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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说起来好笑,世间在平庸的人,只要发奋,只要渴望,总能在长安终老。但是他们这些天潢贵胄们,却从晓事起就要颠沛流离,四处为家。

    他还记得离开长安时父亲对他说的话,父亲说,我这是为你好,留你久了会让你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如早早的把你送走,换你一世平安。他那时不能理解父亲的用心,却也明白君命不可违。他拖拖拉拉的拜别母亲,希望母亲能为他求情,让他晚些再走,可是母亲却只是抱着他痛哭一场,念叨着“你是个女儿该有多好,如果你是个公主,就可以承欢膝下,在母亲的视线范围所及内成家立业……”

    可母亲的希望只是希望,他就那么在着双亲的目光中离开长安,接下来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中,他回京最长的两次,一次是奔母丧,一次是奔父丧。

    父亲最后活着的那几年,他有过一些隐秘的幻想,幻想着父亲能够召他回去,幻想着他可以成为最后的赢家,但是兜兜转转,最后他还是留在了封底,而太极殿的宝座上,坐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时候他便彻底的死了心,已经做好了在任上白首老死的打算时,却没想到竟然收到了新皇的诏书,令他回京任职。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父亲在世时,也有王爷在京城任官,但是这种差事,绝对不会落到一个对皇帝有威胁的皇子头上。拜着父亲在最后关头的犹疑不决所赐,不管他是否有想法,他都成为明面上唯一能替换李治的人。虽然最后一刻父亲选择了放弃,但是自己身上被打下的烙印却很难洗刷掉。

    所以李治登基之后,他就一直诚惶诚恐,只求着不被抓获小辫子趁机除掉就好,哪里还能想到有什么这种好事落在自己身上。

    若他与着李治有些交情,他会稍微放心点,毕竟无论是说情还是辩驳都有门路,但问题是他与李治完全不熟。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李治才五岁,名义上是兄弟,但实际上根本没有相处过,所以李治记不得他的长相都是个问题,更无从提起好感来了。

    因此当接到诏书之后,李恪第一个感觉就是恐惧,生怕这是一个圈套,皇帝是打算将自己骗去京城,设置个圈套处死自己。

    皇帝的诏书,并不是非遵从不可。他怎么也是李治的兄长,要是实在不想去了,报个病说自己不能上路,李治作为一个要名声的皇帝,多半都会准许他就地休息,然后养病的。这病养个一年半载,事情拖一拖,也就过去了。大不了再被安排个地方,去京城送死也就不必了。

    可是万一真要这样,那就彻底的与皇帝撕破脸了,不管皇帝对他想做什么,他对于皇帝的不信任都表现的淋漓尽致,那就算以前皇帝对他没有什么想法,以后也不可能不防他了。

    回京也难,不回京也难,李恪实在是无法抉择,便叫来了心腹谋士参谋,但谋士最终给出的意见却是:顺应诏书回长安。

    “为什么您觉得回去好?”李恪沉默了许久,才问出这句话。

    “大王请看圣人在登基后对于魏王的态度,便可安心。谋士捻了捻胡子,胸有成竹的说道,”不回,我们将无路可走,回去,说不定大王以后的人生际遇将截然不同。“李恪在那里沉思着,的确,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机遇与风险并存的。带着人回到京城,有可能等待他的是一个圈套,但也有可能是一份平步青云的机会。

    他如今已经三十有二,早就过了年少轻狂的浪荡日子,真心希望自己能够立起来。他也是先皇的儿子,骨子里也流着好胜的血液,就算是不能做皇帝,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像着伯父他们那样,入相出将,名垂青史。

    ”赌了!“李恪思忖许久之后,一咬牙说道,”吩咐王妃和世子收拾行装,咱们都回长安去。“皇帝只说让他回京,却没有嘱咐他的家眷该如何处置。从谨慎的角度上来说,李恪可以选择自己入京述职,让妻子和儿子仍然留在封地上,这样就算是他有不测也不会被人一窝端。但李恪转念一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是皇帝真心要对他动手,那他的妻儿也是活不了的。还不如全家都带上,若是皇帝真心打算用他,自己这也番效忠肯定能换来相应的回报。若是有个万一,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是幸事。

