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面好像有小孩的哭声。”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乐萌萌猛然间一凛，呼吸都卡住了似的，看着那辆在拐弯处消失的车。

    白色的suv？肖母？小孩？肖泷？

    眼看着警察已经追不上车了，又立刻折回警车附近，把现在情况汇报上去。

    上次肖洛带乐萌萌来过这里一次 ，他牵着她的手把这里走了一遍，说他小时候是怎么跟他的的哥哥肖浚在这里玩的，她还记得，肖洛说过这附近有一条不为人知的近道。

    凭借仅有的单薄记忆，乐萌萌还是摸了过去，穿过一段黑黢黢的长廊，城市的光景又骤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四处张望着，果然那辆刚刚逃逸的白色suv正在朝这里开来。

    这附近是拆迁区，没什么人烟，路况又很差，突然，那辆车停在距乐萌萌大概五十米的位置，刺眼的大灯大开，光线四射，在这片连路灯都稀少的旧公路上，肆无忌惮的发着光，仿佛是只吃人的兽。

    持久的刺痛感，让乐萌萌的眼睛久久没能睁开，涩的眼睛里流出了一点泪，流在干燥的肌肤上，像被刀子划开的一样。

    刚刚那个位置上，已经不见那辆白色suv的踪影了，空荡荡的马路上，只有一团小被子一样的东西，仿佛还在地上蠕动，隔着一段距离看去，不注意，只会以为是人从车里丢出来的一团垃圾。

    “小泷！”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乐萌萌的嗓子里仿佛卡住了什么东西，异常的生涩艰难，她的腿几乎已经在这一晚大海捞针的寻找里，彻底脱力了，但依旧朝那个方向跑去。

    刚跑到一半，她隐隐又听到熟悉的引擎加速声，她维持着边跑边回头看的姿势，好像是在冬夜里被石化了一样。

    刚才的那辆白色suv并没有走，她只是调转车头，又重新开了回来，目标正是马路中央那团孤零零的小东西。

    车子从乐萌萌身边擦过去的时候，乐萌萌看着驾驶座里面目狰狞的肖母，脑袋里突然冒出很多碎片，她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乐萌萌一直觉得她像仙女一样，永远不会老。

    可是刚刚只有一眼，那双布满仇恨与癫狂的眼睛里，将老迈瞬间渲染开来，像是黑化后的第二人格冒了出来，她一点点都不认得。

    天雷地火之间，大概也就几秒，她傻站在哪儿，看着那辆极速前行的车子，猛然间踩下了刹车，橡胶车轮和柏油路面，摩擦出难闻的焦味。

    刺耳的摩擦声音拖了好几米，然后“嘭——”的一声，撞在了某个物体上。

    闷闷的，听的乐萌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下沉了一截。

    鸣笛的警车带着拥挤的人流，又瞬间围了过来，在那些沸反盈天的声音里，乐萌萌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哭声。

    “哥哥——”声音稚嫩干涩，带着惊恐与痛苦。

    是小泷。

    乐萌萌的眼睛倏然睁的老大，拨开人群，赶了进去。

    警察第一时间已经拉开的警戒线，车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肖母在两个警察的按压下，叫嚷着，“还我儿子的命来！还我儿子的命来！”

    而小泷也被医生抱上了救护车，他吓坏了，黑溜溜的大眼睛像一只被人丢在路边的小宠物，只看着地上的肖洛，哭喊着，“哥哥，哥哥……”

    好像什么记忆重叠了，又好像是一个老故事重演了一遍，温热的血从眉骨上慢慢滑下来，肖洛在慢慢翕合的眸子里，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脑子里循环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一遍又一遍，他听的恍然。

    “阿，阿洛，快，快回家，家躲，躲，起来……”

    “阿，阿洛，快，快回家，家躲，躲，起来……”

    “阿，阿洛，快，快回家，家躲，躲，起来……”

    “阿洛……”

    眼帘里无力的映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哭的鼻子和眼睛都红了，抱着他说，“肖洛，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仿佛这一刻，他脑海里的记忆才从刚才的漫天火光中尘埃落定，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乐萌萌的手，捏了捏，还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动作。

    刚刚在马路上，乐萌萌抱着他的时候，只看到他额头上流了很多血，直到医院，她坐在急救室外的走廊里，冰冷的光源从她头顶上笼罩下来。

    一旁路过的护士好心提醒她，要不要去换一件衣服，乐萌萌的眼睛干涩的动了动，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迹，又摸了摸怀里肖洛的黑色风衣，果然是湿的，黏黏的，有股很浓的腥味。

    可能刚刚在来医院的路上，她已经哭傻了，所以一直都没有在意。

    这边事发的突然，等乐萌萌到了医院，还在找人的何江才后知后觉居民楼后面出来事，他赶了医院的时候，乐萌萌还是这副蔫了的样子。

    “乐小姐，情况怎么样了？”

    “在急救，”她陈述着，甚至都没有哭。

    此刻乐萌萌的脑子里乱的像一锅粥，她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聪明一点，她好像每次在遇到什么困境的时候，只会哭，都是肖洛在为她安排一起，为她披荆斩棘，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的。

    “乐小姐，你还好吧？”此刻的乐萌萌反常的冷静，让何江觉得不安。

    “还好，肖洛会没事的，”乐萌萌看了看急救室亮起的红灯，明明眼眶里已经有了水光，她却用力的睁大着眼睛，倔强的不肯流。

    两个小时后，急救室的灯暗了下去，乐萌萌像是下意识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凑上去，看到医生摘下口罩舒了一口气说，“手术顺利，病人已经……”

    话音倏然飘远，乐萌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原地拔起似的，最后的记忆是何江惊慌的拉着她的胳膊，喊道，“乐小姐！乐小姐！”

    只是低血糖。

    第二天一早，乐萌萌就从病床上醒了，那时候才六点钟，整个城市都没有苏醒，医院里也是静悄悄的，她去了隔壁病房。

    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看到肖洛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头上包着一圈纱布，在冥朦的晨光里，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又透明，像一个幻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