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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裴云英对展欢颜的事情的确是上心的很,这一点北宫烈自是看出来了。

    目光略一凝滞,他便抬头看向裴云默:“这是真心话?”

    “怎么?”裴云默双手环胸靠在身后的书架上,姿态闲散。

    北宫烈与他对视一眼,然后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摇头道:“你们裴家担不起这个后果,你和朕之间何时也需要玩这种试探来试探去的把戏了?方才朕和那位展家大小姐的确是说了些话儿,她倒是把这里里外外的利害关系看的清楚明白,看这个架势,老二真想成了这门婚事也不容易。朕也不想伤及无辜,看在你和裴家面子上,给她一次机会又何妨?若是她真能在展家内部把这事儿解决了,也是一举两得。”

    北宫驰和单太后已经盯上了展欢颜,如果由裴家出面阻挠了这门婚事,那么可想而知,以后这齐国公府就该成为那两母子的眼中钉了。

    所以裴云默这话也的确不过就是一说,要说是让裴云英在这个时候去娶展欢颜,那就等同于是烈火烹油,把整个齐国公府放在火上烤了。

    “这话是她说的?”裴云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看来展家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倒还是有点好处的,可以把人都逼的精明几分。”

    北宫烈又看了他一眼,却没再多言,先行一步离开。

    这天齐国公府的宴会宾主尽欢,热闹非常,一直闹腾到日暮时分才散。

    回去的路上,展欢雪再没敢和展欢颜亲近,出了国公府就急匆匆的和展欢欣一起回了忠勇侯府。

    这边展欢颜要先送展欢歌回家,和她们并不同路。

    马车上,展欢歌刻意打发了两人身边的人,神情忐忑的一把握住展欢颜的手道,“大姐姐,我刚刚在宴会上忍了许久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那会儿在花园里,我好像不是无缘无故晕倒的。当时展欢雪说我的妆容花了就抬手替我整理,我好像是闻到一股什么味道——可是后来就神志不清,也记不太真切了。”

    “是迷香,后来她跟我拉扯的时候我看到她袖子里有个香囊,东西应该是放在那里的!”展欢颜道,她本来是不想告诉展欢歌知道,可当时在场的人很多,要瞒也瞒不住。

    “啊?”展欢歌的脸色一白,不由的大为惊骇,“可是为什么?我和她又没什么牵扯,她为什么要用那脏东西害我?”

    “傻丫头,她若是真要害你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展欢颜笑笑,拍了下她的手背安抚道,“其实说起来这一次的事情倒是我连累你了,她让你晕倒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引我过去,不过后来阴错阳差,没叫她得逞也就是了。”

    展欢歌脸上错愕惊慌的神色更甚,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不可置信道:“可是——可是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的,高门大户哪一家里头没有点这样的事?”展欢颜笑笑,却是不以为意,“我和她不是一母所出,又占着展家长女的身份,她看我不顺眼也没什么奇怪的。总之今天的这件事你不必记在心上,也别有什么负担,和你没什么关系。”

    展欢歌看着她脸上恬静的笑容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刘氏的手段了得,虽然他们家也不间断的就有小妾、姨娘使绊子、耍手段,但是都被刘氏拿捏的死死的,根本就不会波及到她这里,现在反观展欢颜的处境,展欢歌却是忧心的很,不由用力的握紧她的手道:“那大姐姐你以后就更要小心些,今天她一计不成,保不准还会有下一次。”

    “嗯!”展欢颜从善如流的点头应下,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展欢雪既然已经正式出手了,以后的日子就注定不会消停了,只是小心防备着能顶什么用?只会叫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的踩到她头上来罢了。

    这些话她却是不会和展欢歌说的,刘氏一直都把展欢歌保护的很好,想必就是不想让她沾染这些污秽的东西,自己又何必打破?不如就一直留着她心里这份纯真的美好吧。

    从展骧府上回去的路上,琦花和巧玉两个都陪在身边,展欢颜一路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没说。

    巧玉一直拿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她的神色——

    今天展欢雪已经把事情做的这么明显了,她生怕展欢颜会因为她是江氏的人就拿她来开刀泄愤。

    一路忐忑的回了忠勇侯府,展欢颜先去锦华苑见了老夫人,交代了一遍今天去齐国公府发生的事,只说是展欢雪意外落水,却没提她有意设计自己的事。

    毕竟时过境迁,展欢雪是肯定不会认的,再加上她背后还有一个江氏撑腰,说了也是白说。

    回到墨玉斋,简单的用了晚膳,丫头们准备好了洗澡水展欢颜就打发她们下去了,自己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

    不多时琦花提了最后一桶热水进来,挽起袖子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道:“奴婢又准备了一桶热水备用,大小姐今儿个累了一天,您多泡会儿,若是水凉了奴婢再给你添上。”

    “嗯!”展欢颜淡淡的应了声,并没有睁眼,只道,“白天交代你的事办妥了吗?”

