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有个想要你以身相许的人送你的吗?做什么藏起来?都戴了那么多天,现在才不好意思不成?”郭师兄调侃说。
柳沉冤很有点难以启齿的落寞,连笑容也挂不出来,只能遥遥远远的看着前去和别人结实的顾北芽,手心一阵阵发凉。
以身相许啊……
漂亮得神仙一样的少年难道不是想要他以身相许吗?
柳沉冤在康复的那几日,每日都要突然掩面几秒,而后让面颊上的热度褪下才肯出门示人。
他最初是一点儿也没有抗拒,只是忐忑,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讨人喜欢的家伙。
讨人喜欢的家伙,不会像他一样日日吃最下等的馒头果腹,不会像他一样双手粗糙难看布满属于成年人的老茧,不会如同他平白挣了一张嘴却连一句痛呼都叫不出来,不会像他一样哪怕别人只是给他一点点善意,他都感到自己的不配……
看着身旁的柳师弟一直在盯着那个萧万降瞧,郭师兄便拍了拍柳师弟的肩膀,说:“都说了不要太在意,那少侠看在小寿星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对了,刚才小寿星问你伤好了没有……”
“等等!!”反应迟钝的郭师兄当即鱼尾纹都吓了出来,拽着失魂落魄的柳师弟坐下,躲在角落里说,“师弟!你、你此前说过你的玉戒乃救命恩人送你,还戴在你的无名指上,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你以身相许啊。”
柳沉冤坐在角落,看了一眼被众人拥簇着站在台上的少年,还有少年身后十分有存在感的萧万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郭师兄不敢置信地一同瞄了一眼台上漂亮的小寿星,忍不住说:“顾仙宝就是你要以身相许的那个人?!”
柳沉冤此时依旧沉默,从前愤怒到很想大喊大叫的时候,恨不得割破喉咙让自己的声音从伤口喷出!如今却觉得不会说话也挺好,不必回答那些他也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没想到啊没想到……怪不得。”后知后觉的郭师兄同情的拍了拍柳师弟的肩膀,叹了口气,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道,“很正常的,柳师弟,你知道的,咱们师门的王师姐之前不就被一个散修骗了?后来才知道散修本身就有一个准备合卺的道侣,虽然那段时间成天以泪洗面,发誓要割掉天下男人的舌头,现在不也还是梅开二度和仙鹤门的大师兄相亲相爱了?”
“相信自己,你还小,及时醒悟过来就可以了。”郭师兄说到这里,虽然说的都是大道理,可感情上实在还是觉得柳师弟太造孽了,忍不住便为其抹一把辛酸泪。
据说从前的柳师弟一直在外门打扫,是个最低阶的混吃等死的弟子,成天被同门那些垃圾欺负,要么就是一些混账东西觉得柳师弟脸长得不错,于是想要轻薄一番。
柳师弟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郭师兄用脚趾头想都觉得惨,前段时间似乎还被一群垃圾给不小心连累了,惹怒了掌门的蹄血狮,整个人都差点儿死掉!
好在这世间,总还是给好人一条生路,柳师弟得了贵人相助,既没有被掌门责骂,还得到了良好的照顾,康复速度犹如神助,两天后便生龙活虎起来,并且突然势如破竹般的修为大增!在门内比试里,打败了一百多个想要代表镜山门出来参加这次生辰宴的同门师兄弟,获得了这次的名额。
现在想来,怪不得柳师弟如此迫切的想要挤入他们这一队伍中,原来是为了来见那顾宗主的宝贝疙瘩,可惜了……来了之后居然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外室!柳师弟一定很难过。
随行而来的内门弟子高如风生的壮如蛮牛,脑子里大约也是肌肉,向来最爱打抱不平,尤其是现在,他和柳师弟也算是认识,这些天接触下来深深感觉此人是个老实的可怜人,他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道:“可恶!就算是顾宗主的儿子又如何?!怎能欺负咱们柳师弟?!脚踩两条船呢?!”
郭首席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指头放在唇上‘嘘’了好几声,说:“你给我小声一点!”
