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挑着菜篮子,和杨柳妈卖菜去了。立夫自己坐车去了市里。此去菜市也就三里路。中途和杨柳妈轮换了一次,那担子也就显得比较轻松。杨柳妈本来不让我担,是我自己坚持要担的。她为什么不让我担呢?心疼是一方面,主要还是面子的问题,沿途会碰到很多的熟人,所以一路上挑着担还得不停地招呼,对方的话都是差不多的“杨柳啊!卖菜呀?这就是你家那大学生女儿呀?瞧这个子长的!”我呢!每当这种时候,一般都是选择向人家微笑着点点头。
杨柳妈看着我,慈祥地开始了对话:“丫头!你怎么去叫立夫挑菜呢?他哪里放得下这个架子?”又说:“怎么搞的,丫头!你现在好象脸皮厚了不少,挑着担子咋一点不好意思的意思都没有?”
我说:“为什么要不好意思?这是多神圣的事情呀!劳动最光荣!”
“丫头!你好象力气大些了。桑榆那地方,吃了不少苦吧?”
“说出来吓你一跳,杨柳妈!你丫头我现在跟着师父习武,很快就成侠女了!”
“你就吹吧!和你爸一个德性,就喜欢说大话!立夫,是不是住不惯我们家这样的房子?本来你爸说了很多次了,搬学校去住。我总是想着这些菜,觉得卖点钱是点钱,浪费了可惜。真住到学校去了,那这些菜田可就完全顾不上了。”
“多虑了!杨柳妈,立夫家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有什么住不惯的?”
“丫头!隔壁那人说得对,在立夫面前,态度尽量好点。你现在呆那山上,他要是真不管你了,可怎么办呀?”
“照你这意思,就因为呆那山上,我就得求着他啦?妈!不存在你说的事情。立夫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就你这丫头,你还愁没人要吗?纯粹多虑!”
“我这丫头是不错,可你呆到那山上去了,谁认识你呀?还是稳当点好!立夫的爸妈,会不会瞧不起咱家,瞧不起我这种菜的。”
“说哪里去了!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告诉你,就你和老傅,不管从哪方面讲,都不会比他们差。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了,妈!咱江城有个叫鸡头寨的地方你知道不?”
“鸡头寨我哪能不知道呢?我老家就在鸡头寨嘛!”
“那就怪了,这地名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呢?你不是说你的老家叫做杨家山吗?啥时候又成鸡头寨了?”
“哦!本来是叫鸡头寨,后来才改称杨家山的,就因为那个寨子,以前没住过别的人,就你外公的几兄弟住在那里。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鸡头寨来了?你在哪儿听说的?”
我心中怦然而动,忙问:“鸡头寨那地方大吗?出名吗?是不是旅游景点?”
“出个啥名哟!就一个小寨子,当时总共就你外公他们三兄弟住在那里。”
乖乖不得了!赵叔叔怎么会问起这样一个地方呢?
“那二外公三外公他们两家的人呢?现还在鸡头寨没有?”
“没有!你二外公三外公都在国民党的部队里,四几年就去了台湾了。”
“那现在的鸡头寨还有人住没有?”
“我被送给你后来这外公家后,只回去过一次,那地盘被别人占了,修了房子。这些年就再没去过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你今儿怎么想到问这个?谁告诉你鸡头寨这地方的?”
“是别人问的,说不定咱江城还有另外的地方,也叫鸡头寨。”
“哪有?我都没听说过,应该没有吧?唉!你那舅舅,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母亲说着就皱起眉来,这皱眉沉思的样子……那天在赵姨父家团年的时候,我对赵若怀父母说那一大段话的时候,赵叔叔依稀也是这样皱着眉……怎么?我再仔细端详了一下母亲,竟然越看越像!再一定睛,刚才那感觉居然又没了!我神经病吧?大家都是人,想必人类皱起眉来,本身就是有相似之处的!
“对了,杨柳妈!你那哥哥,我那传说中的舅舅杨木同志,我没记错的话,他是被三外公家那位好象是叫杨梅的女儿带去了省城,然后送给了别人。咱找到杨梅同志,不就解决了吗?”
“这还用你说?你爸去找过的!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杨梅的家。你爸去的时候,家里只有一个老人,应该就是你三外婆,老糊涂了!问不出来个啥?你爸在那里等到天都快黑了,家里都没其他人回来,回来的车票是早买好了的,那年月,买张车票容易吗?就只好走了!”
“那还不简单,只要知道房子,咱现在再去。”
“去也没什么用!前两年我碰见你一个表姨,她和杨梅有来往,她说杨梅能知道的她也都知道,她不知道的杨梅也就不知道了。她只说把你舅送给了别人,然后就没了来往,再没联系过。这么多年了,上哪儿去找?”
“这个杨梅同志也太不称职了吧?怎么能送了就送了,不联系呢?”
“那肯定是那家人不愿意联系嘛!这是送孩子的规矩。送了就送了,还联系着,人家会觉得不可靠,担心孩子又跑回去了。”
“你仔细想想,那表姨有没有说过,是送给一家姓什么的人了?杨梅同志,她至少应该记住这点吧?”
杨柳同志一脸的迷惘,摇了摇头说:“还真没有!她说找不到了,我的心直往下沉,也就没再问什么。”
“那表姨同志现在住江城吗?你知道她家吗?至少有两点可以再问问。一是那家人姓什么?二是那家人是干什么的?”
“她哪里住在江城?很早就嫁到外省去了,远着呢!那次她是回江城办事,刚好碰上了。不要说现在碰不到她了,就算碰到了,那也还是没什么用,就算问出个姓氏,问出那家人是干什么的,又上哪儿找去?”
我开始思绪万千了:杨柳妈你哪里知道啊!对你没用,对现在的我,那就有用得很啦!那家人如果姓赵的话……天啊!赵若怀,我不会一语成谶吧?不会那么胡乱一说,就真的应验了吧?难道你真是我表哥?不!我才不稀罕做你的表妹呢!那多没意思!咱还做哥们!你还是那个陌生人家的儿子,好不好?宁愿做哥们,胜过做表妹,这是为什么?傅心仪,你能告诉你自己,这是为什么吗?找到舅舅不好吗?傅心仪,你怎么能这样?但是真的不能啊!赵若怀,我坚决不做你的表妹!舅啊!我求你了!你在另一个地方出现吧!你可千万不能是赵叔叔啊!天啊!怎么会这样?这样想着,我头脑中猛地一个激灵,忽然明白了另一件事。当初孙思对我说:心仪,你可以是孙立夫的女朋友,不可以是赵若怀的女朋友。当时自己真不大明白。可是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朋友妻,不可以心存非分之想。可如果只是陌生人的妻呢?那就另当别论。这和人熟了不好下手,也就差不多的原理。是了,孙思是信奉柏拉图的。有关柏拉图的精神恋爱,那可是赵若怀亲自灌输给他的。是了,自己也信奉柏拉图,赵若怀,你若不是我的表哥,咱俩至少可以有一场精神的恋爱。可如果是了,有那违反伦常的顾虑在里面,那感觉可就大打折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