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校，许渺渺也不顾别人的指指点点了。

    她坐着宁远的自行车一同上学，早就让人浮想联篇了。

    宁远喜欢许渺渺不是什么秘密。

    但现在许渺渺缺席了一个多月之后，再次上学，居然是坐在宁远的自行车后座上，就让人耐人寻味了。

    到了教室，班上的同学，有些跟许渺渺是点头之交，见了面会打招呼的。

    许渺渺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学生看向许渺渺的眼里，就带了同情。

    “许渺渺~”

    许渺渺点点头，回应别人的招呼。

    她神色清冷得可以。本来就是淡漠的美少女，现在全身的气质更加冷了。

    对了，这种叫什么来着，好像用疏离形容不够，嗯，高冷，对，许渺渺现在身上就是这种高冷的气质。

    只有宁远丝毫不受打扰，对着许渺渺该撒娇的撒娇，该亲近就亲近，还是那样像个粘人精。跟传说中的狠辣美少年完全不符合。

    刘琼见到许渺渺，下了课，对她说：“许渺渺，你来办公室一趟。”

    许渺渺点点头，跟着刘琼去了办公室。

    其他任课老师见着许渺渺，眼里都流露出同情的表情。

    许渺渺不在，之前的年级第二，就变成了年级第一。

    许渺渺落下了快两个月的课程，后天就是月考，虽然是赶上了，但考得怎么样，谁也不能保证。

    “许渺渺，坐。”刘琼招呼许渺渺坐下来，柔声问：“怎么样，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吗？钱还够不够用？不够用的话，我银行里还存了点定期，我可以取出来。另外，这里是我跟几位老师一起凑的一万块，你拿回去给你爸当营养费，让他早点康复。”

    许渺渺没去接那钱。

    “刘老师，已经够了。我有钱了。我找了有钱的亲戚借了钱。”许渺渺没说是宁远给的。

    上次刘琼也来许家看过，已经给了钱了，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不肯要。

    化学老师走过来，劝道：“许渺渺，钱虽然也不多，但你拿着，也能解燃眉之急。”

    许渺渺不肯收。

    她的脸上带着倔强的表情。

    刘琼见说不通，把钱收了起来。本来以为这孩子前途光明，但，未来怎么样，真的说不好。

    许光辉这样的身体，说点凉薄点的话，对子女就是一种拖累。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是对的。

    病一两个月，子女还能嘘寒问暖，病个一年十年，甚至几十年，有几个能够做到像一开始那样耐心又细心。

    “如果有困难，就跟老师说。这个学期的学费，我跟校方申请了，已经给你免了。”

    许渺渺点点头，向来清脆的声音中，带了点低沉：“嗯，刘老师，谢谢你。”

    刘琼伸出手，摸了摸许渺渺的头，就像摸自己的女儿的头一样。

    “去吧，好好上课。风雨之后总会见彩虹的。不要轻易放弃。当你跨过这条坎，你再回头来看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些事都不是事了。”

    只要人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许渺渺还这样年轻，未来可期。

    她那样坚强，刘琼坚信自己不会看错的。

    *

    放了学，许渺渺对宁远说：“你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好啊。许渺渺，不管去哪里，只要是你要去的地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宁远有意活跃着气氛。

    许渺渺现在这状态，有点让他担心吧。

    除了低头做题看书，她跟别人的交流，几乎为零。

    果然，他们刚一走下楼，就有学生围着，不紧不慢的跟着，指指点点。

    其中还有一个隐隐在说，什么杀人犯的女儿，撞了人，父亲居然没做牢，就赔钱了事。

    可是这种事情，当初也是对方家属要求和解，赔偿拿钱。如果许光辉做牢，那就不用赔这么多。

    是对方家属选择要钱，因为死去的人是解脱了，剩下的人要活着啊……

    许渺渺的脸是木然的，宁远却是听不下去了。

    他冲到那些学生的面前，向来俊美的脸上，是阴狠的表情：“你们在说些什么？事情的经过你们不了解，你们就没有发言权。谁再多说一句，我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宁远的传闻还在，那些学生有点怕了。

    许渺渺拉住了宁远的衣服，她低声说：“宁远，算了。”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谁也管不着。

    宁远拉着许渺渺往外走。

    宁远在前面踩着踏板，许渺渺侧身坐着。

    她把腿伸直了，宁远的车晃了一下，说：“许渺渺，你给我坐好点。”