    下定了决心,李恪觉得胸中的郁郁之气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伸着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桌案,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离家这么多年,我还真是有些怀念京城的风物了呢。“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李恪在吴地想念长安的时候,在着遥远的京师,褚遂良正为了让自己不离开京城而努力。

    ”相公,你难道真的要看我因为这区区二十万贯而离开长安?“褚遂良在长孙无忌的书房里时,脸上失去了一如既往的从容,又是愤怒又是惶恐。

    他自觉地为李治登基出了极大的力气,如今李治刚继位,竟然就要赶他离京,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也知道只是区区二十万贯,可为什么就要忍不住去占这个便宜呢!“长孙无忌说起来比他更火大,直接就将着手中的狼毫笔给扔了,”你已经贵为郡公,府中那件珍玩不止十万贯,怎么还能拉的下脸面去占这种小便宜!“”我,“褚遂良被长孙无忌的气势吓到了,站在原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小声辩驳,”这,这哪里还叫个事儿啊。“褚遂良这次被贬同州刺史,说起来当真是有些冤枉,并非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其实只是占了些小便宜。前几个月,有一个负责跟胡人打交道的通译打算离开京城回老家养老,便将着自己在长安的房产出售。但因为他房子的地方好,因此要价颇高,一直都没有卖出去。后来褚遂良听说这件事,他正好也想在那个地方买房子,于是就让家人出面,以着他的名头强行压价,要按照这个人当年买房子的价格买房。

    现代人都知道,房价这东西是随着社会发展一直涨的,尤其是二三十年的时间,翻一番都可能。但褚遂良是大官,又是皇帝宠臣,那个户主只是个小小的翻译官,哪里敢跟他硬抗,只能委委屈屈的卖了。但卖了之后,心中始终有所不甘,便将着这事情四处传说,但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没打算用这种事情扳倒褚遂良,所以说过爽一下就算了,人都准备回乡了,结果却接到了通知,竟然要让他去太极殿当堂跟褚遂良对质。等这个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帝小吏,两股颤颤的到了殿上,这才发现事情的发展早就超出了他的想象,褚遂良强买民宅的事情,竟然被御史给参了,直接闹到了皇帝面前。

    褚遂良被训斥的时候还觉得很委屈,他不过是买了个房子而已,把价钱压低了又怎么样?他还给钱了呢!乡下一个豪强都敢强抢民田,他一个朝廷大员还肯跟人好声好气的”谈生意“,这简直都是太奉公守法了有没有!不就是少给了二十万贯,苦主都没说什么,他们这群人咋咋呼呼什么劲儿。

    按照往常来说,这件事的确不是大事,朝廷官员就算是自身廉洁奉公,谁还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呢?就算没有不着调的亲戚,谁还能保证自己家的佣人家奴都不会仗势欺人?所以哪怕再挑剔的言官,都不会太追究这些细节。毕竟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你有种给人做初一,明天就有人会给你做十五。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是,褚遂良千算万算,却忘记了今时不同往日,今年处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

    干旱。

    ☆、第171章 退让

    自从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兴起之后,皇帝一方面获得了至高无上的神权,动辄以天子论,但是在另外一方面,却也不得不开始背起了各种黑锅,各种自然灾害都成了天子德或不德的象征。

    干旱便是一例。

    李治登基不过两年,两年的年景都不大好,各种自然灾害频发,于是这次刚有苗头,他便搬去了正殿,检查死刑卷宗,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倒叫人不好说什么了。后来干旱有所缓解,众人当这一关过了呢,没想到不过月余,刚刚入伏,天气便又不下雨了。

