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城外,依旧是黑漆漆的天。
齐北站在城墙之上静静地等候,他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等,所有的一切早就准备好了。
“你最近特别喜欢在这儿吹风。”葛天登上城楼,看着宛如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天空,感慨着:“若水的事情,我听说了。”
齐北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若水的事,他不想提。
“你现在的心情好了吗?”葛天问。
齐北答:“好不好,我做得了主吗?”
葛天道:“相由心生,你若心入魔,就算是我们也救不得你。”
一直以来,齐北都只适合藏在暗处,并不是因为他武力超群,而只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适合潜伏在黑暗之中。
这件事除了他和存安从小就知道之外,其他人根本不明白。
一切都自有定数。
像齐北这种从小就被人遗弃并被人丢在深不见底的修罗场的孩子,长大了之后,眼里也只会剩下黑暗。
好在,齐北对于将他从黑暗之中拉出来的萧澈倒是百分百地顺从。
对于齐北来说,杀若水,也不过只是生命之中的一个意外。
葛天深吸了一口气:“阿北,其实每一次我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齐北不语。
他目光平视,对葛天的话置若罔闻。
葛天叹了口气,表面上看着齐北是最容易接近的,但实际上,齐北才是他们四个人之中最黑暗、最冷血的。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存安和齐北两情相悦的时候,也不会不敢将此事公诸于众。
存安将此事隐藏起来就是害怕他们反对。
“爷说什么时候出发了没?”
“说了,明日一早。”
“我看爷最近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齐北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他不是很想和葛天谈论关于他的事,故意岔开了话题。
“不知道,大约是心情不好吧。”
既然齐北不愿意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他也是明白事理的。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王爷的脸色的确不大对劲,总感觉阴恻恻的。
许久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王爷了。
此刻在海滨城客栈的萧澈正站在窗边儿上往不远处的海面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好似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自己内心深处牵挂着的那个人出了什么事那般。
可转念一想,不仅仅楚玉在云宗,甚至连苏溢清都在云宗了,不应该会出什么事的。
白羽是个坚强的人,就算遇上天大的事情,她也会一一解决。
萧澈将手放在窗棂之上,目光也放空了,身后的桌面还搁着几封从安邑城传来的密函。
他只是拆了一封就知道其余的几封在说什么了。
不外乎就是有人巧立名目,将还剩在雁雍城的御林军继续整装,然后伺机出兵驮国。
他的指尖轻轻地敲打着窗棂,如果霍楠要自找死路,他何必拦着?
他已经拦过一次了。
如今,他是灭有兵权的王爷,再上书什么也无济于事。
“王爷。”
葛天回来的时候,手里又拿着一封密函:“安邑城的密函又来了。”
他刚刚在城墙处就是在等快马加鞭。
果不其然,这些密函根本是一天一封的节奏。
他走进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桌面,好几封都没有拆开,他稍微有些迟疑,正要开口,就听到萧澈淡淡地说道:
“拆了吧,反正都差不多。”
葛天将手里的密函拆开,快速地晃了一眼道:“霍楠和丁雯真的打算要出兵驮国,霍楠的密信已经送到了长公主府。”
他表示很吃惊。
若然是霍楠一个人,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本来霍楠就一直打算要复仇的。
不过丁雯跟着瞎起什么哄?
“爷,要不要制止?”葛天担心地说道。
“为什么要制止?”萧澈目光依旧飘的很远,他嘴角勾起了笑意。
葛天看着桌上的书信,又不放心地继续拆开,可每拆一封都是一样的,都是这件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都是霍楠要攻打驮国。
“爷,真的不管吗?自从多年之前我们和驮国一战之后,明明是签订了协议的,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每年驮国还要向我们赫北皇朝进贡物资,现在我们攻打他们,岂不是言而无信?”
萧澈抱着胳膊:“那驮国和云宗联手,将细作送到我们这儿来就是言而有信?”
葛天皱起眉:“驮国也参与了?”
“要不是驮国在穿针引线,云峥能有这么大的能力,一手遮天?”
萧澈淡淡地说道:“别忘记了,后宫里面的妃嫔有一部分都是驮国进贡的。”
也就只有萧衍好这口。
此前说的对楚若兰痴心一片,都在得手之后忘得一干二净。
啧啧……
别的倒是没有学会,只学会了先帝的风流成性。
“爷的意思是……”
葛天大胆地推测道,但最后又不敢开口。
“你想到什么了?”萧澈转过身来,脸上是一本正经。
兴许,葛天已经猜到了。
“爷,”葛天深吸了一口气,“丁将军可是听从了您的意思?”
“何以你会这样认为?”
“阿北。”
既然已经做出了大胆的假设,不妨他就继续推测:“阿北为人素来阴暗,手段极其狠辣,断然不可能在发现了霍楠之后放其一条生路,若然不是爷授意的,现在霍楠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但我问过其他人,阿北不止一次地放过霍楠。”
这很不符合阿北的性情。
葛天看着萧澈,试图在后者脸上看到一点儿波澜。
不过,萧澈是出了名的冰块脸,就算心里有什么事,脸上也能够维持不变。
萧澈的目光落在桌上:“有进步。”
葛天又深吸了一口气:“可丁将军一旦参与了这次战争,那就等于我们和驮国要撕破脸。”
“谁说的?”萧澈走到桌前,随意地调出一封密函:“在本王这儿,会出现霍楠和丁雯的字眼,但在萧婧禾那,绝对不会出现丁雯两个字。”
“爷如何能肯定?”
万一出现了丁将军的字眼,他朝驮国秋后算账的时候,丁将军必定是跑不掉的。
而所有人都知道,丁将军是爷的人,那岂不是说……
葛天担忧地看着萧澈,神色还是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