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京兆府尹顿时出列,激动道:“此乃诬陷!皇上,微臣秉公办事,英王殿下根本未曾插手。林誉之不过是一名涉世未深的少年,根本无需用刑,不过进了牢房就因为害怕便一五一十交代了始末,动机和作案手段一并告知,顺利签字画押。若是这等铁证礼亲王都不信,那下官只能请皇上将人提到这朝堂上,由您亲自看看是否有动刑的痕迹,也可当场再录一份口供!”
“大概魏国公亲口承认,三弟才信吧。”萧弘嗤笑道。
萧铭脸皮直跳,脸顿时涨成了红色,尴尬地不知如何是从。
天乾帝看着成竹在胸的萧弘,和已经弱了气势,乱了阵脚的萧铭,以及看热闹的萧奕,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他的御字已经送出去三天了,匾额早该做完,可至今没有挂上去,显然他的儿子正憋着大招呢。
所以哪怕知道真相,帝王也没有表态。
果然,昨日听下面人禀告萧弘在内阁足足看了一下午的折子,就知道今日没那么简单,这是有备而来。
今日是萧弘回朝,必然立威,然后萧铭就自己撞上去了。
虽说差了三岁,可心性却差的太多,天乾帝暗中比较了一下。
顾忌着萧铭的脸面,他将此事揭过不提,说:“都起来吧,礼亲王存疑是好事,不过姚卿按规矩办事,没有任何疏漏,便无可指摘,这份口供可为证据。”
接着他侧目看着谢阁老问:“事实如此,谢卿以为英王此举如何?”
谢阁老思忖片刻回答:“皇上,英王殿下有一句说的很对,言官有闻风言事,直言规劝的责任,却没有臆断妄为的权力,既然不求真相弹劾上奏,自然被冤枉者也能反告伸冤。”
“皇上。”还不等天乾帝说话,忽然王阁老出列。
天乾帝看向他:“王卿有话要说?”
王阁老道:“老臣也不赞同不以事实论据,闻风攻讦之事。可是言官毕竟不是三司,没有审查的能力。这次贺家除名,若不是因为姚大人从林誉之口供中得到真相,人们是无从得知的。总不能直接审问病重中的魏国公,或将贺家族人逮捕归案吧。可未调查清楚就无法弹劾,否则会有诽谤之嫌,那言官们怕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天乾帝闻言微微皱眉,接着点了点头:“的确。”
“皇上,言官上奏为了得到重视,言辞或多或少激烈了一些,这个度怕是不好把握。英王殿下不忿贺惜朝被冤,此乃正常,只是若因此开了言官获罪的先例,怕是不妥。”
王阁老说完看了谢阁老一眼,笑问:“谢老可有异议?”
王阁老这话,让萧铭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吐尽,就听到萧弘的声音传来。
“王阁老不要着急,本王还没说完呢。”
萧弘起身,掸了掸衣袖,他将另一个盒子拿了出来。
“这个盒子里装的也是弹劾惜朝的折子,而这部分人本王不告,也没办法告。”
“大哥难道还挑人吗?”萧铭尖锐地问。
萧弘笑了笑:“当然,这些弹劾的都是在合理范围内,职权之所在,本王怎么告?”
“基于不明真相,贺惜朝的确有不孝之嫌,请求父皇下令彻查,或令贺惜朝跟魏国公上奏自辩,这理所应当!贺惜朝乃今科状元,供职翰林,是天下学子的楷模,他若德行低劣,的确不适合再在清贵之地,核查清楚,给天下一个交代,也无可厚非!存着疑虑寻求真相,这样的折子才叫立得住脚的弹劾,一个言官该有行为!”
存在便有道理。不是所有的言官都是些沽名钓誉,或者糊涂自私之辈。
言官并非酷吏,他们多是正经读书人出身,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少更是嫉恶如仇的正直之人,敢于揭露高官大臣的罪恶阴私,敢于直谏规劝帝王的不妥言行,并且死磕不放手。
因为他们,那些一手遮天的权臣不能胡作非为,帝王也会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
这样的言官,会让人尊敬,也值得赞扬。
萧弘从两个盒子里随便各取了一封折子,直接递给王阁老:“凭王大人在内阁多年,这两份折子,哪一个叫直言相谏,哪一个叫胡乱攀咬,不会看不出来吧?”
“其实没有府尹大人这份口供,在场的诸位也应该猜得到贺府除名的真相,太感同身受了对吗?无非是知道贺家没人敢承认,贺惜朝百口莫辩才敢不问缘由直接打上这不孝的大罪吧?”
人的眼睛都是毒亮了,谁也不是傻子。
天乾帝看王阁老沉默下来,便道:“王卿将两份折子都给百官看一看,本朝不以言论定罪,可也不允许随意诬陷,若有疑虑,自可上奏请求彻查。大理寺卿可在?”
“臣在。”
“接下英王的状纸,按着那盒子里的弹劾名单,一一审查,凡有无故捏造,凭空损害他人名誉者,皆以诽谤之罪论处。”
大理寺卿恭敬地领命:“臣遵旨。”
天乾帝接着又说:“虽魏国公抱病不在,可因姻亲之故试图包庇甚至为罪臣林岑严开脱……”
“皇上。”突然谢阁老躬身打断了天乾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