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愣了,看向林如海。林如海笑着与二人告别。贾赦乐了,赶紧扯着贾政出去。
贾政一脸失望,才起得好兴致消失殆尽。贾政心里不满,出了门就质问贾赦来见林如海不叫他。贾赦嬉笑:“二弟不是公务繁忙么?回了府也繁忙呢,不然怎会叫个管事来打发林妹夫?”
贾政气得两瓣唇直打颤:“你——”
贾赦扬眉,乐得冲贾政吐了下舌头,转身就走。
第二日,贾政趁着给贾母请安的功夫,不满地告了贾赦一状。
贾母反问贾政:“你大哥说错了?”
“母亲,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是大哥他故意用不善的语气讥讽我!”
贾母疲倦的打了个哈欠,眯眼看贾政:“老二啊,你大早上叫我起来,就为跟我说这个?回去照镜子,好好数数你脸上有多少条褶子了,你都多大了,这点事还跟娘告状?”
“我——”贾政一时语塞,满脸涨得通红。
这时候贾赦听说了消息,急冲冲赶来,一进门就问责贾政:“二弟这么早就来告状?”
贾政不服,驳他几句。俩人互相攻击,吵起来了。
“都闭嘴!哥俩一个德行!这个家你们何曾管过?今儿个我把话撂这,两房谁先改过,谁知道上进,我这心就偏着谁。”
哥俩愣了,双双仰头望向坐在上首的贾母。老太太衣着一袭翠衣,面容肃穆,威慑四方。贾母审视二人,冷笑:“你们哥俩平日不争气也罢,再敢闹事给我添堵,休怪我老婆子无情,给你们俩每人建个庙!真以为我怕?老的指望不上,尚有小的呢。”
☆、第 33 章
建个庙?贾政没反应过来。
贾赦一听庙字直打哆嗦,下意识的想起自己以前在法华寺被圈禁的日子。搁在以前,贾赦或许还会以为贾母的话是话吓唬他们,现在贾赦可不敢这么认为了。贾赦实在不想再受罪,老实的赔了错,转身就开溜。
贾政反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老太太在了。贾政支支吾吾的也要走,话还未开口,先被老太太一记厉害的眼神给逼得瘪回去了。
“你媳妇还在法华寺。”贾母道。
贾政不懂其意,疑惑的望向贾母。
“你儿子三天两头的头疼屁股疼的,也不晓得害了什么病。”贾母继续道。
贾政蹙眉,不大爽快了。昨晚上他还瞧宝玉好好的,母亲怎能这般说话诅咒宝玉?
贾母瞧着贾政摆出一副便秘难受样,心里就烦。这个贾政倒还不如贾赦招人稀罕,好歹贾赦知道错了,能耍个赖认个错,这厮永远闷闷的不吭声,摆出一副‘我没错’‘我很委屈’的模样。无才无德不怕,肯认错改正就好,就怕像贾政这种的,什么本事都没有,还傲气冲天的自以为是。
贾母对贾政几乎耐心耗尽,这厮若再不改正,也便休怪她日后照规矩处置他。众所周知,她处置人基本分为四个步骤:通知警告、黄牌锁定、红牌纳入黑名单、彻底删除用户资格。贾母作为一个文学网站,虽然没有人类的感情,但她为人处事已经尽量依从红楼贾母该有的轨迹。她对贾政已是一忍再忍,已经到了她作为人类母亲所表达的感情极限。如今贾政仍没有思过改正的意思。那就休要怪她无情!贾母觉得是该正式执行她的既定制度,一切公事公办了。
贾母正襟危坐,发通知前,先要立足了威风。
贾政见状愈加疑惑,皱眉不解的看向贾母。老太太这是又要发威?好端端的,她老人家这是闹哪出?最近他没有犯错,也没因为元春的事跟她要钱,难不成她老人家知道自己跟外人借钱了?