    “是!”琦花谨慎应道,左右看了眼门窗外头,确定没人偷听才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有一方手帕,把里头裹着的两样东西送到展欢颜面前。

    一个松绿色绣着迎春花的小香囊,还有一个樱桃红绣兰草叶子的精致荷包,都是展欢雪掉在水里的。

    当时展欢雪自己吓了个半死,根本没在意身上的东西是丢了还是少了,她的丫头也只顾着找地方给她换衣服,所以展欢颜便钻了空子叫琦花留在那里给国公府的下人打下手,顺带着把东西要来了。

    展欢颜抬起眼皮扫了眼,当时展欢雪故意抬手来扑她的时候袖子就揣着这个香囊,再综合展欢歌的记忆,玄机应该就是藏在这里的。

    琦花见她盯着那个香囊出神,就捧着小心翼翼的递过去:“大小姐!”

    “嗯!”展欢颜又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先放着吧!”

    “是!”琦花把东西搁在旁边的小几上。

    展欢颜也不急,突然憋了口气身子下沉整个儿没入水中。

    温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她的整个身体和神智一并淹没。

    因为前世留下最后的记忆太不美好,重生之后她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十分惧水,开始的时候连洗脸都觉得异常恐怖,每回要沐浴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要上刑场,可是她却知道,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就不能再一味的沉浸在那些过去里了。为了克服自己的心魔,她便逐渐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越是惧怕就越是强迫自己去接触和尝试,每日沐浴的时候就整个沉到水底。起初总是伴着前世的那些记忆,哪怕周身浸润的都是温水,她也会忍不住的全身发抖思维空白,仿佛觉得这一次沉下去就会永远沉睡下去一般。可是后来也就慢慢的适应过来,虽然心里还会有种本能的抵触情绪,但是现在,越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的思维意识也就越发的清晰。

    琦花刚到身边服侍的时候曾经被她的这个诡异的习惯吓哭过,但是现在——

    已经见惯不怪了!

    展欢颜窝在浴桶里全身心的放松,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才爬出来。

    琦花取了宽大的浴袍给她披上,又要替她绞干头发。

    “行了,我自己来吧!”展欢颜接过帕子,“你去把刚才的那个香囊拿过来。”

    “好!”琦花转身去把香囊取来。

    展欢颜起身,从放在旁边绣墩上的针线筐里拿了剪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把那香囊拆开,倒出里面的一些花瓣,和上面粘着的浅色粉末。

    “这是什么?”琦花狐疑。

    展欢颜不语,用指甲挑了点粉末稍稍凑近鼻尖浅浅的嗅了一下。

    药沫浸了水,已经失去了效力,但是细闻之下还是能够分辨出来味道。

    定了心中猜测,展欢颜不过一笑,用帕子将这些花瓣裹了收好,然后又把那破了的香囊递给琦花,“二妹妹的这个香囊都脏了,你给洗干净,再重新找些香草填上缝补好,明儿个我好还给她。”

    “是,大小姐!”琦花心里虽然还有疑惑却没多言,接了那香囊,又去把外间的荷包一并收了退下去。

    次日,天气很好,展欢颜早早的起来坐在廊下晒着日头看书,无比的惬意,待到日头渐渐毒辣起来,早膳也送来了,她就收拾了书本进屋用膳。

    饭后琦花就把重新缝好的香囊和清洗过的荷包送过来,“大小姐,这香囊奴婢给重新做好了,您看看可以吗?”

    展欢颜接过去打量一遍,笑道:“你的针线做的本来就好,可以了!”

    嗅了嗅,里面新装的是茉莉花。

    “走吧,我们去还给二妹妹!”展欢颜道,起身抖了抖裙子,扶着琦花的手刚要往外走,就见门房的姜婆子从院外进来。

    “大小姐!”姜婆子陪着笑脸屈膝一福,“国公府的二公子来了,说是前来探望小姐!”

    裴云默?他怎么来了?前后两世她和这个表弟之间的交集都不多的。

    展欢颜微微一怔,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是——

    北宫烈吗?

