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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节
    好像每个人都有光明的前程,都会寻得如意郎君,只有她,在人生漫长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她默默地对自己说,能有今日的一切,你还不满足吗?

    贪心不足蛇吞象。

    可是她到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因此沉默着没有说话。

    没想到,闵幼禾竟然主动找话题。

    “那个,月见姑娘知道京城哪里房子便宜些吗?”

    月见打起精神道:“这个我还真了解一些。怎么,闵状元是遇到难处了?初入官场,俸禄微薄,但是入冬会有炭火钱,年底的时候会有一笔养廉银……如果您周转不开,我可以……”

    话说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多了。

    她只是一个小小女官,对方却是前程无量的朝廷砥柱,她只想帮忙,却没想到对方的尊严,允不允许他接受自己的帮忙。

    闵幼禾心里却想着,这姑娘人真的很热心,是他们鲁东人。

    月见:不,我娘才是,我并不是。

    闵幼禾从自己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微红的耳垂,也知道她的未尽之意,心里似乎有奇怪的暖流流过。

    他独在异乡为异客,第一次被关心,还是位姑娘……

    见月见尴尬,闵幼禾忙道:“多谢姑娘好意。我大嫂说‘穷家富路’,给我带了不少盘缠。我考中状元后,又让人给我带来了不少银子,是以并不缺银两……”

    “那是我多虑了。”

    “不不不,我……谢谢姑娘。”闵幼禾道,“是我兄嫂不放心我,又听说我二哥也在这里……所以还是决定举家迁到京城。我落脚的地方太小,所以需要另外赁一处房子。”

    “原来如此。城东多是达官贵族,房子昂贵;城西相对而言便宜许多……”月见一边引着他往外走一边娓娓道来。

    闵幼禾看着她的侧颜,一时间竟然有些愣住了。

    “……您这下应该认识路了吧。”月见把他送到宫门口,笑盈盈地道。

    闵幼禾忙行礼致谢:“多谢月见姑娘,麻烦您去而复返,又走这一趟。”

    月见笑道:“您客气了。”

    两人分开后,闵幼禾却没有回府,而是直奔他二哥那处去了。

    “你怎么又来了?”闵仲禾冷冷地道。

    与这院子里大部分肤白貌美但是明显偏于阴柔的小倌儿们相比,他身上很有阳刚之气,皮肤偏黑,五官棱角分明,肌肉坚实,如果不说破他的身份,恐怕很多人会把他当成好勇斗狠之徒。

    他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练拳,赤着上身,汗水顺着脖颈、前胸往下淌……

    “二哥,我……”

    “别乱认亲戚,我不是你二哥。”闵仲禾道,“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新科状元,是朝廷大员……”

    “二哥!”闵幼禾道,“家里真的已经好了,你走不久大嫂就来了,家里就慢慢好起来;现在我又点了官……过去太穷,为了活着,你也是无奈之举,家里没人嫌弃你的。”

    家里人不嫌弃他,可是他怎么能拖累前途大好的弟弟?

    看到最小的弟弟出人头地,闵仲禾已经心满意足。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打听过家里的情况,也知道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大嫂,他也暗中让人给大嫂“送”过银子,当然是不会被察觉的方式,也知道幼弟刻苦读书……他们过得好,真的已经足够了。

    他没帮上家里多少,也不会拖累他们。

    这个地方……他离不开的,何苦给他们抹黑?

    闵仲禾冷冷地道:“我嫌弃你们穷。”

    “二哥,你不会。如果不是因为我生病没钱买药,你不会自卖自身。”闵幼禾道,“你对我最好,你担心拖累我,影响我仕途。可是我如果连你都救不了,做再大的官又有什么用?”

    闵仲禾道:“这些话你已经来回说过很多遍了。我意已决,多说无益。”

    闵幼禾深吸一口气:“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来,知道你答应为止。我来已经被皇上看到了,今日还被召进宫里解释这件事情……”

    闵仲禾脸上极快地闪过紧张之色,然而很快又换成漠不关心的神情。

    “我早就告诉你,你不该来。”

    “我已经坦然告诉皇上,皇上是明君,并没有因此而怪罪我,反而允许我继续来劝你回心转意,说以后如果有御史参奏我,他也会替我顶回去。”

    他现在是奉旨逛小倌儿馆!

    闵仲禾心里松了一口气:“既然皇上对你这么好,你更不应该给他添麻烦。你应该好好想着如何效忠皇上,而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闵幼禾道:“我今日又来,不是和你说这件事情的。反正大哥大嫂和其他哥哥嫂子们很快就会搬到京城来……”

    “我谁也不见!”

    “那你太小看大嫂的手段了。”闵幼禾道,“我现在想说我的事情。二哥你知道皇后娘娘吗?”

    闵仲禾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四处环顾一圈,没看见人才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是你能随便提的吗?你要是如此不知死活,还是早点回去种地,别在这里,脑袋丢了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闵幼禾心说,二哥果然和小时候一样,嘴硬心软。

    “你知道皇后娘娘的话,那听没听说过她身边的女官?”

