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一回到阿房宫, 青莞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打听到的最新消息告诉她:“真是奇了, 嬴政一连杀了进言的二十七个大臣, 今天听说有个叫‘茅焦’的齐国人又跑去送死,结果您猜怎么着?”
“活着回来了。”姬丹淡淡地回了句,像是兴致不高。
“诶, 殿下怎么知道的?”
“若他的结局和之前的人一样, 你还会这般兴冲冲地对我说么?况且我从阿政那里出来时,恰好遇见了此人。”
青莞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是殿下先劝好了嬴政,那个茅焦才捡回了一条命, 如此说来,他应该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呐!”
姬丹苦笑了一声:“没意思……实在没意思。”
青莞眨巴眨巴眼睛, 琢磨半天也没搞明白对方说的“没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她看出来了——姬丹从进门后就一直无精打采的。
“殿下,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嬴政惹你生气了?”
明明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怎么一回来就蔫儿了?
“跟阿政无关……”姬丹半靠在榻上,怀里抱着个枕头, “我只是觉得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青莞讷讷问了句。
姬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在秦国这场权力洗牌中,谁是最后的赢家?”
“那还用想?不就是甘泉宫里, 您刚刚见过的那位?”青莞很是不解……这不明摆着吗,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想到自己和殿下为此费尽心思,殿下甚至不惜为了那人几度铤而走险, 而那家伙得了便宜还要作, 她便气不打一处来:“要我说, 嬴政那是全靠运气好,再加上有我们暗中帮忙,吕不韦才会落败。否则,他哪是吕不韦那老狐狸的对手?!”
“你真的认为阿政是真正的赢家吗?其实,在我看来,无论是成蛟、公子涯亦或是阿政、太后以及吕不韦,他们都输了。他们只不过是权力之局中的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绞杀别人的同时也在等待着别人的绞杀……”姬丹说着,闭上眼睛,“而我们,也终究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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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焦劝服了嬴政,赵太后的禁足令随之被解除。秦国朝堂在经历了权利更迭之处的混乱后,也逐渐步入了正轨。
嬴政这边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姬丹却在这时候病了。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她这一病毫无预兆,且来势汹汹,青莞意识到情况严重时,人已是卧床不起。
医丞是万万不能请的,一请就彻底露馅儿了。
看着躺在榻上,烧得意识不清、满口胡话的姬丹,青莞一筹莫展,只能将布巾浸在凉水里,捞出后拧干,放在姬丹前额上,希望通过冷敷的方法将热度降下来。
“少主高热不退,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荆轲在一旁看了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
不行你倒是给个主意啊?空口说白话谁不会……青莞腹诽着,开口便是一声叹气:“殿下身患弱症,底子本来就虚,在秦国这两年又殚精竭虑、忧思过度。现在任务完成了,秦国也天翻地覆了,她这一放松,人也跟着垮了……”
“别说些有的没的!”荆轲打断她的话,“少主质秦时不是带了药过来么?”
“你指的是凝香丸吧?殿下早就把一整瓶全送给那个嬴政了!”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青莞就来气……那可是救命的药啊,这下好了,到了真正需要的时候彻底没指望了。
“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好好守着少主。”
荆轲话一出口,青莞霎时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了:“你要去找白阁主?”
荆轲正是打算前往“咸阳阁”,那里虽说没有凝香丸,但其它珍贵药材想必是不缺,而且还有懂医理的副阁主在。姬丹病成这样,没有药是不行的。
“你照顾好少主就行了,我的事你管不着。”
“不用你说我也会将殿下照顾好!我是在问你,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还嫌现在不够乱?你是暗卫,你的职责只有负责殿下人身安全这一个,主动联系一阁之主属于越权行为!这还是小事,毕竟事急从权,关键那个白阁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让他知道凝香丸少了一瓶,不是给殿下找麻烦吗?”这是青莞第一次直面怼荆轲,不为争一时长短,而只因他们是伙伴,同生共死、互为依靠的伙伴。
“我只知道少主的病不容耽搁。”荆轲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峻。
青莞站起身:“我去。”
“不行!”荆轲果断出言否决,“你确定樊於期已经对你放下了戒备?”
