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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天下闻名的云浮学宫,自义理派掌权后便规定非世家大族不得入学,严格筛查弟子的血统。

    严格到,就连谢老之前借兵的封家也不能破例。

    封家世代镇关,名将辈出,其麾下的“黑甲军”悍勇无匹,把守西北边境多年,将胡骑主力牢牢阻挡在雍西关外。

    可虽然算是实权门阀,但封家远离京城,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大业朝的皇室对这个“国之壁障”不甚看重,用归用,军需用度总不给足,间或还要克扣或拖欠一下军饷,生怕封家借机做大,拥兵自重。

    说到底,皇室的态度,和朝中世家不无关系。

    封氏军伍出身,据说祖上还有些胡人血统,族中子弟早早就学着舞枪弄棒,靠战功一点点攒出家底。

    这样简单粗暴的发迹史,显然是不配和世家豪门一起玩的。

    二十年一修撰的世家系谱,是大业朝各家实力地位的风向标。连破落的江东马氏都位列其上,封家却永远不配拥有姓名。

    云浮学宫更绝,几次婉拒封氏子弟上山求学。当家山长被刀架着脖子也不肯松口,着实让世人见识了义理派的风骨。

    当然,也狠狠踩了封家的脸面。

    此时过后,封家成了京城一大笑话。人人都说狗改不了吃屎,兵痞做了官也脱不开命里带的土腥,气得老都护在家打断了六根碗口粗的练功桩。

    自此以后,除了讨要军饷,封家不再踏足京城,自家地盘更是严禁云浮学宫踏入。

    此次谢老持云浮令牌借兵,一开始也是遭了大白眼。不过谢老脸皮厚,大德圣人又与封家有段渊源,大都护封伯晟看在圣人的面子上,命长子封恺亲自出关寻人,轻松打退数波流窜的散匪,还在胡刀之下救出了宁非。

    若是换成其他学宗,别说救人,不就地砍了就是有礼貌。

    封家尚且如此,其他的寒门庶民更没机会了。

    也正如此,墨宗讲究的有教无类与时下主流相左,却能得到弟子发自内心的忠诚。就算濒临绝境也不愿离开,只因这里是唯一不吝给予知识的圣地。

    如今可以接触更玄妙的领域,众人不可能不拼命了。

    宁非倒是完全没有压力。

    虽然谢增在他耳边苦口婆心了一个时辰,但他还是谢绝了对方想要为他彻夜补习的好意,决心要好好睡上一觉。

    这具身体十七岁,相貌和他十分相像,虽然有些营养不良,但健康程度却比他前世好太多。

    原身的出身也不错,是六代矩子常山的亲传弟子。

    师傅常山承宗以后,力排众议开启秘图“天火雷”,并集结宗门精英进山制作,宁非当时也在进山的队伍中,可见这个孩子天资十分聪颖。

    “天火雷” 是大德圣人留下的配方,成品据说可崩山裂土,震天撼地。岳万峰临终前曾对二代矩子留有遗命,二百年内若非墨宗面临生死关头,绝不可轻易让天火雷出世。

    彼时墨宗已迁居庸西关外,选定了牛背山作为落脚之地。

    然而雍西关外多草原荒漠,土地干旱贫瘠,常年风沙漫天,生存环境十分恶劣。

    而牛背山下地势平坦,石沱坡又多有胡骑活动,没有坞堡的保护,墨宗弟子不不拿起武器对抗胡骑,几次冲突下来,人员损失惨重。

    原身的父母就是死于胡骑的屠刀。

    矩子是宗门天赋最高的人,常山决定的事没人反对。他把建造坞堡的工作安排给三老共同主持,自己带着精英弟子进了牛背山,全力研究“天火雷”秘图。

    然而,天火雷的制作工艺复杂,过程凶险,稍不留神就会出现事故。

    众人虽然小心谨慎,无奈一次错误的操作引发爆炸,常山和大部分弟子当场死亡,宁非虽然侥幸存活,却因被爆炸的冲击波震成了傻子。

    精英全军覆没,墨宗一蹶不振,只能凭借着坞堡苟延残喘。

    这就是墨宗继承权争议的由来。

    也是天意注定,鱼木两队出门寻粮的时候,谢增也上牛背山为原身采药。平时都乖乖在家的少年竟然跑出了坞堡,径直去了石沱坡附近的村庄。

    胡人吃过坞堡的亏,轻易不来骚扰墨宗,可对边镇却从不客气。此次恰逢胡人十八部落联合扣边,骑兵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正值壮年的汉子尚不能存活,何况一个浑浑噩噩的傻子?