“正是警告你:第一,管好你自己,工部员外郎虽不是大官,但好歹是个官,你要尽职尽责,不要行事鲁莽给家里添麻烦。第二,管好你媳妇,她的事我就不用多说了。第三,你公务再忙,也要监管宝玉和兰哥儿的学业。这三点是你为官为夫为父该做的,不容你不答应。”
贾政抖了抖嘴,把原本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低头跟贾母称是。
“我啰嗦了一堆,你可记住了?”贾母问。
贾政点头:“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是警告。”贾母纠正道。
贾政蹙眉,不解母亲强调之意,此刻他心虚的紧,只想尽快的糊弄完老太太早些离开。贾母也不想强留他碍眼,赶紧打发了贾政,她便招来王熙凤问话。
“你近来可否觉得你二叔有什么不同?”
王熙凤仔细斟酌回忆,茫然的摇头道:“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比以前忙了些,每日深夜方归,据说还是醉着的。许是跟哪家官老爷应酬吃酒呢!”
贾母总觉得不对,吩咐王熙凤传话给贾琏,叫他得空注意贾政。
王熙凤应了,又笑问贾母:“也不知云丫头打算住多久,我见她没带冬衣来,眼看这日子见冷了,她叔叔婶子若是打算留她在咱们这过年,我这就去捡几块毛皮给她做冬衣去。让丫鬟们加紧些,三五日的还赶得及。”
贾母笑了笑:“做去吧,就是她婶子接她回去,这衣服叫她带走就是,瞎不了的。她叔婶的信里只说几日,倒没说她们什么时候回来,我看没准,保不齐春衣还得你操心。”
“老祖宗哪儿的话,咱家还缺那几块料子?我巴不得云妹妹常住这不走了呢。”王熙凤讨巧道。史湘云毕竟是老太太娘家人,在贾母跟前,王熙凤可不敢轻待了人家。
贾母点头:“这都没什么,只要她乖巧听话,咱家不差多添一双筷子。”
王熙凤笑着点头,辞了贾母,一出门正碰见史湘云的奶娘周嬷嬷。王熙凤笑问:“这功夫您老来做什么?”周嬷嬷笑道:“姑娘们绣花缺样线,我来问问鸳鸯姑娘有没有。”王熙凤笑了笑,也不管她,勿自去了。周嬷嬷望着琏二奶奶的背影,面色沉郁下来。鸳鸯听见外头有声,笑着出来问周嬷嬷是不是找她。周嬷嬷忙摇头,急冲冲的告辞跑了。
……
这一日,黛玉的奶妈王嬷嬷来老太太这里回话。王嬷嬷回了话,便转身回梅舍去,半路却碰见了才下学的史湘云。史湘云笑着拦住王嬷嬷,问她林姐姐在何处。史湘云听说黛玉今日在梅舍住下,笑道:“那倒不巧了呢,前儿个我听说林姐姐晚上睡不好。我着正好有一方,是奶妈家祖传的,昨儿个晚上我刚配了方子给她做一包,还想着一会儿给她送去。王嬷嬷可否在这等一等,我叫奶妈去取来。姐姐今日在梅舍住,便劳烦你捎过去,暂且请她试一试管不管用。”
王嬷嬷忙替自家主子谢恩。史湘云便去了,不大会儿,她的奶妈周嬷嬷便来交了东西。
“三五月都有效,味道淡了,记得再跟我要。”周嬷嬷笑道。
王嬷嬷点头,回去就把香包压在了黛玉的枕头底下。当夜果然有效,林黛玉一夜好眠。
林如海因提早十几日来京的,平日无事除便见一见在京的同窗。其中有几位夫人特意给黛玉捎些玩意儿和点心。黛玉挑拣几样软烂养胃的留给贾母,再有几样自己觉得好吃的捎给了史湘云,算是对她送安神香包的回礼;余下的那些便分给了荣府的姊妹和嫂子们。
王嬷嬷去送东西的时候,屋子里就有史湘云的奶妈周嬷嬷一人。周嬷嬷留她喝茶,话几句家常,不知怎么就扯到史湘云的身世上。周嬷嬷突然落泪,与王嬷嬷诉说了她家姑娘的艰难。
“你别看史侯家多气派,跟我们姑娘一点边儿都沾不上。她父母双亡是个孤女,身世本就凄苦,寄住在她叔婶名下,却不受待见的,平日饱受刻薄。姑娘好强,难受也不说给我们,整日笑嘻嘻的跟没事儿人似得。其实我知道,她心里最苦。我们姑娘也唯有在荣府这里,得了老太太的庇佑,方能享受片刻的欢乐安宁。”
王嬷嬷点头,讪笑道:“我家姑娘也曾说过,史大姑娘不容易。”王嬷嬷口上如此说,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当初史大姑娘一进门就挤兑自家姑娘的事儿,她可是亲眼所见,记得真真的。那会子,她真恨不得伸手把史大姑娘的脖子给掐断了。身世可怜归可怜,却不是她欺负人的借口。
周嬷嬷瞧出王嬷嬷的不愿意,拉住她的手道:“老姐姐,你是不是还在怨我家姑娘才进门时的任性?我这就替我家姑娘给您赔罪!”周嬷嬷说罢,就噗通一声跪下了。王嬷嬷哪敢受此礼,连忙起身扶起她,道了句“万万不敢”。周嬷嬷落泪道:“听老姐姐此话,您还是没原谅我呐!”周嬷嬷哭着又要跪,王嬷嬷使劲儿拉着他,厉害的唬她两句,周嬷嬷这才方止住了下跪的举动。
王嬷嬷皱眉骂:“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好端端的,怎就提起往事了?”