“都两三年了,他就算不完全相信我,我们俩总归还是有点交情的。再说殿下几次三番救过嬴政,看在这份上他也不该为难我……这次你留下,不许拦着我。”青莞说完,便头也不回出了门。
樊於期的警惕性是毋庸置疑的,就连与之正面交锋过的少主都险些栽在对方手里……荆轲从不认为此人会对青莞放松戒备,他甚至觉得即使两年多的时间过去,即使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那人仍未曾消除对少主的疑心。
想到这里,荆轲决定出去将青莞追回,刚转过身,背后传来姬丹一声呻-吟。
他立刻回身在榻前蹲下,只见姬丹皱着眉头,依旧眼眸紧闭,苍白的唇微微翕动。
荆轲犹豫了一下,他没有任何照顾人的经验,看到姬丹嘴巴在动,便想着听听她在说些什么,是不是在说哪里不舒服。
慢慢凑近榻上昏睡的人,由于发着烧,姬丹呼出的气都是热乎乎的,热气就这样徐徐扫过荆轲的面颊。
然而凝神听了半天,他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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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青莞轻车熟路地出了宫,这还是她头一次大白天去“咸阳阁”的所在地。
黄金台的人日常行事,谨慎是务必放在第一位的,以往姬丹与咸阳阁联络见面时,都是先由青莞传出鸽信,得到回信确认约定的时间地点后,再由咸阳阁的人逐一安排。
正因过程繁琐,除非紧急要务,否则他们都是采用鸽信来传递消息,能不见面尽量不见面。
青莞在咸阳城的长街上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看上去在悠闲地逛街,但她的眼睛一直不忘环顾四周。
还好,没有人跟踪她……就说嘛,傻大个就算还不是完全相信她,也不至于一天到晚让人监视她吧!
经过一个卖手工艺品的小摊,青莞装模作样地俯身挑挑拣拣。不一会儿见周围的人多了起来,感觉背后被一只手有意无意碰了一下……
她立马回头,便看到三五个穿戴贵气的富家子弟冲她眨眼睛,笑得浪荡又轻浮。
青天白日的,又在大街上,不好当众出手。
青莞强忍住打爆他们狗头的冲动,想着惹不起躲得起,于是放下手头那些小玩意儿,抽身闪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巷子是通往咸阳阁驻地的一条捷径,通道很狭窄,仅能两三人并行,而且即使在白天也阴气森森,人迹罕至。
然而今天却出了鬼,青莞走了没多久,便被之前那几个纨绔子弟堵在了巷道内。
“姑娘刚刚走得好心急呀,我们还来不及问你的芳名呢!”
“是啊,哥几个想请姑娘去‘鹿鸣笙’喝一杯,不知姑娘可愿赏脸?”
青莞有要事在身,懒得理他们,说了句“滚”。
不料话音刚落,对方更放肆了:“姑娘你这可就不对了,我们可是诚心诚意邀请你,别敬酒不吃……哎呀!”
下一刻,那人便头破血流,疼成猪叫。
其余的回头一看,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青莞也愣住,她是要揍人,可自己还没动手呢!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石子打向那几个纨绔子弟,一打一个准,打得他们嗷嗷叫,又看不见是谁干的,于是吓得一面大呼小叫“有鬼”,一面抱头鼠窜。
等到他们全都落荒而逃,青莞捡起一枚石子,瞧了瞧:“上面的那位,不用再装神弄鬼了!”
樊於期飞身而下,看着眼前这个不让他省心的丫头,无奈道:“你怎么不在宫里待着?最近咸阳不太平,嫪毐的余-党尚未完全肃-清,你这个时候跑出来干什么!”
青莞着实也没想到自己一出门偏偏真的遇上了樊於期,早知道刚才在街上就不该念叨他……啊啊啊,他们俩怎么总是不期而遇!
“你不是也跑出来了吗,樊卫尉?”虽说知道对方是出于关心才问,可是青莞暂时想不出应对之辞,只好反问了一句。
“今日休沐,我原本就不在宫里,出门是为了给家里的小妹抓药。天越来越冷了,小妹每到这时节就容易咳嗽。”樊於期实在搞不清楚这丫头的心思,他只是随口一问,怎么又恼了?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细心的……”青莞说着,不禁心生一计,“我也正好要去抓药,我认识一个开药铺的老板,去他那里买药最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