    ☆、第三十章

    裴云默突然过来,会和北宫烈有关吗?

    “是吗?表弟来了吗?”下一刻展欢颜的脸上已经挂上灿烂的笑容道,“姜妈妈快去请表弟进来吧,琦花你去泡茶,别用我平时喝的云雾,表弟喜欢铁观音!”

    “是,大小姐!”两人应着,连忙去办。

    展欢颜重新回了屋内,不多时身着深紫色锦袍,容颜倾城的裴二公子就被姜婆子引进了院子。

    “表弟!”展欢颜起身相迎。

    裴云默倒是没见外,只就微微勾了下唇角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姜婆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心里暗叹,怪不得人都说裴家的少爷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只就这样貌气度就不是旁人可比。

    琦花上了茶,裴云默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手下动作不由的顿了一瞬。

    展欢颜见状,便是笑道:“那日在你的书房里偶然瞧见了茶叶罐子,我便想着你可能是喜好这个。不过我的茶只是在茶庄采买来的,比不得宫里出来的贡茶,只能委屈表弟了。”

    裴云默自是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是暗指他和北宫烈之间的私交。

    不过展欢颜也只是去了他的书房一次,就把他平时喝的茶叶都记在心上了,足见是个心细且谨慎的人。

    裴云默的性格孤傲,并不屑于随便和人打交道,可是这会儿再看展欢颜时,目光之中竟是难得透露出几分赞赏之色,微笑道:“我今日出门走的急了些,早膳都没顾得上吃,不知道表姐是否介意容我在你这里蹭顿饭吃?”

    “咱们是自家表亲,表弟说这话就见外了。”展欢颜莞尔,对琦花抬了抬下巴道,“你去厨房准备吧,表少爷中午留在我这用膳,让他们用心点招呼。”

    “是,小姐!”琦花领命,对两人福了一礼转身退下。

    裴云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眼,唇角的笑意已经尽数敛去,沉思道,“这个丫头,你也信不过吗?”

    “不过就是个丫头!”展欢颜模棱两可的应了声,垂眸抿了口茶道,“表弟你今天过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蹭我一顿饭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哦!”裴云默回过神来,把茶碗放回桌上,抬眸看向她。

    他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沉吟着暗暗打量她的神情。

    展欢颜的表情平静,坦然的由着他审视。

    裴云默沉默了片刻,最后却是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想问我和武帝陛下之间的关系?”

    “前后两次,一则他可以擅自驾驭你的车马、支使你的小厮,二则又可以在你的书房和裴家的府第之内来去自如,不用说,你和他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展欢颜道,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并没有裴云默预期之中的慎重。

    裴云默皱眉,倒是有些心虚道:“那两次的事——”

    “没关系!”展欢颜淡然一笑,打断他的话,“你有你自己的交际圈子,也有你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你要和什么样的人结交,要怎么做事这些想必也都有你自己的用意。这些事,我不会要求你和我解释什么,你也没有这样的义务。”

    裴云默皱眉,“难道你就不生气?”

    “你这样连着两次都和外人联合起来作弄我,我若说是半点也不动气那便是假的。”展欢颜白他一眼,顿了一顿,又重新正色道,“不过真要说起来,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这中间夹着一个你,我现在的境况应该也不会这样轻松自在了!”

    上一世做了一辈子的死对头,北宫烈是什么脾气,虽然她摸不透,但多少也知道一些——

    那绝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在这样事关自己将来前途命运的事情上他根本就不可能这样拖泥带水,说是给她机会让她去解决这件事?

    其实对北宫烈而言,这一步的妥协之下,他自己是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的。

    展欢颜不傻,自然知道他对自己的这一步退让之下必定会有裴云默的影响——

    这样说来,她反而要感激裴云默的。

    “你这么一说,倒是要让我觉得汗颜了。”裴云默闻言,却是头一次真心实意的笑了。

    他惯常的笑就只做在表情上,这一刻却有明亮璀璨的光芒从眼眸深处溢出来,在那张妖孽一般的脸孔上,晃的人心神一颤。

    “你不必谢我,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什么也没替你做过,一切全凭你自己的造化。不过今天得了你这句话,我倒是觉得若不替你做点什么反而对不起你这一声‘表弟’的称呼了。”裴云默道,说着就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看向展欢颜,“不说废话了,我今天过来,的确是有事找你。”

    “嗯?”展欢颜看着他眼中迅速褪去的笑意,不由的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