    李治是天子,能做的都做了,于是接下来就该是从上到下的自检了。宰相为百官之首,首当其冲的就受到了冲击,所以这会儿长孙无忌都写了三道奏折的请辞,不过到最后都被李治挽留了而已。这倒不是说李治不想他回去,只是长孙无忌如今,动不得所以不但李治不能找茬把长孙无忌踢下去,甚至还要极力挽留长孙无忌继续当宰相。

    有长孙无忌带头,文武百官都纷纷展开了“自检”行动,原本只是一场官样上的形式主义文章而已,可没想在这个时候竟然爆出了诸遂良的事情,于是一时间众人哗然,大家纷纷都用“我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叛徒”这种眼神来看诸遂良。

    干旱要么表示皇帝失德,要么表示有冤案。大家开始都只往前面想,但皇帝兢兢业业艰苦朴素,宰相带头自检,百官也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大家德行都没有问题,所以便不得不将实现转移到了后面。连着前几年的旧案都翻出来了,卯足了劲儿想要找个冤假错案,抓个替死鬼过来,给着这场大难一个合适的解释。

    所以,这会儿诸遂良爆出了仗势欺人夺人家产的事情,天下大旱这口大黑锅不偏不倚的就盖在了他身上,一时间不管是跟他交好的还是交恶的,没有一个人肯为他说话,大家都纷纷表示诸遂良做出这种事情来罪大恶极,必须要严惩。一件放在平时不过是御下不严的罪责,忽然就变成了足以削官掉脑袋的问题。

    不过李治是个懂分寸的人,诸遂良怎么说都是先帝留下来的辅弼大臣,又有党羽,他要是把罪定的太重肯定会激起一帮人生“兔死狐悲”之感,所以也就训斥了几句之后,将他迁为同州刺史。

    李治这个决断,让着长孙无忌都不得不称妙,论官阶他并没有将禇遂良降多少,连着长孙无忌都不能怪他苛责老臣,反而还得代着禇遂良向皇帝谢恩,感谢李治的仁慈。但是要论实际,禇遂良一脚被踢出中枢,自己断失一臂,李治身边空出老大一个位置,整个局面却是忽然就活了。

    只是毕竟还年轻,若是以为这样便可以扳倒自己,倒是太天真了。

    长孙无忌自己心里头盘算清楚了,对于禇遂良的哀嚎并不十分上心,只是劝他,“这个时候朝廷内外的眼睛都在你身上盯着,我也不好帮你开口说话。你且去同州上任,不出三年,我一定能让你回来。”

    长孙无忌是个谨慎的人,他既然能开口说话,便是有十足把握了。禇遂良虽然心里极其不情愿离开京城,可如今并无他法,于是也只能认了。

    **

    所谓趁热打铁,等着禇遂良一离开,李治便甩出了长孙颖让人改进的那一堆抗旱工具,说是昭仪梦天人传授,狠狠的帮着长孙颖刷了把好感度。

    “你说是工匠所做,要不然说是你梦到的也好啊,干嘛挂在我名头上。”长孙颖得到这个消息,挺不高兴的嘀咕着,李治见状,实在是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我这是送功劳给你,你还不乐意。”

    “总觉得有点过了。”长孙颖被他捏的快点闭过气去,打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红彤彤的鼻尖,“现在走到哪儿去都有人看着我,还有人谢我,好不自在。”

    宫里头的宫女太监,有不少都是因为家贫入宫的。他们前身大多数都是自耕农,因为天灾*破产,因此就算是如今已经脱离了农人的身份,却还是有些亲戚仍然是农人。长孙颖的这项举动造福的是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这些人的家属也在其中。可以说因为长孙颖的这一作为,他们许多亲属都逃离了为人奴婢的命运,所以尽管这些小人物无权无势,但内心都充满了对长孙颖的尊敬,如今就算是在宫里头的小径上看到长孙颖,也会特意绕路过来作个揖,行个礼。

