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瞧见宋以真垂在身旁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在一起。
他缓了缓情绪,这才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我和你师父只有恩,没有怨……”
看着他那明朗出奇的笑容,宋以真心底的那点阴郁忽然也像是被灿烂的暖阳给驱散了一般。
她弯起双眼,也跟着他的笑容咧嘴笑了起来。
“你和我师父之间有什么恩?”
听着她的问话,秦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宋以真见状,心里直往下沉,总觉得有哪里不进而的地方。
秦真这时又翘唇笑了起来,他偏头望着望着窗外翠绿的枝叶。璀璨的阳光洒在枝叶上面,那么绿,绿的让人险些醉了心。
他半眯起眼睛,轻声道:“我同张子骞乃年少好友,他家中出了事,导致神志不清,是你师傅出手救了他。”
他回头望着宋以真,眸光潋滟地瞧着她道:“张子骞为了报答你师傅的恩情,便随他身边做个药童……”
宋以真缓缓松开握紧的双手。
秦真伸手挽着琵琶袖,曼声道:“当他变成子苏的时候便会回到东厂……”
秦真一边说话,一边关注着她的神态。
见她脸上的凝重全都消散,随即眸中带了一丝对张子骞身世好奇的时候,便慵懒一笑,从袖中掏出锦帕拭了拭嘴角,轻声道:“他的身世我不方便告诉你。”
宋以真听了压下心里的好奇心,对他笑道:“好,我不问了。”
秦真瞧着她一脸信任自己的表情,心里忽然生出了些许的怜悯,有对她的,也有对他自己的。
但宋以真对他这不设防备的信任,让他心里喜欢极了。
秦真收好心里的小心思,对宋以真含笑道:“别担心你师傅的事情。”
宋以真点了点头,捡了一粒甜枣放在秦真手心里,讨好的笑了笑:“东厂这样的势力,要帮我找师傅,定然是极放心的。”
秦真听这话,心里很受用。
虽然不怎么喜欢吃甜枣,但也放进了嘴里,气定神闲的品尝蔓延在嘴里的那丝甜滋滋的味道。
宋以真看着秦真那闲庭雅适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轻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秦真知道她问的是宁宗大限之后的事情,他拿起茶杯呷了口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统共就三个儿子,你觉得我能选谁?”
宋以真本来是试探一番,却没想到秦真就这么掀起眼皮睨着自己,淡笑反问了一句。
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我不知道。”
秦真轻笑一声,看着宋以真轻声道:“你也在宫中当做官,也感受过着宫里的世情冷暖。”
他抚摸着琵琶袖上的精致纹路,牵嘴笑了笑:“这人在高处呆久了,一旦位置下滑,那四周的人顿时会化作恶鬼来撕扯你的皮肉。像我这样的人,现在是陛下的奴才,以后也会是别人的奴才。”
宋以真表情有些哀伤:“你……你不必这样说,你很好的。”
秦真脸上闪过一丝安慰的笑容,他握着宋以真的手,轻声道:“乘我现如今还有能力,自是会为自己寻找一个可靠的主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嘴角却带着笑意,轻声问道:“你说对不对?”
宋以真点了点头,方才听了秦真一番话,心里有些沉闷的难受,便再也不想继续追问下去他到底是谁的人?
热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尽管屋里放着冰盆,不免还是有些热。
秦真抬手解了一颗领扣,这才觉得透了些气。看宋以真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便抬手用锦帕去给她细细擦拭。
一股冷香窜入鼻尖,宋以真垂眼,怔怔地看着从金绣纹路的琵琶袖中露出的白色手腕。
他的身形似乎怎么调养看起来都是瘦弱纤细的!
秦真垂眸不动神色地将她的表情收入了眼中,他此时心中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淡然自若。
他蹙了蹙眉尖,努力将心里那丝愧疚感强行压了下去。
给宋以真擦了汗之后,他随手将帕子塞进袖口中,叫小太监上了一一碗冰镇过的菊花糕。这才靠在椅子上,神情安静地瞧着宋以真吃东西。
宋以真用瓷勺子舀着碗里的菊花糕,白色的菊花瓣镶嵌在淡黄透明的果冻中,沉沉浮浮,咬上一口,暑气也就渐渐淡了。
她将碗放在桌上,这才看着秦真道:“出来许久,我也该回去了。”
夏日的衣衫薄,椅子上的花菱硌的背脊有些疼。
秦真直起身子,盯着宋以真的背影忽然道:“离三皇子远一些,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和善。”
宋以真回头看着他笑:“我知道。”
看见她脸上的笑容,秦真心里有些高兴,他抽出手帕擦着食指上玉扳指,轻轻颔首“唔”了一声。
宋以真对他弯了弯眼,这才提脚走了出去。
回到太极宫,王保正守在炉子前打瞌睡。
宋以真上前拿过他手中的扇子,王保一下子就惊醒过来,看见是她,打了个哈欠,便起身伸着懒腰朝隔间里面走去。
“王保……”
宋以真忽然出声唤他,见王保顿住身影回头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她想了想,问道:“你不是东厂身边的人吗?怎么会替宋大人通风报信?”
王保闻言白了她一眼:“ 我在东厂虽然是这个……”他比了比小指头,又跟着比了比大拇指道:“ 但宋大人是我这个!”
原来是大哥的人。
想到这里,宋以真不免对王保和颜悦色了几分。
王保没兴趣知道她的身份,见她对自己笑,便咧了咧嘴,进去补觉了。
接下来的几日,宫中都安静极了。
宋潜和华恒想尽一切去查找黄大夫的下落,可黄大夫已经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遍寻不着。
为此宋以真心里焦急地不行,到了第四天的时候,秦真派人来传唤宋以真,说是让她送些茶过去。
宋以真闻言心里一喜,觉得应该是东厂有了师傅的消息,便装了茶,朝东厂跑去。
秦真没在书房,而是在花厅坐着赏花。
宋以真去的时候,他正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常服,手中拿着一把绘着山水的折扇正在扇风。
比起摆在厅内的鲜花,他倒更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莲。
见宋以真来了,轻声道:“今儿得了信,你师傅有了下落。”
“我师父在哪儿?”宋以真加快了脚步朝他跑过去。
秦真见状,笑了起来:“别担心,你如今好好的。只是被人劫走之后,便被人从大运河往太湖那边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