    再睁开眼,就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

    想到这里,宁非叹了口气。

    他是个赝品,再怎么补课也比不了那些在墨宗浸润半辈子的弟子。

    本来就是求个落脚,如果妄想夺权占位,未免有些不地道。

    想到这里,宁少爷的心中越发安稳。

    他也不好奇一枚矩子令要怎么认主,很干脆地头一歪,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5章 学霸现场刷题

    没了病痛纠缠,宁非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再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谢老一早就坐在房间守着他,见他醒来,连忙凑到近前,一脸关切地问道:“非啊,身体可有不适?”

    宁非摇头。

    谢老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时候不早了,宗祠那边已经开始考核,你也该准备一下。”

    “去晚了,万一有人已经被择中,那咱们可是赔大了。”

    谢老说得忧心忡忡,宁非却完全没走心。

    只是他并不是墨宗弟子,被择主几乎没有可能,怕是要让老头失望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宁非用一碗清澈见底的米汤灌了个水饱,这才跟着谢老去往宗祠。

    考核是分批进行的,每组10个人,进入宗祠后大门会被关闭,被淘汰的弟子必须马上离开,不得在宗祠中逗留。

    今天几乎所有人都来了,不大的广场上挤满了人,宁非和谢老到达的时候,第十二批报名者刚刚全员出局,人人都是一脸沮丧的表情。

    鱼老和木老守在宗祠门前,两人都是一身黑布麻衣,表情十分凝重。

    几分钟前,木老队中一个天赋不错的弟子被淘汰出来,据说连第二关都没通过,让他颜面大失。

    此刻见二人过来,木老这一腔邪火可算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他眉头紧皱,语气冰冷的说道:

    “睡到日上三竿,以为自己是高门贵姓的少爷吗?”

    “不勤不钻不修技法,哪里像个墨宗弟子!”

    这点嘲讽对宁非就不算个事。

    他笑了笑,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改掉睡懒觉的恶习。

    但谢老听不得别人说宁非不好,老头眼睛一瞪,马上喷了回去。

    “应选都是分批进场,早到晚到各凭心情,怎么就不像墨宗弟子了!?”

    “咳咳。”

    鱼老轻咳一声。

    “都别吵,时候不早了,还是赶快进去罢。”

    “先说好,要是矩子令择不出,那就只比手艺,到时候可不能有人再出幺蛾子!”

    这话明显拉偏架,听得谢老脸色很不好。

    不过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他细细叮嘱了宁非几句,然后推了推他,示意他跟着队伍走。

    一并接受测试的还有九个人,绝大部分都在三十上下,所以宁非和另外一个少年就变得格外显眼。

    最后进场的都是精英,那少年看上去比宁非还要稚嫩一些,皮肤略黑,眼睛圆圆,很是讨喜。

    他叫鱼炘,今年刚刚十六岁,是鱼老家的长孙,也是被认为最有可能获得矩子令的七代弟子。

    他站在宁非前面,回头朝他露出一个友好微笑,清澈的眼眸中透着好奇。

    宁非对这种单纯的小动物最无法抵抗,忍不住也回了一个笑容,他本就生的精致,风仪教育又十分过关,这一笑如同春花盛开,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彦炘立刻蹭过来,像是被召唤的小奶狗。

    “小非哥你好啦?那以后咱们又能去掏兔子窝了!”

    他还想再说,撞上自家爷爷的眼刀,鱼忻吐了吐舌头,乖乖排队进入祠堂。

    墨宗的宗祠十分简朴,仅在正对大门的墙上挂了一张羊皮画像,风格抽象,勉强能看出是个手持竹简的男人。

    画像的下方钉了五块木牌,上面刻了字,应该是历代矩子的名讳。

    正中的高台上摆着一只沉香木盒,盒盖已经被打开,借着墙壁上的火把宁非勉强分辨得出,里面放着一块玉牌。

    高台下方放着十个蒲团,蒲团前有毛笔和竹简,应该是为了此次考核特地准备的。

    大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众人坐定,有的检查竹简,有的紧张念叨,还有人干脆闭上了眼睛,静待考核开始。

    “啪嗒——”

    一道光忽然投射到侧墙,照亮了这方昏暗的空间。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朝着光源的方向看过去。

    “这……是矩子令在闪光!”

    “神奇!真是神奇!”

    只见那块放在盒中的玉牌,此刻正如有生命般,有规律的闪烁着蓝光!

    一下,一下,光柱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忽然熄灭,与此同时,侧墙上的光幕上忽然开始有文字浮现:

    ——第一题:

    如图。

    杆秤处于平衡状态,若同时将两端货物向中心移动相同的距离,是否还能保持平衡?如不能,哪一端会下坠?

    投影仪?

    宁非这回是真惊讶了。

    从他醒来到现在,他一直以为自己身在一个古代背景的世界。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玉牌模样的东西竟然有投影功能,而且投的还是物理考题?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惊讶的时候,余下九人已经进入答题状态。

    鱼忻的反应最快,他时而思考,时而在地上勾勾画画,然后第一个在竹简上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