    “之前让位是贤,如今造福天下却是慧了。”李治伸了个懒腰,“有些事情动静儿越小越好,例如我对你的独宠,但有些事情却是越大越好,例如这种积攒功德的事情。”

    “我一个深宫妇人,要这些虚名做什么,还不如说是你梦到的,倒能收拢些民心。”长孙颖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仍然觉得浪费了。

    “谁说你不需要,就是因为你在深宫中,所以才需要。”李治不赞同的摇摇头,“你四处不沾边儿的,这么一个在宫里头立着,我不为你谋划些怎么行。”

    “我在宫里头四不沾边儿又怎么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别人能做,我自然也行。”长孙颖嘀咕着叹了口气,“前头忙的狼烟四起,后院还一个掐的跟斗鸡眼儿似得,真怕是累不死人。”

    李治听着她这么说,知道她口中另外一个事不沾边的人是指晋阳公主那事儿,便也是一叹,从后边拥住她,“我连累你们了。”

    皇帝是孤家寡人,如今连同他亲近的人,都不得不变成了孤家寡人。

    “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长孙颖拍着他的手,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难过,倒是劝慰着他,“只是你自己切莫心急了,欲速则不达,这治国之道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后面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日子还长着呢。”李治从后面蹭了蹭她的脖子,当下也笑了。

    **

    “昭仪,你看这些东西行吗?”纤云将准备好的礼物拿来给长孙颖过目,长孙颖看了看,然后点头,“就这个吧。”

    “公主好书法,难道昭仪不应该选名家字帖什么的?”纤云看着长孙颖盒子里的发饰,有些担忧的说。”

    晋阳长公主可是最受重视的一位公主,虽然她待着自家昭仪不是很亲厚,可纤云实在不愿昭仪因为这种小事而怠慢了晋阳长公主,引来晋阳长公主的不满。

    “她喜欢书法多少人知道,从小到大,先皇送的,陛下送的,都汗牛充栋了,有什么没见过?还不如送她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呢。”长孙颖笑了笑,让人将着饰品衣裙放好,拿着大盒子装起来,“再说她就要入道,只怕更罕有人想起送她梳妆打扮的东西了。”

    “可这个不怎么值钱。”纤云巧手的将着盒子用锦缎打成好看的结,小声的说道,“会不会让人觉得怠慢。”

    这些天长孙颖对她信任很多,也经常让她表示出自己的意见,所以纤云并不像初来时那么唯唯诺诺了。

    “这送礼的事情,只要送的人尽心,收的人开心就好了,其它贵不贵倒是其次。”长孙颖检查了下铜镜中自己的样子,忽然想着问纤云,“对了,最近那些闲话还有没有?”

    长孙颖问的,便是指她回宫后那些针对她的谣言。

    “没有了。”纤云没想到长孙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慢了半拍后,却是很明确的说道,“自从昭仪弄出了水车,造福黎民百姓后,大家便从心眼儿里觉得你是好人,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而破,再也没有人传了。”

    看来李治帮她刷威望的行为还真的挺管用,别的好处她暂且没有受用道,但是能消除掉那些恼人的流言,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去让人把公主喊来,咱们一同去给长公主道贺去。”长孙颖点点头,不在多问,只吩咐纤云去喊女儿过来。

    这个宫婢也是个能干的,自己问过一遍之后,没有指示,就知道盯着后续发展,这份机灵劲儿比一直跟着自己的刘绣等人强多了。

    “是。”纤云见着长孙颖问了那句话后就没有下文,跟着什么都没问一样,便也什么话都不说闭着了嘴,自己出门传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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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李治想给晋阳大办出阁仪式,但公主府还没有修好,所以就暂且先不让她出阁。不过因为入道要接受道教的册封,还要举行盛大的仪式,因此晋阳公主不得不先出宫到道观里住一段时间。为此宫中就先给她举办了个小宴道别,各宫有着交情没着交情的人都会去送礼,长孙颖这会儿也就带着女儿去参加这个的。