“好姐姐,我家姑娘当初做的确实不对,我是她奶妈,是我没教好她。姑娘的犯错,自是我罪最大。您回去见了林姑娘,可否帮我捎一句话?我家姑娘绝不是恶人,她心地本是善良的,有时说话举止粗糙了些,可这也不怪姑娘,实在是她叔叔婶子不爱管她,更别提教导她。姑娘如今在这世上唯一至亲可靠的便是这府里的老太太。她就是太在乎老太太对她的宠爱,故才对林姑娘有了敌意。王嬷嬷,我家姑娘真真已经悔过了,前日还痛哭流涕的骂自己一顿,说要去给林姑娘赔罪,是我给拦下了。我是怕姑娘突然去,冲撞了林姑娘反倒不好,这才先找你说一说。”
王嬷嬷听她把话说开了,还赔了错,断没有死抓着不放的道理。本来这件事就是说不清道明的,她们能肯摆明面上说清楚赔罪也不容易。但是王嬷嬷可不敢擅自做主,她暂且敷衍周嬷嬷两句,回去将此事回禀了黛玉。
黛玉本就没在意过此事,随意笑罢。“当她年纪小不懂事,我没过心。她们突然赔错,只怕是从外祖宗那边听了什么风声。这样也好,以后我必不会受气了。”黛玉释然一笑,果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她有父亲在身边依靠,什么都不怕了,更别提姊妹间那点小事。
“姑娘,那可不是这个理儿,姑娘您也不大啊。说到寄人篱下,姑娘你不也是——”
“住嘴!”黛玉赶紧制止王嬷嬷的话,拉她坐下,小声骂道,“这是梅舍,别叫父亲身边的人听见了,我不想他替我操心!史妹妹既有意向我赔错,就此罢了吧。她是老太太的侄孙女,我是老太太的外孙女,真闹到她跟前去,只怕伤了她老人家的心。”
王嬷嬷不吭声了,她家姑娘就是善良孝顺,凡事先替老一辈的着想。她知道自家姑娘心里就俩重要的人,一是老爷,二就是荣府的老太太。姑娘孝顺之心当真难得。
“姑娘,那史大姑娘那边,咱以后怎么办?”
