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萧澈只是觉得疑惑。
他身中剧毒的事情,陆寻是有所隐瞒,但以陆寻这种淡泊名利,两袖清风的人,何以要隐瞒。
就算是皇兄威逼利诱,但皇兄早就驾崩了,他应该可以说出实情的,但一直都不曾开口言明,甚至还想着要隐瞒。
“陆寻一直在隐瞒当年是谢坤向本王下毒,对不对?”萧澈冷声问道。
他一直都以为,白羽不会瞒着他,不会骗他,但现在才发现,白羽竟然瞒着他。
“你既然知道,何必多此一举问我?”白羽不以为意地看着他,目光里面都是漠然。
“我要你亲口说。”
萧澈在意的事白羽的态度,而不是事实的真相。
真相是什么样子的,他自然会去查,但他想要知道白羽的想法。
“我亲不亲口说,有什么分别?”白羽找了个凳子坐下,她揉了下酸软的肩膀,“萧澈,如果是以前,我会把你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可现在,我不会。”
萧澈皱紧了眉,在云宗这段时间,他皱眉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白羽总是会精确地找到他的软肋,一击即中。
“与其我们这样相互折磨、纠缠下去,不如你痛快一些,给我休书,还我自由,你也能够自在些。”白羽睨了一眼尚未苏醒的陈海,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呢。
“你当真想要休书?”
“我想要什么,现在还不够明确?”白羽苦笑继续,“你觉得,我现在还想要你在我身边,还想要你的爱吗?如果我是九命猫妖,可能我会,反正命多,死不了。但我不是,我只有一条命,我不想再被人在背后捅刀子,很疼。”
萧澈的利用,每一次都会让她生疼。
第一次,殒落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第二次,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甚至连她都伤痕累累。
难道这样,还要第三次、第四次吗?
白羽只觉得自己真的可悲,再原谅,万一下次是在床榻之上,活活被人掐死也说不一定。
她眼底,只有疲惫和哀戚,其他的,都没了。
正如她一直都挂在嘴边的,哀莫大于心死,救不活了。
萧澈只觉得浑身都冰冷,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他已经退到了这个地步,到头来,得到的还是白羽的冷眼相对。
“我不……”
“我不会再傻了,”白羽仰起头,笑的坦然,“我一直都被你保护着,我一直都以为我可以在你的庇护之下安稳求生,树大好乘凉,在赫北皇朝,在安邑城,你就是我的大树,只是,靠山山倒,靠水水跑,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要上树。”
她咧嘴一笑,眼底亮晶晶的,“从离开安邑城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不会再靠男人,包括你。”
“阿羽……”
“萧澈,”白羽打断萧澈的话语,“你可能、也许会觉得我说的全都是气话,但我真的不生气,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为了过去而阻挡我现在前进的步伐。你的所有阴谋,我不管,你要铲除云峥或是云宗,我都不会管。是你杀了云峥,还是云峥杀了你,也更不会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对于我而言,都只不过是陌生人。”
陌!生!人!
三个字,铿锵有力地击溃了萧澈所有的防备。
他早有预料,白羽会对他死心,但没有想过会如此决绝。
萧澈的心都沉了下去,他看着白羽,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好似没了。
“你还想要白府……”
“你用白府来威胁我?”
萧澈茫然,忽然之间发现,除了威胁,对白羽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白羽淡然一笑:“你来云宗无外乎是想杀云峥,云峥是我亲生父亲,你若能够杀他,便杀了去,我不会阻止你半分,但换言之,我和你走到今时今日,全都是你我之间的问题,就算你用白府来要挟我,我也不会改变。白府于我,根本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
再者,白家那些人,除了爹娘之外的,哪个对她好?
对她好的人,都死的七七八八了。
余下的不过都是欧阳玉婵的爪牙,过去这些年做了不少龌蹉事,让她只觉得可悲。
白羽不卑不亢地看着萧澈,脸上一点儿退缩都没有,她定定地看着他:“萧澈,我们之间再也不回去了,就像那块墨染龙凤,送人了就送人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叹了口气,这些话都是大实话。
萧澈利用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可能抛诸脑后,以后就算勉强再一次,她都会想到这些利用,这些背叛,余下的情爱也会在一次次地猜忌之中被磨灭。
与其这样,不如大方一些,将所有的回忆都定格,再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唔……”
病榻之上的陈海发出沉重的闷哼声。
白羽快步走到病榻跟前:“陈海?”
“白,白姑娘……”
陈海只觉得浑身都疼,腿疼、手疼,腹部也在疼,几乎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的。
他记得,在穿过烈火岛之后,他们太过兴奋,竟然忽视掉了还身处困境,在海下带路的人也没有立刻远离死亡之海,直到一片血水在海域之中蔓延开,他才回过神来。
他也是太过冲动了,竟然跳下海,差点就成了那群满嘴长满利齿的鲨鱼的口中食物。
回想起来,他背后还是冷汗涔涔。
“世子爷呢?”
陈海记得,那一夜,白姑娘是和世子爷一同离开的,当时世子爷浑身都是血。
“他没事吧?”
他迫切地看着白羽,迫切想要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世子爷没事,应该是没事的。
“楚玉没事,刚刚你不是见到过了?”
白羽摸了摸陈海的额头,还好,没有高热,到底是身子骨好的士兵,就算伤痕累累,也没有因为感染而发烧。
陈海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他见过世子爷,就在刚刚……
可脑子怎么迷迷糊糊的,他记得,世子爷身上好像全都是血。
“世子爷是不是受伤了?”陈海紧张地看着白羽。
“他只是受了小伤,还没有你伤的重。”白羽宽慰道,“等他休息好了,我让他来找你。”
陈海这才放下心来。
白羽继续道:“虽然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回答太多问题,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你会在镇抚司的军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