    晋阳公主虽然跟着众位妃嫔们都不甚亲近,可是跟着下一代们却没有这个顾虑,因为对着几位年幼的皇子皇女都非常好。大凤是她这辈儿最大的一个公主,晋阳格外喜欢她,所以今天这种场合,长孙颖自然也要带上女儿了。

    长孙颖带着女儿,一路上边走边教着她等会儿去了要如何跟姑姑说话。母女俩正牙牙学语,却忽然从斜刺里走出来的一堆人堵在了路上。

    这是谁啊?长孙颖正心疑惑着,看着人群分开,从前头折返过来的萧淑妃,不禁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

    怎么又是这位!

    ☆、第172章

    遇到萧淑妃,长孙颖只想扶额。

    说起来两人也真是冤家,长孙颖回来严重威胁到她的地位,所以她讨厌长孙颖。李忠影响到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她找长孙颖的碴。等着长孙颖帮李忠退让,表示李忠不会做太子之后,她却是比以前更加一万倍的恨长孙颖了。

    为啥?

    因为长孙颖这算是彻底的将着立太子的路给堵死了,有她那封上书在,只要有人想要立太子,那就是对皇帝图谋不轨,巴不得皇帝早死。所以不管萧淑妃之前蹦跶的多么欢快,这会儿都得歇菜。

    “长孙氏甚是可恶,她自己的儿子做不了太子,便让着别人的儿子也做不了!”萧淑妃在着屋里头气的砸了一屋子东西,将着长孙颖骂了个狗血淋头,到最后却是“恍然大悟”,“对了,一定是这个贱人想要把这位子给她自己的儿子留着。”

    萧淑妃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看透了长孙颖的用意,长孙颖这会儿用李忠当伐子,绝了所有皇子进阶的希望,就是等着从她肚皮里再爬出一个皇子来。毕竟皇帝说了以后再说,又不是再也不说。

    对于已经有皇子的皇妃来说,当然是越早越好,因为竞争力少。但是对于没有皇子的皇妃来说,却是越晚越好,因为只有晚了,自己才有可能拿到入场券。

    “这小贱人用心好险恶,我险些被她骗了过去,以为她是卖子求荣呢,谁知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觉得不是自己肚皮爬出来的跟自己不亲!”脑补过度的萧淑妃好生气闷,决定全方位无死角的打压长孙颖。尽管长孙颖在宫里头有了好名声,但那又怎么样,皇妃的福祸旦夕不都系于皇帝一身,她抓紧每一个能见着李治的机会说长孙颖的坏话,就不信不能三人成虎。

    萧淑妃这样做,却是忽略了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就是没有搞清楚状况。长孙颖跟李治的感情如何,所有人都是雾里看花的,所以萧淑妃将着长孙颖代入自己,按照一般皇妃跟皇帝相处的模式来,然后自以为对症下药的在着李治面前诋毁对手。但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争名之举不是长孙颖自己做的,而是李治做的,所以她在皇帝面前上的眼药再隐秘也是白搭,不但没用,反而让李治更加厌恶她。

    后宫女子之间的添油加醋针锋相对,李治是知道的,只要不闹他,他一向都是装傻不知道的。所以他冷眼看着萧淑妃的挑拨之举,越看越觉得恶心,心道若不是这事情是自己一手捅出去的,就凭着萧淑妃这上眼药的本事,自己跟阿颖感情再好也要起嫌隙。他原来只道这女人无脑冲动,坏不了事,现在看来是小瞧了她。