    许渺渺听话的伸出手，抱住了宁远的腰。

    她的脸靠在了宁远的背上。

    宁远的背结实健美。随着他的动作，许渺渺甚至还能感觉到他肌肉的动作。

    宁远身体一僵，觉得许渺渺是不是吃错药了。

    许渺渺主动抱他了耶！

    许渺渺觉得宁远的腰很好抱，劲瘦结实。

    她对宁远，应该也是喜欢的吧，至少，并不讨厌。

    但如果要她对宁远说出那四个字，我喜欢你，现在，她还做不到。

    只是宁远如果所求只是一个她，那只要宁远没有厌倦，她也不会主动变心。

    “往这边，往右拐。”许渺渺在后面指挥着宁远。可能是学理科好的，思路也特别清晰。

    许渺渺认路一流，虽然小巷子七拐八拐的，七绕八绕的，许渺渺指挥着宁远一点也不含糊。

    骑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许渺渺喊住宁远：“在这里停车。”

    宁远刹住自行车，许渺渺从车后座跳下来，脚步有点犹豫。

    宁远问：“这里住着谁，你认识吗？”

    许渺渺走在围墙的地方，往里看。

    热心的老奶奶看到了，不设防，热情的打招呼：“小姑娘，你们找谁呀？”

    许渺渺问：“奶奶，向家是住这里吗？”

    “哪个向家啊？我们这里有三户呢。”

    许渺渺说：“向文叔叔家。”

    老奶奶脸上立即带了点同情和沉重的神情：“你们也是他的学生吗？哎，来来，就这家，我帮你敲门。这个向文可是个好人啊，可是好人不长命。一开始还挺多学生来看望他的家人，可是这一时间长了，就没有人来了。他去了是解脱了，就可怜这孤儿寡母的。”

    许渺渺的手紧紧的握着书包的带子，抓得这样紧，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宁远伸出手按住了许渺渺的手，将她的手指掰开，然后握住。

    老奶奶敲门的时候，许渺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探出头来，脸色憔悴。

    “晶晶妈妈啊，这是向老师的两个学生，来看看你。”

    女人很意外，但还是很有礼貌的说：“是吧，谢谢你们啊。”

    她将人让进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姑娘坐在垫子上玩耍，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闹。

    在听到向老师三个字时，她终于有了反应。

    小晶晶一骨碌爬起来，冲到女人向边，抱住妈妈的腿，说：“妈妈，爸爸回来了吗？爸爸，我要爸爸……”

    女人的眼泪瞬间如断线的珠子掉下来。

    她顾不上许渺渺他们了，而是蹲下来，抱住女儿，手轻轻摸着晶晶的头，说：“晶晶啊，你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教书了。以后你长大了，他就会回来看你。”

    “我不干，呜呜呜，我不干。妈妈，我要爸爸……”小姑娘哭得脸蛋上都是泪珠儿。

    许渺渺紧紧咬着唇。

    “阿姨，我们，我们走了。”

    许渺渺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眼睛通红。

    老奶奶跟了出来，还体贴的把门关上了。

    “哎，本来赔了八十万的，结果钱全部被向老师的亲妈和兄弟拿走了。晶晶她奶奶啊，重男轻女，本来就不待见晶晶妈的。这可是要命钱啊，结果都不给晶晶妈妈剩下。这晶晶妈呢，生了女儿之后一直在家带孩子，哪里有收入啊……”

    楼上，女人哄完了女儿，结果一转身，却发现沙发上放着一个信封，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红票子。

    她追下楼去，想去找许渺渺，许渺渺和宁远却已经骑车走远了。

    楼上女儿又在叫，女人只好又回去。

    “许渺渺，这是你爸撞的那家人吧？”事情这样明显，宁远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看到路边有一家甜品店，干脆就停下来，拉着许渺渺进去。

    他哄女孩子的手段，唯一用过，唯一哄过的，只有许渺渺。

    书上都说，如果人不开心的时候，吃甜的东西，会让人觉得幸福。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宁远拿着点菜单，问许渺渺要什么。

    许渺渺不想吃，嗓子眼堵得难受。心口的位置也是闷闷的。

    “随便。”

    宁远做主给她点了。

    他看着许渺渺的嘴唇。

    许渺渺在向家咬得太用力，此时那唇瓣的位置有点点血迹。

    宁远伸出手，想替许渺渺将那血迹抹掉。

    拇指碰到她的唇，柔软一片，宁远怔愣了一下，指尖的热度灼烧起来。

    许渺渺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拍掉宁远的手。

    宁远讪讪收回手指，指着她的唇，说：“这里有血。”他抽出纸巾递过去。

    许渺渺接过来，低声说：“谢谢。”

    她的兴致不是很高。

    虽然告诉自己要振作，可是为什么受罪的还是孩子？

    她做不到转眼就忘记。

    她最听不得孩子的哭声。

    “宁远，将来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呢？”