“该怎么处就怎么处,是不是真心悔过,还要看她以后的,日久见人心。”黛玉淡淡道,伸手拿出枕头下的香囊。“不过这香囊倒是个好的,难为她费心。”女先生教过她,可无害人之心,却不能没有防人之心。黛玉用之前特意请了大夫查验,没什么问题。
王嬷嬷刚出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王嬷嬷心里咯噔一下,感觉眼前有个黑影儿压了过来,抬头一瞄,果然见身形修长的林如海立在窗下。“老——”
林如海示意王嬷嬷噤声。王嬷嬷立马闭嘴,低着头,随着老爷出了院儿。林如海面着梧桐而立,负手背对着王嬷嬷,默了许久。就在王嬷嬷把心弦紧绷到极点的时候,忽听前头的老爷发话了。
“你说史家姑娘挤兑黛玉的事,可是真的?”林如海蹙眉转身,眸子里情绪复杂。
王嬷嬷缩着脖子点头,没想到这样巧,被老爷给听到了。
林如海又默了会儿,打发走王嬷嬷,一个人背着手回房。他一屁股坐下来边,丫鬟给他上茶不理,有人回话也不理。众人不敢扰他,都退到屋外候着。足足有两三个时辰,屋子里静悄悄的,像是没人一般。终在天黑前,大丫鬟幽兰趴门听见了林如海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爷?”幽兰问。
“传饭罢,把大姑娘叫来。”
……
是夜,贾母疲乏,预备提前歇息,忽听人说林如海求见。贾母料知他有要事,允他进门。贾母就见林如海背负荆条,一进门便跪地磕头,跟她请罪。
“女婿不孝,枉为父。我对不起黛玉,对不起她母亲,更加对不起您。”
“好好地,你怎么突然这样?”贾母奇怪。
林如海忙将她今日所见所听说与贾母,紧接着忏悔道:“我懊恼,并非因听说孩子们怄气所致。我是懊恼自己当初思虑愚蠢,竟妄以为黛玉只要有您的悉心照料,便可以没我了。原我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我分明是在推卸自己不尽父亲之责的愧疚!时至今日,我方明白母亲信中所言。我的女儿,该有我来抚育保护!”
于黛玉来说,于外人来说,他这个做父亲的都非常重要。当初他的脑子是怎么了,竟然连这点利害关系都想不通。可倒好了,女儿被自己害得一直饱受寄人篱下之苦。林如海恨自己为父这么多年不尽责,恨自己明明活着,却像是死人一般。从今以后,他再不能让黛玉的父亲‘死’了。他一定要留在京城,竭力护住他和敏儿留下的唯一骨血,他们林家唯一的血脉!
贾母乐呵呵地笑了,感慨:“你总算明白了。”
自此以后,林如海和林黛玉父慈子孝,父女感情愈加深厚。不日,林如海便面圣述职,因他做官多年恪尽职守,功绩累累,加之有同窗相佐进言保举,皇帝果断留下了林如海,令其在京候缺,待年后提拔。
林如海留任京都的消息令荣府举家欢腾,摆宴庆祝。
东府贾珍听说此事,不欲错过,私下叫人送信来请林如海。请其择日去东府一聚,并且特意嘱咐林如海大可以悄悄地去。林如海初进京时,尚不懂宁府的情况,或许还有可能一去。但自他在京日子之后,多少从同窗或是外人闲谈中得知荣宁两府的光景。一提宁府,无人不摇头咂嘴;尚且别说宁府里的人了,连猫儿狗儿在外人眼里都是不干净的。而荣府相较之下好许多,多亏这两年老太太严厉肃清府内浊气;加之荣府每到寒冬腊月便会给穷人施粥送药,渐渐地,名声犹胜当年。
林如海得幸自己是荣府的女婿,而非是宁府的。不然就算是皇帝留他在京做丞相,他也不会留。此刻,林如海捏着贾珍的请帖,气红了脸,将信窝成一纸团丢到地上。
贾珍等了几日,不见林如海有动静,叫鲍二去催问。鲍二便机灵的守在荣府梅舍外的西北门,等林如海的轿子一来,他就上前问。岂料不等他发话,便有小厮跑过来,叫他不要挡路。众小厮直接堵住了鲍二的嘴,推他到墙根下,待林如海的轿子一进门,一群人快速进府,关上了西北门。鲍二跑去再叫门,没人开,他不服气,自报了家门。“快给我开门,我是你们鲍二爷!”
“什么鲍二爷?我们这只有宝二爷!”小厮开门一笑,端着一盆水,咋呼鲍二,“走不走?”
鲍二不服,好歹他是宁府的管事,有面儿。“怎么的,爷不走你还真敢——”话没说完,一盆拔凉的水悉数泼到了鲍二身上。鲍二嗷嗷大叫,紧接着又是一盆凉水。
“再敢喧哗,送你去见官!”小厮说罢,狠狠地合上了门。
鲍二冻得全身发抖,嘴唇发紫,他跌跌撞撞的回了宁府。鲍二添油加醋的跟贾珍告状,顺便把林如海形容成比荣府老太太还要刁蛮撒泼的人物。
贾珍羞愤难当,当即就来找贾母算账。“你们荣府未免欺人太甚!我请他,是给他面子,不喜拒绝就罢了,凭什么这般侮辱我的小厮!”
