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电话响起了,在浴室响起,刚才为了预防途中闪神,我故意把它留在了浴室。这安静的郊外,安静的晚上,那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刺耳。我正要下床,赵若怀止住我,说:“心仪,不要!今天晚上,别让任何人干扰我们,好吗?”
不行,我得看看,万一是家里呢,是文若呢。我去拿起电话,是孙思!一定是监控显示,我这时候还没有回家,还没有归队。怎么办?赵若怀已经追来了,这电话接还是不接。接的话,我有那么过硬的心理素质吗?就算有,一席面不改色的假话说下来,赵若怀会因此对我产生看法吗?不接的话,孙思一定会打到家里去的,他会一直打一直打,他才不会考虑家里那些人要不要睡觉,他还会按照家里人的提示,打电话去骚扰布谷。
孙思没打算挂了电话,任由电话一直那样响着,赵若怀冲了过来,他要去抢那电话,我可真是吓得不轻。于是手疾眼快,一把抢在手里,挂断了电话。然后把赵若怀推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先给家里打去一电话,问了问家里情况,老傅说文若已经睡了。我让老傅接完这电话后,就把家里座机故障了。并告诫老傅说:真有事急需打电话,就去找钟诚,让钟诚用手机打给我。然后又给钟诚、布谷各打了一个电话,吩咐他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然后把手机仍旧扔在了刚才的浴室,这次在上面罩上了浴巾、衣服,再关上房门,应该传不到赵若怀那卧室了。还没走出门去,电话又响了,因恐是钟诚,还得就范,翻开一看,还是孙思。姓孙的,你喜欢打电话今晚就一直打呗!
回到卧室,赵若怀已经没了刚才的神采,非常沮丧。我躺到他的怀里,一边亲吻他,一边在他耳边呢喃:“若怀,你别这样!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这些年我唯一深爱的人就是你。”他闭了闭眼,竟然掉下几滴泪来,然后说:“怎么可能,心仪,就算你真是被强/暴,你心里要真一点没有他,又何必生下那孩子?”
“若怀,今天不说这些,好吗?若怀,这六年我想得你好苦,你知不知道?你有一点心灵感应没有?”
“心仪,你看着我!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想好再回答。加上那个孩子后,如今在你眼里,到底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若怀,你真傻,你好傻!我不爱他!从来没爱过!孩子不说明问题,你不也有儿子吗?你爱李念吗?”
“那你的意思,孩子也是他强迫你生的,对不对?心仪,跟我走!好不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们随便找一个地方,做点什么不能活命呢?”
“若怀,文若还小,太小了,很多事情,她明白不了。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上午那小孩,你应该也明白了,柳咏的儿子,和你儿子同年同月,可是到现在,基本的称呼都不会。柳源带了他来,是想让我们用音乐启迪他。”
“心仪,你太善良了!你怎么能够善良到善恶不分,是非不明!你要是还看我点面子,就不要去搭理那姓柳的,不要!我恨他!就他们一家人,害得你和我生离,害我失去我心爱的女人,害我们回不到从前再也回不到从前!是他们葬送了我一生的幸福。心仪,我好恨!”
“若怀,你别这样!别太激动!你相信我,柳源真不是坏人!那所有的孽,都是他老婆作的。若怀,你先别生气,你心平气和地想想,就你那个妈,那个陈春梅妈妈,你让柳源如何忍受?他说了,当年他离开的时候,你妈是隐隐说过怀了孩子,可是三两月之后他再回到寒烟山庄时,发现所藏宝物不翼而飞,你妈也已经嫁给了我舅舅,这种情况下,你让柳源如何相信你妈,如何相信她当初说的那有关怀孕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那样的一段感情,害他付出了大量珠宝以及失去传家宝的代价,这些年来他身居高位,居然不曾去报复过陈家,换个角度想想,你不觉得这人其实还不错吗?”
“心仪,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呢?那就是瞎话!一面之词,我已经说过,陈家人,真的没得到他什么宝贝。”
我下得床去,去旁边拿来了那个吊坠,然后打开了台灯,给赵若怀提示那吊坠里的柳字。然后说:“九三年,黄雀意外受伤,我去省城陪伴他一个星期。就是那个时候,黄雀妈就断定,这吊坠的价格在七、八万。”
“真的?”赵若怀惊诧地一转身,继续说:“就这玩意,我外婆那里,当初有好几个。她给了赵羽一个,好像小蛾也有。不过,她们都不知道这玩意有这么值钱。还是我告诉她们,这个是真玉没错,她们最多是不至于扔掉。”
“若怀,柳源的整个故事,或许另有隐情,将来终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包括这玉里面的秘密,以及相关价值,你最好暂时保密,就我俩知道就行了,我是怕再生枝节。据柳源讲,你们柳家极盛之时,有整整一条街是你们家的。我想,柳咏妈之所以要为难你,可能也与那些宝贝有关。在她看来,柳源的东西就该是她的东西。凭什么让陈春梅一人捞去?对了,你那个小舅舅,你问过没有?”
“问了!又被我妈一阵大骂。还用那种莫名其妙、大难临头的眼神看我。”
“既然这样,就暂时不要问了。你那个陈春梅妈妈,不明白事理,还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若怀,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解开这些谜团。对了,李念那里,这些年来你一直不动她,你有没有考虑过她内心的感受?一个女人,就那样被丈夫闲置不用,那也是相当非人的。”
“非人?不非人!她没有闲着。我只是说我没动过,我没动过并不代表别人没动过。”赵若怀漫不经心地说。
“你是说……你明知……”
“是啊,明知,很早就明知了。孩子生下不久,我就发现了她的秘密,可是我没动声色。反正我也没兴趣动她。自己不动,你还不许别人动吗?那也太缺德了!”