    闵仲禾神色微松:“那个和很多男人有首尾的?”

    闵幼禾愣住了,随即恼怒道:“二哥,您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姑娘?”

    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会容下啊!闵幼禾觉得自己这样想丝毫没问题。

    再说月见那么恬静美好……

    闵仲禾听着他的语气,顿时眯起眼睛,眼神凌厉:“你是不是看上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了?”

    闵幼禾心一横:“……是!”

    他就是要速战速决,既然喜欢上,不会拖泥带水。

    “不行,我不同意!”闵仲禾道,“她名声太差,配不上你。就算皇后娘娘偏爱也不行!”

    “她不是那种人。”闵幼禾相信能让自己见两次面就倾心的姑娘,不会是那么轻浮的人。

    第626章 一见钟情(一)

    “……再说,”闵幼禾话音一转,“二哥,你总算承认是我二哥了。”

    “我没有。”

    “那我的婚事,你怎么说不同意?”

    闵幼禾并不是书呆子,相反,他出身贫寒,见惯了鸡零狗碎的底层生活,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也有灵动狡黠的生活智慧。

    只是他性子慢热,所以不熟悉的人只以为他高冷。

    倘若不是这样的性情,他也不能在看好月见之后立刻来找闵仲禾商量。

    闵仲禾被他戳到痛处,一时之间默然,嘴唇紧抿,满脸都是拒绝。

    闵幼禾道:“二哥,她真是极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子。三人成虎,不知道是谁这么阴毒,在背后败坏她名声。你想,倘若她不好,皇后娘娘能对她另眼相待吗?皇上为了皇后娘娘,九死不悔,舍弃六宫,这样的皇后娘娘,看人不准吗?”

    他说得很急,嗓子都嘶哑了。

    闵仲禾冷着脸把他放在旁边的茶杯递过去。

    闵幼禾接过来,仰头咕嘟咕嘟把茶水一饮而尽。

    “二哥,月见姑娘真的很好。”闵幼禾道,“她母亲还是鲁东人……”

    闵仲禾打断他的话:“她叫月见?”

    他直觉这个名字似乎和他听说过的有点出入,但是他从来没有关注过,也只是听别人随口提过,听过也就过了,所以不敢肯定。

    闵幼禾道:“是。二哥,这是跟你,我才提她的名字,你不要乱跟人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许配人家,别坏了她的名声。我在京城中也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帮我打听打听,若是合适,帮我找媒人去提亲好不好?”

    闵仲禾有些恍惚,仿佛眼前这个芝兰玉树,认人交口称赞的闵状元,又变成了小时候拖着两条鼻涕虫,拉着他衣袖不撒手的跟屁虫弟弟。

    “二哥,你帮帮我。”

    闵仲禾知道他是在耍赖,他是想借机拉近兄弟之间的关系,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刚刚因为回忆而柔和了些许的脸又变得刚硬起来。

    “你觉得我的身份去找人提亲,那是想成好事还是上门羞辱别人?”

    “二哥,你别这么说!”闵幼禾道,“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是亲兄弟,怎么都不会变。你如果不是为了我,又怎么会落到今日地步?我没有钱,但是我已经在皇上面前讨了恩典,只要你愿意离开……”

    “我不愿意。你不要自以为是,我现在过得很好!你看在这凌波馆中,可有人敢对我不敬?”

    闵幼禾黯然。

    是,他不能欺骗自己。二哥既是这里的头牌,也是这里的半个主子;他这宽阔的独居院子就是证明。

    这里的东西没有不好的,外面有许多伺候的人。

    外面的人都知道,二哥除了康王,并不接待别人……

    康王对他极尽宠爱。

    康王的名声虽然不堪,但是也没听说他做过欺男霸女的事情,所以,是二哥自愿留下的。

    这些事情,还是等大哥大嫂他们进京再说吧,闵幼禾默默地想到。

    于是他岔开了话题道:“二哥,我今日来是向你求救的。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闵仲禾看着他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模样,心中一软,“你真的喜欢她?”

    世事白云苍狗,转眼之间,他最小的弟弟也长大了。

    不仅高中状元,而且还有了爱慕的人。

    ——如果这个女子真如幼弟口中所说的那般好,也不失为一桩好亲事。

    “真的。”闵幼禾连连点头,面上露出赤诚之色,“要不我也不能这么心急火燎地来找二哥。如果她已经订亲,那,那就算了。但是如果没有,二哥一定要赶紧替我定下,我现在就怕别人捷足先登。”

    闵仲禾被自己弟弟的蠢样子逗得绷不住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你这猴急的样子。我可以找人去打听,但是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她真是传说中那么不堪,那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要硬娶,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威胁地瞪了闵幼禾一眼,然后继续道:“但是你也要知道,如果她真的处处如你所说的这般无可挑剔,她作为皇后娘娘亲近之人,也未必看得上你。”

    当然,他没说的是,他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弟弟抱得美人归。

    如果闵幼禾对他露出哪怕分毫的鄙视,那他也绝对不会认亲;可是他的这个傻弟弟,一腔炽热,丝毫没有因为两人身份的变迁而生出任何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