前七日,以便家属来认领尸体,但这次的情况不同,为了尽快得到名单,让地方上的士族来不及反应,廷尉府原本的人手之外,白起又找来了城中大小屠夫连带厨子百余名,虽然是按照他说的步骤上刑,但都是生手,难免有手重的,死了一大半的人,好在名单出来得很快。

    姬越想了想,说道:“停尸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家属认领之外,也有震慑宵小的作用,既然廷尉府前不够停放,就挪一部分到隔壁国子监去,此外国子监再加一道刑律课程,学生有对此感兴趣的,可以趁此机会观摩一下廷尉狱。”

    白起惊了一下,他之所以建议不停尸,也是怕吓到隔壁学生,这下……真的会有人来观摩廷尉狱吗?

    想到自家脏乱差又血肉飞絮遍地的廷尉狱,白起紧张片刻,准备回去组织一场大扫除。

    从明光宫出来,白起和窦英两个人并排走在宫道上。

    两人虽然同为九卿,但平日里还真没什么交集,想到窦英毕竟也算个文官,白起便道:“府中事宜有些血腥,没惊着粟官吧?”

    窦英摇摇头,反而笑了,说道:“同为陛下做事,哪有什么惊不惊的,只是这等罪民死则死矣,死在刑下反倒便宜了他们。”

    白起见窦英甚至有些遗憾的样子,宽慰他道:“其实也没有便宜多少,熬刑不过的大多是死在屠夫手下,这些屠夫平日杀羊宰鸡惯了,习惯放血,手重了又怕叫我知道,有些人就藏匿犯人,把人堵死嘴,让犯人活活疼死了也喊不出来。”

    窦英有些警觉地竖起了耳朵,发出一个十分勾人叙述的低沉“哦”音。

    白起顿时谈兴大起。

    宫道路遥,两人原本有些距离的并排走渐渐变成了并肩,也不知道是谁先抬起了胳膊,反正走出宫门的时候,两位官员已经是勾肩搭背了。

    国子监前摆满尸首。

    盗童鬼是陆陆续续落网的,有的上刑早,身上没什么致命伤,就是受不住疼死的,也有发炎死的,有的上刑晚,那时候廷尉狱里的人已经没什么顾忌了,眼看别人交代得都很快,就自己手底下迟迟不出成绩,就有很多人下手极为粗暴,以便死了再换人,这些人就是活活打死的,总之死状都很惨。

    白起回到廷尉府之后,先命人快速洒扫了一下遍地血腥的廷尉狱,还十分欲盖弥彰地叫人搬来了一些花盆,企图用花香来掩盖血气,等到在他看来像模像样了,这才派遣属官去了一趟隔壁国子监,说明一下原委,然后把尸体一具具从狱里搬出来,廷尉府前摆一半,国子监门口摆一半。

    正规的停尸是要用木板铺在地上,然后盖一层白布的,但死的人太多了,廷尉府没有这个条件,索性就直接一具具摊平了放在地上,一眼看去,蔚为壮观。

    官署这边是没有平民出入的,国子监的学生们经过了一整天的紧张学习,放饭的时候就一窝蜂冲了出去,都守在国子监的大门前,挤挤挨挨像一群大白鹅似的伸着脖子看。

    这些学生虽然都是良籍出身,但家里遭过盗童鬼的也不少,有好些个学生一点都不害怕,还捡石头砸尸体,放在以前国子监的师长们肯定要教训几句,但这个情况吧,尸体本身就够破烂的了,怎么能说是学生的石头砸坏的?

    也有害怕的,但大家都挤着看,他不看多不合适啊,然而看久了,也就没什么了,最主要的是,这些尸体都是盗童鬼的,平日里这些人来无踪去无影,每从一个地方经过就留下一个哭嚎连天的村落,现在都变成尸体躺在地上,不去看一眼,好像也怪可惜的。

    这都是以后回乡吹牛的资本啊!

    等到姬越的诏令下来,愿意深入了解的学生就更多了,还要不少人把廷尉府当成了就业第一目标。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不少学生跃跃欲试,表现出了强烈的参观欲望之外,还有好些国子监的师长也想去看看,虽然还是打着带学生的旗号,但这些师长眼里的光彩可是比学生要亮多了。

    这就是大晋的文人了。

    就连周解这样的老先生平日里做个诗,还要写写梦回武帝朝上阵杀敌,因为武帝一朝有太多文官因为带兵有功被封赏的事迹,很多读书人都很推崇武帝,即便经历了三十年温吞帝王的治理,大晋的文风还是十分硬朗。

    别问,问就是担心学生。

    周解索性组织了一场参观会,带着愿意去的学生和十来个师长去了廷尉府。

    以两个官署之间一墙之隔的距离,说是参观,其实就和串门没两样,出门左拐走百十步就到了,然而廷尉府平日戒备森严,这一趟在很多人看来,大概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的机会了。

    狄仁杰没去,他已经过了凑热闹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