“天啊!原来这样!柳源让我带来几张照片,说是无意中从柳咏妈那里得到的。柳源的意思,让你适当注意李念,防止她转移你的资产,他说最好别让她参与你的生意。”
“那倒不会!现在所有的问题,就是那个儿子,我妈当个命根子似的。这些年来,我妈一直拦着,不准我离婚。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打算听她的话了。”
“若怀,话到这里来了,我顺便阐述一下我的观点,像你妈这样的人,你真不能对她百依百顺,你要学会说不,学会抗争。你要降低她的期望值。人性是贪婪的,得寸进尺这样的人性弱点,在你妈那样没有文化、不识好歹的人身上,常常能够最大限度地显现出来。用俗话说,她们就是捏软柿子,谁听她的,她就危害谁,主宰谁。碰见绵羊她是老虎,只有碰见老虎的时候,她可能才会低调。儿子生下来不是拿给她威胁的。一个动不动寻死觅活、威胁儿子的母亲,那就不是好母亲!母亲生下了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不是这样的!作为一个生物个休的人,一个成年的人,他就拥有一整套法律赋予他的权利和义务。任何成年人,都拥有婚姻自由的权利。这道理孙思不懂,所以我要抗争。这道理你妈同样不懂,所以你也要抗争。记得上世纪末的时候,美国流传出一个笑话,说是一个人状告他的父母,其词为‘我的父母不经本人同意,擅自将我带到这个疯狂的世界,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于是诉诸法律,向他父母索赔。据说这人胜诉了。当然,在中国人听来,这只能是一个笑话,不过这个笑话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内容。是的,父母生育有功,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但说到底,我们当初,确实没有求他们生下我们,你说对不对?既然这样,大家就在一定程度上是平等的。不是说我是子女,不管父母如何无理取闹,咱们就得听她的。我们只需对他们承担一些法律上的义务。诸如赡养义务、年老生病之时的护理义务,等等。若怀,一个受制于自己的母亲,抑或是受制于自己的老婆,完全没法动弹的男人,至少在今时今世,那是比较丢人的。这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布谷、黄雀等人的身上。当然了,我暂时地受制于孙思,所以我也比较丢人。但是我的杨柳妈和老傅,他们绝对干涉不了我的自由,他们二人要是无理取闹,我一定是坚决地予以还击。”
“心仪,谢谢你给我说这些。事实上,今天上午,我已经开始思索这问题了。柳源骂她的那句话,如今一直在我耳边。分别三十多年的重逢,重逢后被人骂得那样不堪,那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作为一个女人,没有比这更失败的了。李念那里,我如果主动提出离婚,她一定漫天要价,而且必然拿儿子做武器。我主动提出离婚,她势必不肯给我儿子。我想尽可能把儿子争取过来。所以我想耗着,让她主动提出。现在关键看你那边,如果需要我主动提出离婚,那也不是不可以,最多是多花点钱。”
“若怀,不必操之过急。孙思那里,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事。现在文若太小,我顾虑比较多。你给我点时间……”
“心仪,我好怕!我怕等闲变却故人心。天长日久,很多事都会变化的,毕竟他是文若的父亲呀。”
“认识孙思以来,已经十年了吧,十年的岁月,不够长吗?人生有几个十年?青春有几个十年?桑榆时期,云岫时期,我对孙思还真有点感情,不是爱情,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是现在,连感激都没了,只有厌恶!若怀,不说他了,让我好好看看你。你的胃现在没事吧?你答应我,少喝点酒!不要动不动酗酒,好不好?”
“哪有?我不经常酗酒的,经常酗酒能是现在这模样吗?早就成啤酒肚了。我知道你好色,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我得维持最美的身影等你的归来。”说着伸手搂住我,说:“心仪,你看,看那个地方?”
“那是什么?”
“我在这栋房子的四个角上,都配置了相关设施,方圆两百米之内,出现的任何动静,我都能从那里得到答案。还有,你再看那些东西,那都是前几天配置的。我现在想说的是,至少在这栋房里,孙思奈何不了赵若怀!这栋房子我作主!他要是胆敢冲了进来,那是他自寻死路。心仪,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俩相会的地方。我告诉你:我要不看你的面子,看你女儿的面子,他跟我斗,我让他死得很惨。好了,心仪,中场休息差不多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呢,开始偿债吧!”
说着就要翻身上来,我止住了他,朝他玩皮地笑笑,说:“我来吧!这些年你混迹风月场,辛苦了,我犒劳犒劳你!”
早上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环境有点陌生,一分钟之后,我才明白过来,这是睡在赵若怀的床上,幸福立即涌上心头。看看旁边,赵若怀却已经不见了,连忙下了床找了出来,见他已经在一楼的厨房忙碌开了,他让我再睡会儿,我说不睡了,他说那就去洗漱,咱吃过早饭再下山。我洗漱出来,他已经将煮好的牛奶、鸡蛋,以及面包、蛋糕之类摆放到了桌上。说:“老婆辛苦了,吃点东西吧!”我问:“你啥时候起来的,也不多睡会儿。”他说:“平时上班比今天起得还早啊!我的傅总啊!你不是也要天天上班的吗?现在还早呀?”我一看时间,竟然九点半了,还真是不早了,责备说:“都怪你,一晚上都在折腾,喂!你到底几杯的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