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使臣颔首道,又取了一支弩,着另一人给女皇奉上去。
天罡灵武中弩有一对,一曰吟风,一曰弄月。
如果这真的是弄月弩……
女皇兴致勃勃地从侍从手中接过弩,拿在手里掂了掂,正摸索着弩身,想看看箭口。
正当她把弩转过来的时候,恰好对上她案前那侍从阴狠的眼神。
女皇顿时心口一凉。
第163章对峙
雪依然在飘,飞絮似的能撩花人眼,从白朦朦的天上无声无息地往下撒,静悄悄地落在广场上几千戍卫的银甲上。
他们跟插秧一样整整齐齐地码在金銮殿正前方,手持银色长戟,一动不动,整个方阵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块儿一样,无时无刻不隐隐散发着森森寒意。
——直到看见这阵仗,高公公才彻底意识到,肯定是出事了。
金銮殿长阶下的那只鹰还守在墙洞前,它用尖尖的脑袋往里探了探,然后又慢腾腾地缩了回来,一摇一摆地走开了。
而它才刚走开了一阵,便有一个灰黑色的影子飞快地窜了出来,躲在一旁的鹰鼓起翅膀扑了过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抓着那只大灰耗子冲上了空。
“护驾————!!”殿内传出一阵凄厉的嚎叫,高公公吓得一跳,愣愣地转过头,由心底里漫上一股令人胆寒的冰冷。
身旁的小内官尖声叫了个“亲娘”,哆嗦着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里的酒壶当啷一下翻了一地。
那数千名静默已久的银甲戍卫甫一动作,就如排山倒海一般冲了上来,银戟闪出一片白光,高公公还没反应过来,两眼被晃得一酸,等眼前的一片白光好不容易淡下去时,就直觉胸口凉了一下,整个人浑身一震。
高公公浑身冷得直哆嗦,脸上的白粉倏倏地往下抖,他颤颤巍巍地低下头一看,发现那竟是一片猩红。
兵阵的前锋已经冲了上来,几十个人率先破入了金銮殿大门,高公公的耳边似有狂风呼啸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正殿那块巨大屏风被推倒的巨响。
一支长戟没入了他的胸口,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疼,他像是个被捅漏了的风箱,胸口漏风地重重抽了口气,却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来,滚烫的血滴在结冰的地上时还直冒热气,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到处都是血红血红的。
长戟的棱角卡在了他的脊梁骨上,那戍卫抽了几下没抽出来,高公公疼得翻了两个白眼,脑子里浑浑噩噩,一张口就往外冒血。
“不能进去……不……逆……逆贼……”
“阉狗。”那人阴沉沉地骂了一句,手腕一转,直接把那块骨头绞碎了,在狠狠往外连骨带肉地拔了出来,高公公身子剧烈地随之一挺,又呕出一大口血来,扑拉一声撒在长戟的杆子上。
他脑子一昏,使出了平生最大也是最后的莽劲儿,朝着金銮殿正门口飞扑了过去,以为这样可以挡住冲进去的人。
然后他被撞得飞出去老远,跟个碎了骨头的破皮袋子似的滚了进去,拖了一地的血,金銮殿里乱得跟锅粥一样,高公公闭眼前最后一刻,是听见几乎所有人都在喊“捉拿反贼”。
狂风灌入,铜炉子被吹得火星子乱飞,厚重华丽的帷幔刮得像是晾在绳上的破尿布似的。
七个天罡灵武护在东笙周围,银甲戍卫把金銮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严严实实。
蒋坤冲到龙椅旁边把女皇瘫软下去的身子扶起来一看,当即脸色惨白地嚎哭起来:“陛下……驾崩了——”
本就混乱的殿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沙安使臣已经自戕了,东笙成了众矢之的,言御使破口大骂道:“大胆!!陛下如此回护于你,你为何要做这天理不容之事!”
其他的天罡灵武的确是货真价实,但那把“弄月弩”却是个滥竽充数的,此时已经作为“凶器”被砸得粉碎了,女皇被“弄月弩”一击毙命,而唯一能操控天罡灵武的只有黑灵,所以东笙也就理所当然成了“弑君篡位”。
他被软禁东宫,周子融被番阳人牵制在东海,东笙想起之前在加冠礼上见到伽雷时的情景,看来不肯错失良机的不止蒋坤一人,这短短半月的时间里,皇城已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太子弑君,罪不容诛!!”
东笙的额上隐隐渗出冷汗,藏在宽袖下的手指默默掐算了几道,扫视了一眼四周指着他的长戟,此时只要一步走错,他就会被当场戳成个筛子。蒋坤这回是彻底豁出去了,排布这么长时间,等的就是这一天,不把他弄死在这金銮殿上恐怕是不会作罢的。
他就说嘛,哪有那么巧的事,江淮岭才把簿子交上去,周子融就被勒令回东海,番阳人什么时候傻过,早不找麻烦晚不找麻烦,偏偏这个时候找麻烦。
番阳新帝当初杀自己亲哥的时候,就八成少不了大凌人的“一臂之力”。
“到底怎么回事?”站在东笙前面的一个天罡灵武回过头来问道,他才刚一现世就遇上这场面,免不得一头雾水。
东笙干笑了一下:“回头跟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