“哼!他都干得出来这种玩弄良家妇男的事情,还怕别人知道?!”
郭师兄干脆一巴掌捂住蛮牛的嘴巴,说:“你疯啦?这里是哪里你不知道吗?更何况他们只是有约定,并没有实质在一起,你再瞎说,就给我回去!免得一会儿顾宗主来了,听见你在这里捣乱,会不高兴。”
一提起顾宗主,蛮牛与其他愤愤不平的镜山门小弟子们便噤声了。
顾宗主可是他们镜山门的骄傲!是所有镜山门弟子永远仰望的高山!哪怕出了这么个表里不一的渣男儿子,也不能毁灭顾宗主那永远光辉的形象!
说曹操,曹操到。仙风道骨的魏城主与仙人之资的顾宗主还有一众身穿黑衣肃穆庄严的修罗门中人纷纷御剑而来。
众人顿时不约而同的安静,随后便听见魏城主笑道:“诸位久等了,今日魏某不是主人,便又顾宗主来说几句话,大家随意一些便可,不必拘谨。”
顾凌霄看了一眼身后的修罗门中人,后者们便也入了酒席,并非是来找茬的样子,这番做派被不少人瞧在眼里,原先看见修罗门中人的疑惑便烟消云散了,只以为这些人当也是来参加这生辰宴的。
一切准备就绪,修真界再没有几个人能将生辰宴办成如此宏大的规模,几乎有名有姓的门派都来了代表,以示对镜山门的尊重,于是顾凌霄刚刚上前一步,便引来全场行礼,在座的修士们任谁再嚣张混蛋,也不会在这种时刻落顾凌霄的面子。
坐在前排角落的柳沉冤亦是望着台上大名鼎鼎的顾宗主,油然而生着的除了憧憬还有卑微的自我厌恶。
他看见那万人敬仰的顾宗主淡淡回礼,而后温柔的朝后一伸手,让名叫顾北芽的少年将手搭在手心,然后就那样将少年万般小心的牵出来,引到自己身边站着,声音沉稳:“诸位,顾某今日广邀道友前来望虚城,只为一事。”
“十六年前,凌霄得麟儿,观其肤如北寒之地万年不化之雪,视其柔软幼小如新生之嫩芽,故此取名顾北芽,期望他永远安康,茁壮成长,然命不幸也,芽儿生来有疾,药石无医,仙法无用,道途难登,吾曾发誓,若芽儿一日不能好,吾便一日不再修炼,只管陪他走过这一世,然后再同他一起去。”
“如今上天可怜,师尊有奇效药以吾儿,从此吾儿顾北芽将同诸位一起共修大道,同求长生,还望诸位照拂一二,不要欺他年幼,万一芽儿哪里有对不住各位的,也请只管找我来,不要随随便便便代为教育才是。”
这哪里是请求关照的意思,分明是变相的警告。
但诸位道友也不是白白活这么多年的,自然是有话好说地异口同声道:“恭喜顾宗主。”
紧接着,站在台上被牵着手的漂亮少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爹爹亲了亲手心,传言里冷心冷情的顾宗主竟是毫无顾忌的表现着对爱子的疼惜,叫不少修士心中啧啧称奇。
顾北芽的确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可好像也没什么怯场,只满心装着爹爹,也顾不上此时是哪里,又有多少人瞧着,情不自禁的以孺慕的眼神望着爹爹。
顾宗主与他的小芽对视一秒,干脆将在他心中永远需要他保护的小芽抱起来,坐在臂弯里,哪怕少年已然不能像个小朋友那样依靠在怀里,反而坐在他臂弯上后比他高了一截,也热衷这样抱着他的少年,说:“我的小芽,生辰快乐。”
少时便容颜清丽,可见未来风流万千的顾北芽脸颊飞红,言语无法尽诉欢喜,和爹爹昨日的几分不快早已化为烟云,更忘了此时身处何地,既心酸又难过地替爹爹委屈了一番,然后双手捧着顾宗主的脸,低头吻在顾宗主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