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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李诨坐在那里瞧着贺内干没有去讨要耳朵的意思,连忙叫住他,“贺内干,你不要么?”

    贺内干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有些讪讪的,“我家家妇不好这些……”

    “是阿崔不会吧!”李诨笑道,他也没为难贺内干,“回头我让家里多浆一个,给你送过去!”

    贺内干道谢,“乌头,多谢了。我出来的时候,估计吓着家里孩子了,我回去看看啊。”说着手一拍马屁股,一溜烟的跑了。

    贺霖一夜没睡,同样没睡的还有崔氏,崔氏没有半点要打包逃走的意思,等到外头响起将门拉开的声音,贺霖奔出去一看,就看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大汉,差点没吓晕过去。贺内干此时身上的确不好看,脸上的血迹干了之后,黏在脸上格外的狰狞。

    “娜古,家家呢?”贺内干望见女儿跑出来,问道。

    李诨提着分到的几个人耳回家去,交给贺昭处理,李桓抱着弟弟出来,望见母亲手里还沾着血迹的人耳,他看了一会,对李诨说,“兄兄,能给我一个吗?”

    第4章 骑马

    贺内干是绕到屋后面,自己打上来一桶水,也不用烧热,直接一桶水端起来就浇在身上。

    贺霖在旁边看着都替贺内干冷,怀朔镇此地和草原差不多,一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天寒地冻的。所以沐浴这种事情真的是很少,不是不想,而是不行。

    “兄兄”贺霖在一旁瑟缩了半天,过了好一会才将一旁干净的袍子给递过去。

    贺内干褐色卷发还在滴落着水珠,他也不用擦干身体,直接接过女儿手中的袍子胡乱往身上一套了事。

    崔氏在室内抱着儿子,怀里的婴儿吮吸着手指已经睡着了。她低头看了会,起身将儿子放回到摇篮里。

    昨夜听到茹茹人来犯,她没有什么要带着孩子跑的想法。自从被家族驱逐不认之后,她自觉已经差不多死了,如今天下大乱,天子也被投了河,枭雄纷纷而起。她一个没了家族庇护的弱女子能逃到哪里去?而且此处胡汉交杂,风俗习气比中原彪悍百倍,逃了也不过是将当年的事情再重现一遍罢了。

    她将婴儿放在摇篮里,还没起身就听到那边的门轴转动的声响。回过头她看见贺内干随意的袒出胸膛,他胸膛毛茸茸的,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都说了几次,衣裳要好好穿。”崔氏别过眼去不看他。

    贺内干一愣,脸上的笑顿时有些讪讪的。崔氏嫁给他之后,常常用汉人的那套来束缚他,什么要中规中矩的跪坐,胡坐不行,衣裳要穿的对中线,吃饭的时候不可用手抓,不可以含着食物说话,如此等等等。

    说句实话,贺内干也看不上这些所谓的礼仪,既然是鲜卑人,那就该有鲜卑人的样子!他到洛阳跑了一趟,看到同样是鲜卑人的元氏皇族已经和南朝汉人一样,穿着汉人衣裳,说的是汉话,鲜卑话一句都不会说了,连骑马都不怎么会,简直和那些两脚羊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这心里话,贺内干也不会在崔氏面前说出来,他当年是真喜欢她,匆匆一瞥,让他不顾后果的就将人抢了过来。现在两人成了夫妻,有儿有女,自然也不会和她赤脸。甚至为了她,还学起了汉话。

    “刚才忘记了。”贺内干讪讪笑道。他赶紧进内室里将身上衣裳胡乱整理一番,自觉地能看过去了,才出来。

    朝食是游牧人常见的马奶还有烤肉。

    崔氏不爱吃这个,贺内干专门拿马找汉人换了粟米回来给她熬粥喝。

    “家家。”贺霖走进来,她刚刚在外面洗漱了回来,这一次贺内干还抢回了半袋子的青盐,这可是十分珍贵的财产。要知道盐铁在这会是绝对不能私卖的,她好久都没没有吃过有咸味的东西了。

    她在崔氏吃的粟米粥里加了些盐,自己的那碗也一样。

    贺霖走进来照着之前崔氏所教的礼仪将手里的碗摆放到崔氏面前,而后自己趋步到下首位置跪坐下来用餐。

    动作标准,让崔氏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的女儿长得没有和那些褐发碧目的鲜卑人一样,就是礼仪也做的让她满意。

    贺内干看着女儿那样子,觉得束手束脚的。他笑道,“娜古,待会兄兄带你去骑马。”

    “食不言。”崔氏说了一句。

    贺内干立刻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说过的样子。

    不过用完餐,贺内干卷起袖子帮着女儿刷碗。鲜卑人有古老的尊女习俗,男人做这些也不是什么非常丢脸的事情,甚至两个孩子出生之后,贺内干还依照鲜卑习俗,自己学着产妇躺褥子上,抱着孩子模仿母亲喂奶。

    “好了,可以带娜古去骑马咯——”忙完,贺内干牵出一匹性格温顺的母马,让女儿骑在上面。

    贺霖骑在马上,手里抓住马的鬃毛,她被贺内干声音里粗犷和肆意所感染,在马背上发出一串笑声。

    怀朔镇有集市,大多是以物换物,可以见着各种人,匈奴人,茹茹人,鲜卑人,高车人,汉人。

    贺内干带着女儿去集市上,拿着在洛阳抢来的一些东西换来了针线等物,而后带着女儿去跑马。

    “娜古,别怕!”贺内干看着女儿在马背上有些放不开,大声说道,“不要夹马肚太紧了!”

    贺霖慌慌张张的在马背上被马带的一阵颠簸,她抓住手里的马缰不敢松手,好在母马温顺,不像烈马一个劲的想把背上的人给翻下来。

    跑了一阵,贺霖渐渐的能够抓住诀窍了,放开了胆子,还能骑着马跑上一圈。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贺内干看着女儿骑马玩,心情很好,唱起牧民们在草原上放牧时候常唱的敕勒歌来。

    女孩惊喜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

    贺内干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了拉,低头一看,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孩乌黑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是外甥。

    贺内干挺遗憾,自己的外甥竟然是随了妹夫的长相,不过他还是和气的问道,“阿惠儿怎么来这里啦?”

    “我找娜古。”李桓答道。

    “娜古正在骑马呢。”贺内干笑笑,干脆道,“我带你去找她。”

    说着向女儿大声喊道,“娜古回来,阿惠儿来了!”

    贺霖在马背上听闻,连忙拉住了马,急忙向他们驰去。

    勒停了马,贺内干把李桓也抱起来放了上去,“你们两个玩吧。”

    两个小孩子也没多少重量,等到奔的有些远了,李桓在她耳畔不悦的说道,“你又走了。”

    贺霖听着身后男孩生气的话语,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不在家也是她的错?

    李桓一下子就看出她面上的不以为然来,顿时就生气了,他手抱住她的腰,还趁着那边贺内干看不见,捏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