    李治现阶段不方便动萧淑妃,所以对此的直接反应只能是减少了去萧淑妃那里去的次数,改儿去武媚娘那里了。

    武媚娘是皇后弄进来的女人,他原本就对着这个有心机的女人心里头很膈应,所以看着皇后竟然把她弄进来,气得简直是七窍生烟。但是他与武媚娘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又不能与皇后明说,所以除了给皇后几天脸色看之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无视了武媚娘的存在。但问题是,李治给皇后脸色的时间太多,王婵对此早就免疫了,半点儿都没收到他的信号,所以压根儿没对武媚娘重视起来。而武媚娘也十分乖觉,从不生事,反而很懂事的扮演了解语花的角色,所以时间长了,李治渐渐的就把她那里当做了个避风港。

    没错,就是避风港。因为在别的妃子那里,李治可能还要顾虑一下皇帝的身份,不必太摆给人冷脸,但是他跟武媚娘之间就完全就不考虑她的心情了。武媚娘身份卑微,又十分聪明,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所以李治去了她那儿之后不爱说话就不说话,不想笑就不笑,心情不好就阴着脸,甚至直接把武媚娘当做一个摆设也无所谓。反正是武媚娘自己送上来的,她既然不够自珍自重,那么他便也不必替她着想了。

    有武媚娘打掩护,李治在着后宫之中完全可以摆脱掉许许多多麻烦的事情,而且他有时候也乐意给武媚娘找些麻烦,例如宠幸她所提拔上来的两个低品阶嫔妾,给了她们孩子,然后看看武媚娘的反应。他故意试探这个女人的底线到底是在哪里,但是每次到最后,武媚娘的忍耐都叫他心惊,便也越发的知道,千万不能给她孩子。

    没有孩子,她都能在宫中生出什么事端来,有了孩子还能得了。

    萧淑妃招人烦,李治便改成去武媚娘那里。这个女人聪明的知道他来后宫是为了放松的,所以从来不说那些烦心事给他添乱,甚至更多的时候她是压根儿不出声的。她知道李治到她那里去是图清净,便干脆将着自己的存在感降于最低,甚至有时候李治都觉得在这里跟在自己的书房呆着没什么两样。

    萧淑妃对此状况自然生气,但是武媚娘是个会做人的,她就算是嘲笑奚落斥责,也逆来顺受,在她面前从不反驳,让萧淑妃觉得好生无趣的同时也压根儿不把她当对手,只专心致志的对付长孙颖这个心腹大患。不过长孙颖向来是乌龟流,躲在自己的宫里寻常都不出来,所以今儿她知道长孙颖要去晋阳公主那里贺寿时,便专门在着路上堵她了。

    “参见淑妃。”长孙颖见着萧淑妃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知道她是专程来找茬的,于是便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给她行了个礼,然后又叫大凤行礼。

    大凤虽然平时调皮,但是在外人面前却是很规矩的。虽然好奇这位阿姨跟别人不一样,但还是乖乖的给她行了礼,然后好奇的打量着她。

    “好伶俐的孩子,本宫一见就喜欢的很呢。”萧淑妃本来想找长孙颖的茬,但是长孙颖实在是太油盐不进,她正要张口,瞄到小大人一样立在那里的大凤,立刻笑着将手就伸了过去,“陛下对大公主也是喜欢得很呢,我听说想给她赐名珍字?”

    大凤到现在都是叫着小名,李治闲暇无事,也用着他那被诅咒的起名技巧跟长孙颖商量女儿该叫什么。可他想出来的不是珍就是宝,要不然直接是明珠金铃之类的,土到惨不忍睹,一概都被长孙颖给推辞了,说着女儿不急,反正等着将来出阁时再起也一样。

    公主跟皇子的姓名其实用的场合都有限,无外乎是些册封的文书上用用,其它日常场合,父母都喊小名,其他人都喊封号,根本用不到,有跟没有都不影响生活。

    长孙颖看着萧淑妃那染得红红的指甲就要往女儿脸上去,只觉得心惊肉跳,当下不顾礼仪尊卑的伸手过去就打掉了萧淑妃的手,慌张的将着女儿护在怀里,警惕的瞪着萧淑妃,“您有话直接说就是,别动手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