    许渺渺问。

    宁远想也没想：“将来啊，我肯定是要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许渺渺，我负责赚钱，你负责你的梦想就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做你的后盾。因为我就是一个大俗人，只对钱感兴趣。”

    宁远说得眉眼弯弯。

    许渺渺托腮。以前她想学金融，现在这想法有点动摇了。

    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只是还是一个模糊的梗概。

    摇摇头，不想去想了。

    味蕾间的甜，却并没有冲淡心中的苦。

    只是许渺渺到底还是给了宁远一个笑容，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

    回到家里，意外的，许珍珍也在。

    “姐。”许渺渺打了招呼，立即洗手准备做饭。

    “晚上在这里吃吗？”

    “是啊。”许珍珍拿着手机发着消息，坐在许渺渺的床上的。

    许渺渺的床在客厅，是客厅里看起来最整洁干净的地方了。

    “你去看过爸了？”

    “看过了。”许珍珍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她嫌里面有味道。

    再加上，梁会真的没有这么会照顾人。弄得也没这样干净。

    许光辉的腿上次又沁了血，这会还没好利索。

    姐妹俩虽然只差了三岁，但渐渐的，好像渐行渐远。

    许珍珍没一会儿，起身到院子里去接电话。

    门外有人敲门，田姗姗走了进来，提着东西。

    许渺渺搬了家之后，田姗姗是第一次过来。

    “姐，我来了。”田姗姗还真的是往微胖界发展了。这个地方费了她好大的劲才找到。

    梁会从许光辉的房间里出来，看到田姗姗，就沉下了脸.

    “田姗姗，你跑来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她好恨，缺钱的时候，问许青易问田兴平借钱，那两夫妻房子都有两套，存款上百万总有吧，结果就给了区区两万，打发叫花子呢。

    田姗姗看着许渺渺住的地方，瞪大了眼。

    “姐，你就住这样的地方？舅妈，我爸妈不借钱，我是个小孩子我也管不了。你怪我做什么。”梁会看着田姗姗，啐了一口：“没教养的小蹄子！”

    许光辉出事之后，梁会别的本事没增加，骂人的本事倒是见长了。

    “妈，姗姗是来找我的，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现在她跟梁会也是呛声。

    梁会变了脸色。以后这个家，还要指望着许渺渺呢，也不能太过了，她收了声，去找许珍珍。

    “珍珍啊，你缺不缺钱？宁远那个傻小子给了渺渺十万。你如果要钱，我给你一万。到时不够了，再向宁远要。”

    许珍珍看着梁会，觉得她这个妈的脑子真的是烧掉了。这十万块，许渺渺不知道怎么要来的，她也不管。不留着还要给她？她不稀得要。只要不找她要钱就行。

    许珍珍当然不会沾手。反正以后她不会再问家里要钱，但梁会也别问她要钱就行。

    “妈，你这钱可收好了。大哥现在还是天天打牌打麻将的。问你要钱的话，你就咬死了没钱。你再给，怎么都给不够的。现在家里也没有收入了。我这里你也别指望了。至于渺渺那里，她今年才高考，就算上了大学，也还要几年呢。”

    许珍珍虽然嫌弃许光辉断了脚，再也不能赚钱，但是也不是真的就盼着梁会和许光辉去喝西北风。

    话说到这里，梁会听不听，她也管不了了。

    但以后想让她贴补许秋伟，想也别想。

    她今年二十一了，真的很想结婚，想有个家，想离梁会和许光辉远远的。想摆脱这样的家庭。

    只有许渺渺这样的傻丫头，看着冷漠，但实则比谁都重情。

    整天做东做西的，梁会结果压根就没念着她的好。

    是她的话，她早就发飙了。

    “姐，你如果缺钱，跟我说。我那里零花钱还有，都是我这些年存下来的，我爸妈都没要过。”

    田姗姗之前不是不能来，而是被爸爸妈妈半软禁了起来。

    许光辉这事他们都不想淌这趟混水了，更不想田姗姗一个孩子扯进来。

    许渺渺麻利的切着菜，头也没抬：“行行行，我知道了，姗姗，你回去吧。不然你妈又该着急找了。你怎么过来的？算了，还是吃了饭我送你回去。”

    田姗姗无语了：“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怕什么。我自己回。姐，我是初中生了，也快要上高中了。你安心。我不是五六岁的小屁孩啦。”

    “行吧，到家给我一个电话。不留下来吃饭就早点回去，天黑了看不见了。”

    田姗姗就是来看看许渺渺过得好不好。见许渺渺一切正常，这心才微微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