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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临渊(2)
    粟依没有再回来了,宋子临白发苍苍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等到粟依,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他从来都不知道要去忘记一个人是那么快的一件事情。

    快到几十年不过就是一瞬间,然而还是依旧,粟依没有回来了,就算等了几十年,该不回来的,也是不会回来的。

    宋子临每天都是养花,浇水。他以前作为演员时,拒绝了张思墨的花,那甚至成为了他不可说的痛,毕竟是太过深刻了,然而回忆起来,不过也就是昨天的事情。

    他当顾秘书的时候,也曾经被粟依送过花,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开开心心地收了花,所以说,时间很快。

    记忆反复。

    宋子临知道这辈子大概也是他最后一辈子了,他常常会做梦,但是梦不到粟依,一直努力,却终究达不到目标,这其实是一件让人伤感的事情。

    第十八年春天,春光正好的。

    宋子临不过也就过四的年纪,白发却已经长了出来,常常又得小孩子会喊他叔叔,这个称呼倒是让人稀奇,不过也算好,他值得起了。

    那天,一个穿着黑衣服还戴帽子的人来找宋子临了。他说他叫张起灵。

    张起灵是宋子临知道的,张氏家族现任的掌门人,宋子临问他什么事,张起灵说了出来,“如果你还想再见粟依一面,或许还有办法。”

    年过四十的宋子临听了这话,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不稳了,连声音里面都是克制的话,“什么办法,不管是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办法是有,但是很难成功。”张起灵的神色并不好,因为他自己去试了一次,就没有成功。

    宋子临这个人是真的不要命了的,他说道,“没事,我都可以去试一试。”

    张起灵说的方法就是让宋子临去起灵,起灵是很少盗墓人才会做的事情,现在世上会做这件事情的人,不超过十个人了。

    “要用血作为媒介。”张起灵把宋子临带到了青铜门前,“这就极容易失血过多而死。”

    “所以,你的脸色才这么憔悴?”宋子临是个老师,天生观察细胞就多,现在教了一段时间学生,更喜欢观察人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我让你来不是为了让你替我挡着什么灾难,而是两个人才才能够过最后一关,你先等着吧!”

    宋子临割开了自己的手心,血一下子就出来了,让人触目惊心,他自己也是丝毫感觉不到疼一样,居然一言不发的,可能是不疼。

    张起灵看着他的血留到了青铜门上,最后青铜门打开了,宋子临的精神明显是不好了的,他好久都没有把血止住,那血就一直流一直流,他整个手上的纱布都变了颜色,事情才算结束了。

    走进了青铜门,接着就是过河,这河上没有桥,也没有绳子,水急得很。

    宋子临问张起灵要怎么过河,张起灵没有说话,就盯着前面看,最后才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心过。”

    “穿过这个河就是冥想界,你要是想过去,就要用心过去,人是过不去的。”张起灵的话并不是开玩笑,宋子临查阅了无数的典籍,也知道确实有心起的说法,唯心主义。

    张起灵已经进入状态准备过河了,然而宋子临还没有摸出来怎么心想,他沉静了下来,就听见了有个人在喊他,刚打算站起来去找,最后他还是没有,心想就是心已沉为寂,若能听见声音,必然是自己内心在呼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子临才觉得自己睡醒了,并且一醒就看见了粟依,粟依站在他的面前,背景是一片花海,花朵向阳而开。

    宋子临不觉得是这么简单就能带走粟依的,他始终都不相信,可是粟依对着他笑,还喊到,“顾从墨……”

    很多年都没有听过别人喊他顾从墨了,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他甚至有一点儿不愿意去想那些纷扰了,就和粟依在这里,该多好。

    然而,河边的张起灵看到宋子临正在慢慢地引着河水上来,这是自愿沉入美景的特征,说来很奇怪,张起灵觉得这水像是能感应到到宋子临的梦境一样。

    可是也很危险,张起灵喊了一下宋子临,宋子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此时的梦境里面,他还在和粟依说话。

    “粟依,我要在这里陪你。”宋子临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然而粟依却没有说话,她很呆然,只是嘴里念念有词地在喊顾从墨这三个字,顾从墨明白了,他这是陷入了自己的幻想里面。

    张起灵见那水已经到了宋子临的脖子上,他就用手去拉,没有用,那水是有感应的,始终只缠绕着宋子临。

    “宋子临,你醒醒!”张起灵说道,“你再不醒,就要没命了。”

    宋子临没有反应,张起灵就对着他喊了一句,“粟依来了。”

    宋子临睁开了眼睛,如梦初醒,却红了眼睛。他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最后才歉意地对着张起灵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张起灵倒是不嫌弃,只是点了点头,就往前走了,这一次宋子临眼睁睁地看着河上多了一个桥,而且是水做的桥,他问张起灵说,“这桥就是执念之桥吗?”

    “是,你的执念。”张起灵回答。

    幸好宋子临回来了,这是让张起灵最省心的一点儿了,因为如果宋子临没有回来,那这一次他又白来了,而且他还让宋子临也遭祸了。

    宋子临问他说,“那你的执念呢?张起灵,你为什么要来这门后面,而且,我觉得你不像是第一次来了。”

    “我的执念意识太短暂,所以只能筑一次桥,这是我让你来的一个原因。”张起灵解释说道,“我来也是和你一样的性质。”

    这么说来宋子临大概是似懂非懂了,“那我们成功的几率大吗?”

