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也似的跑回毡包的叶南枝,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
在这整件事情当中,她只顾虑了自己的感受,而从来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过他的心情。
她与那匹黑马相处不过数日,就已经如此恋恋不舍。而那马儿陪着他杀伐征战,同他一起出生入死,他却舍得用它来换一份看不到什么未来的感情。不仅如此,擅自撕毁那纸强强联合的婚书,于他来说,将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叶南枝不敢去想。
她以为,她把这份感情看得很重,重得都快要超过她与她师哥的感情。却忽而发现,他对于此的投入,比她更甚。
今晚的事,是他设下的局,这些纵然可气。但回头一想,自己曾经用身子来引诱他,想利用他来为师哥报仇,这事儿就更显得卑鄙。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发觉,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与这不讲理的州官也毫无二致。但想着要将这不痛快的心绪压制下去,她又怎么也办不到。
她双手交叉,握于胸前,像一名真正的天主教徒那样,合上眼虔诚地向主祷告:“主啊,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主,没有回应。但从毡包外传来的声音,却是叫叶南枝慌乱起来。
“南枝,你可睡下了?”
已在毡包外站了有半刻钟的厉北山,犹犹豫豫地,终于还是开了口。
“南枝,我想进去和你谈谈,行不行?”
说完这话,他又等了许久,依旧没等来回应。左思右想,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撩起了毡门,跨进了毡包里。
毡包的矮床上,只见她裹着被子侧身而睡。
厉北山走过去,也不叫她,只是兀自靠着她的矮床,坐在了羊毛的地毯上。
催情药是假,但在今晚的宴席上,他喝了不少的酒,这倒是真的。
他酒量尚好,酒品尚佳,喝了酒也从不胡言乱语、喋喋不休。可此时,酒劲业已散了大半,他却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借着那将要挥发干净的酒精,倾吐出来……
他把头上的军帽摘下,放到一旁。
一双穿着军靴的长腿,一条屈起,一条平放,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歪靠在她的矮床边上。
他说:“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你知道吗?”
只说了这一句,他便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男人呢。”呵,芝弟,芝弟的喊了那么久,却突然有了那样的想法……
“还记得我要赶你走吧?要是那会儿就把你赶走,如今,也不会有这些糟心的事儿了。”
“不对不对。”他狠狠地摇了摇头,又重新说道:“就算把你赶走,大概我还会把你给找回来。不为什么,就是糟心。对,糟心,你把我的心都给弄糟了,弄乱了。甭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你都给我弄乱了。”
“叶南枝你很厉害。”
他自言自语地笑说着,冲着空气,比了一个大拇指。
“后来,你伤我心了。因为你留下,也是为了别的目的,为了别的男人。”
他伸手,胡噜了一把自己的脸。
“那时候,我睡你,是因为心里有气。可无论我怎么对你坏,你也从来不拒绝。你讨好我,顺从我,都只是为了你的师哥。我都知道。那时候的你,从没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可不知道从哪天起,你好像突然就变了。是因为程玉莹吗?因为那支茉莉簪子,你还推了她一下……那天,你别看我板着脸训你,其实我的心里,是很高兴的。原来,你也会为了我,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啊……”
厉北山想到那日的情景,不由得笑了起来。
“可其其格的醋,你是真不该吃。那姑娘,爱马,比爱男人都多,你说你和她一般见识什么呢?”
“不过,这也说明了,你是中意我的。可是你为什么总不对我说真话?”
厉北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催情药的事,是我想出来的,对不起。可我没有后悔。因为我总算亲耳听到了你心中所想。
“你是在乎我的,没错。”
厉北山把手探到床上,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其实,你让我知道这些,就够了。
他的手,像哄着孩子一样,那样轻缓。
“睡吧,好好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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