贾母尚不知此事,叫人去林如海那打听,笑着让贾珍入座。贾珍见老太太态度尚可,气稍微消减,不客气的坐下来,歪着头,故意不去看贾母。
“我看你有什么误会,”
贾珍气道:“您老不用替他说话,鲍二早已据实禀明我——”
“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说的‘误会’是针对你。就算是我荣府的人泼凉水了,侮辱了你的小厮了,能如何?你未免也太自信了,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因此追究惩罚谁?你请我女婿目的为何,你心里清楚。你事不成,现在还想往别人身上甩狗屎。你当世间人都跟你一样,都是个傻子么。”贾母微微一笑,扬眉盯着贾珍看。不过是打发个小厮罢了,她倒想看看贾珍能就此事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贾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他才慢慢体味老太太甩出的那些话。“您老怎么能这么说话!”贾珍不敢置信,脑子嗡嗡地,一时间竟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反驳了。因为在他的后备方案里,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贾母依旧保持微笑,语气文绉绉的:“你也说我老了,我就不能倚老卖老?照理按辈分说,你算是孙子辈的。你也是个老孙子了,岁数都比我儿子大,可不好跟个孩子似得在我跟前耍赖不讲理。”
“谁耍赖,谁不讲理了!”贾珍气急了,高声暴躁的喊道。
贾母扬扬眉,像看小丑似得瞧着贾珍。
贾珍话音一落,就感觉到自己的难堪。特别是贾母用这种态度待他,好像他真的无理取闹一般。贾珍平生活这么大,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冤枉气,他不服!“行,我也不跟您老解释了,等人都来齐了的,我们当面对峙。”
“别了,老太太我年纪大,经不起闹腾。”贾母揉揉太阳穴,疲惫的打发贾珍,“不如这样,你若真觉得有什么问题,去报官。咱们公堂对峙,丁是丁卯是卯,自然一清二白。一切判定便都交由官家去处理,可好?”
贾珍以为老太太在威胁他,当即拍桌表示不怕。贾母笑了,也不多留他,请他这就去报官去。贾珍上了台阶下不来,只能出了荣府,张牙舞爪的带着人往衙门的方向去。他乘轿走了几步,听说荣府大门紧闭,不曾派一人来追他、阻拦他,愈加羞恼。贾珍气呼呼的真去了衙门门口,却突然泄气,不敢惹官司,闷声回府了。
林如海来时,贾母早把贾珍打发去了。林如海听说经过,差点笑得肚子疼。林如海本要跟贾母解释赔礼,不想贾母十分明白他,还赞了他。林如海甚感欣慰,对贾母愈加感激不尽。
大戏唱完,荣宁两府暂且都消停了,都在预备过年。
三十这一日清晨,王夫人被接回荣府。王夫人身穿青缎素面的棉衣,银簪挽发,面容消减。她下了车,手拿一串佛珠,稳稳地朝老太太的院落走去,边走边用拇指和食指轻捻手中的佛珠,一颗接着一颗。
三个多月前,她在法华寺捎信,求娘家的大嫂子给自己说情,就是期待早些回府。不曾想嫂子出马,反而延迟了她回府的时间,她在法华寺已经多呆了两个多月。
今日是腊月三十,明天就过年了。老太太竟如此狠心,让她在法华寺呆到今年的最后一天。这半年来,她懊恼、暴躁、生气、怨恨……却又无可奈何。老太太办她有理有据,她被拿了短,根本无从反驳。罢了,以往的事权当是教训,该谨记在心,不可再犯。
王夫人移步至贾母的花厅外,待丫鬟通报时,她就静静的立在门口,握着手里的佛珠盯着那道门出神。王夫人等得丫鬟还未出来,忽听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她回首,见是赵姨娘身边的丫鬟小吉祥。小吉祥愣了下,忙给王夫人请安,便要往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