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快乐!”
“你终于成年了,是大人啦!”
一整个宇宙重生的光芒也不能比此刻更加温柔,闻折柳的鬓发都在光中朝上拂动,贺怀洲的神情又是悲伤,又是怀念。
贺钦只是专注地望着闻折柳,嘴唇微微动了动。
闻折柳的声音颤抖:“爸……妈……”
“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我们真是想了好久,要不要把这个留给你……”
“毕竟,这实在是……一份太沉重的礼物啊。”
闻殊与柳怀梦的声音高低错落,仿佛笼罩在大地上的朦胧暮霭,闻折柳近乎贪婪地听着他们最后留给自己的只言片语,柳怀梦的语气那么温柔,像是在和襁褓中的婴孩喃喃细语:“对不起啊,十八岁的生日,却不得不让你听见这些东西。”
“柳柳不会怪爸爸妈妈吧?唉,说来真是……拯救世界确实不是个好活,但总得有人去做,就像办公室的三号未必喜欢每天吃垃圾,可垃圾桶的使命就是这个,它也不想的它也没办法的……哎呀!”
“神经病吧你,跟儿子絮絮叨叨说这个,你才垃圾桶你全家都是垃圾桶,给我滚!”
“我全家就是你全家,我俩的全家是一家……好的我马上滚!”
如此欢脱的对话,闻折柳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怎么会怪呢?我和你们已经分离十一年了啊……
“言归正传,儿子。”柳怀梦的声音一肃,“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了解关于圣体计划的内幕,但不管你了解与否,Nstar的人现在都应该找来了——直到你十八岁,能够打开它为止,我们留给你的这样东西都会持续发射屏蔽信号,以至高的密匙隐藏你的身份。因为它事关重大,我们只希望你有一个不受打扰的,安全的童年。”
“你打开了它,意味着限制同时解开。”闻殊的声音插进来,“不过不用担心,儿子,跟他们走就行了,如果来找你的人里有一个叫贺钦的,那就更好啦,记得叫哥哥好啊。”
贺钦的眉梢轻轻一扬,眼中闪过笑意。
“圣体计划谋划长久,我们的决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柳怀梦接着说,“一旦计划投入使用,那必会是人类灭绝的开端。抛弃肉身,抛弃常理和自然,抛弃几千万年来的进化铁律……何曾有哪一个种族,愿将自己置身于灭世的风暴与洪水之中?”
“永生是华而不实的谎言,儿子,”闻殊的声音同时沉肃了下去,“它掩盖的是人所不能承受的真相。圣体计划的核心是思维解放,而躯壳腐朽,以此求得超脱轮回的永恒生命——然而人类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抛弃躯体,仅靠灵魂游曳在永远达不到边界的虚拟世界,那无异于把一盏脆弱的河灯推进狂风骤雨的大海之中,覆没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我们必须阻止它,阻止他们,儿子。”
“现在,是圣体计划完成度达到95.68%的傍晚,夕阳很美……”
“……原谅我们。”
闻折柳流着泪,看见星辰的辉光开始收拢,鹤羽的每一条纹路都洋溢着生命的华彩。
“这就是……我们留给你的,最重要的一样遗产。”
“正如Nstar的核心是新星之城,世上唯一等级达到SSSS的道具,决定一切的起点,Nstar的研发基地,也有其核心所在。”
贺怀洲和Adelaide默不作声地听着。
“——它的名字,叫【永恒的时间城】。”
“回溯时间,回到错误发生之前,时间城的作用就在于此。我们将它分成二十枚碎片,这里有十枚,如果不出意外,你可以在十五岁生日那天获得第一枚。”
“剩下的九枚,由我们带走。这最后的九枚碎片会变成依附病毒,入侵圣体计划的中心数据链,即便我们已经下定决心,把圣体计划从现实世界中抹除,但仍然不能排除它会在虚拟世界中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你握着的那枚,就像火种,儿子。如果一切平安无事,它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激活的方法,反过来说,如果它感应到了剩下九枚碎片——即感应到了卷土重来的圣体计划,九枚碎片都会朝你聚拢过去,【永恒的时间城】会再次复生于你的手中,等待回到错误发生的那一刻,然后遵从你的指令……消除那个错误。”
闻折柳一怔:“……什么?”
“祝你好运,儿子!虽然拯救世界听起来很酷炫,但我和你妈还是希望你能做一个平凡快乐的人,度过平凡快乐的一生。”
背景隐约传来催促的人声,有人笑着说还不快点马上就要出发了,有人笑着说多余的话留着回来再讲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赶得上吃早饭……仿佛他们携带的不是足以摧毁一座城市的雷暴装饰,而是满载的野餐筐,他们要去的地方也不是敌方的大本营,而是阳光明媚的春天。
“好吧!时间也磨蹭得够久了,那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再见,儿子!”
一切声音都安静了,只有那十枚芯片散发着耀眼的光,闻折柳甚至找不到方式挽留他们的痕迹。
“……圣修女就是圣体计划的遗物?”他轻声问,“是这样吗?”
Adelaide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是的。”
“在恐怖谷研发最初,研发人员中就混进了穆斯贝尔海姆的残党,”贺怀洲说,他避开了贺叡的名字,“圣体计划借壳重生,并且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人格,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闻折柳没有说话,贺钦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这似乎给了他一种新的勇气,他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没有关系,现在就走吧!回到恐怖谷之后,我就能得到永恒的时间城,回到一切发生的时刻,回到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刻。拯救世界不好玩,但必须有人去做。”
“打开恐怖谷和新星之城的通道吧。”贺钦说,“成败就在这一场了,当然要一个更大的赌桌。”
Adelaide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他解下一直别着的胸针,贺怀洲取下眼镜,拇指稍微发力,将左眼的晶体镜片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