    “不知道。”张起灵解释说,“看情况。”

    这个说法真的是无比的潦草,可是宋子临也知道,那是张起灵能做得最大的解释了。

    张起灵一路上都是在前面的,宋子临突觉得道路凶险,和关卡之难过,他们终于到了最后一关了。

    这是宋子临的直觉,因为张起灵已经开始休整了,按照道理,休整应该就是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宋子临,等一会儿,你不要乱走,一定要跟在我后面。”张起灵说道,“只要这一次你看见了粟依,就带她走。”

    宋子临点头,这是天还明朗的时候,原来青铜门背后也是有天黑天明的,只不过天黑的时间占了一天的三分之二,这是宋子临观察出来的规律。

    宋子临初觉得不对劲是在自己临睡前,他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然而他的脑袋刚刚碰到枕头,张起灵就过来喊他了。

    他们一起进入了一片花海,有很多种类的花,宋子临总觉得那些花是有毒的,所以没有碰,然而走过花海,就是一片火海,张起灵问他,“你刚才看到粟依了吗?”

    宋子临摇头说道,“没有。”

    “我也没有。”

    宋子临居然在火海中看到了粟依,她浑身都是火,一直在燃烧,然而她人还是依旧,对着宋子临笑,宋子临想要去拉她的手,却怎么也拉不到,而且张起灵也往前走过去了,宋子临怎么喊,张起灵也没有回头。

    原来是这样的,宋子临全明白了,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着张起灵走,二是留下,带粟依走,两个都好难。

    宋子临没有再往前走,他选择了留下,他要带粟依走。不过已经是火身了的粟依,并没有看见这个人类。

    宋子临喊她说,“粟依,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去找一个地方定居,最后一次好不好?”

    粟依早就已经死心了,其实深爱过,未必不能忘怀,她就忘记了。

    “和你在一起,太难了。顾从墨,我们之间都是孽缘,何必坚持呢?”粟依说道,她其实如果没有坚持,早就再次为人了,不过这种坚持,也只是她自己的坚持了。

    顾从墨并没有打算放手,他说道,“是孽缘,可是粟依,最后一次了好不好,这几次过后,你我就再也不见了。”

    粟依不肯,她走了,火海很大,根本就是没有路的,宋子临没办法找到她,他只觉得周围的火越来越大了,热烈地很,他就只能是往前走了,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水海,全都是水做得,没有粟依。

    宋子临早就猜想到了这个结局,他一头跳进了水海里面,头也不会,就这么进去了,水火不相容,粟依来的时候,水面平静地没有一丝怪异,她不堪地笑了笑,然后就走了,可是这么一刻就有人拉住了她,一下子粟依就掉入了水里面,她会死的。

    然而她还没有感觉到死亡,就被人带出了水面,宋子临快要窒息了,咳嗽了很久,才对着自己面前这个清水出芙蓉的人说,“粟依,跟我回去好不好?”

    “回不去了,我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回去了。”粟依说道,可是明明是跳进了水里,她依旧还活着。

    “你走吧,不要来这里了。和你一起来的张家族长已经找到了他要的人,现在他们也在找你了,因为只有一起来,一起出,青铜门才会打开。”粟依说得极为干脆,这明明是一个科普,却也科普地那么有感情,憎恶的感情。

    宋子临愣住没有走,他说,“当年你寻我就没有问过我,现在我来寻你了,为什么你不跟我走啊?”

    “因为现在我已经死了。”粟依说,“死人是不能陪在你身边,而你如果把我带了出去,最后你自己也会死。”

    “张家族长知道你的心思,要成全你。”粟依继续在说,“可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活得好一些,久一些,就当做是我还你的了。”

    还我,还我,你欠了我多少,你可还记得清楚?这话宋子临没有说出口,他自己忘记了。

    他自由落体地向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盗梦空间里有说道,只要在重力足够地情况下,就会打破时空地界限,所以宋子临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时间早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他昏迷了整整一个月了,一个月里面很多事情都没了踪迹,比如那个张家族长,不过却还是有人告诉他,他的医药费早就预付了,宋子临当然知道不是他的粟依回来了。

    宋子临病好以后出院,那天正好是正午,他办好手续,一个小姑娘撞了上来,她拿着一堆的药,全都撒在了地上,宋子临帮她一起捡,抬头的那一瞬间,才发现,四层相识。

    “不好意思啊,我们家里人很着急,谢谢您!下次再见面一定当面……”那个姑娘还在说话,然而宋子临全都没有听清楚,他只知道,自己这是犯病了。

    他竟然又一次看到了粟依,那是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宋子临说了句没事,就往前走了,刚好外面下起了雨,这雨下得真是吓人,特别大,宋子临又没有伞,就只能是被淋雨了,所以他退缩了,他不想被雨淋。

    在大厅里坐了很久,雨才有停的痕迹,他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旁边有一个人递了一把伞上来,说道,“一起走吧。”

    那个雨后,有人一起走,共撑一把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很美的事情。

    顾从墨方才明白一句话,放下就是拿起。

    后来很多年,他们相濡以沫,一起变老,时光匆匆,也终究是有了一个好的结局,让人羡慕。

    粟依年轻的时候曾经写过一段话,关于爱情。

    “我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去喜欢他。去包容,去理解,去放纵他,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然而,我想一般女孩子主动的感情,都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啊,我其实不求什么好结果,我只求问心无愧。”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合适,却还是要坚持。

    最后希望所有爱情都能有一个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