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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不,不!这可不是举手之劳。”谢虎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里的易小甜,夸赞道,“警察掏出枪后,那些围观的人都吓得屁滚尿流,而你却镇定自若,想出这个妙计,并有勇气实施,足见易老师智勇双全,就连我也自叹不如啊!”

    易小甜脸红了一下,垂下头低声道:“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伟大啊。”

    “不过刚才真够危险的,如果被警察识破,就把易老师也牵连进来了。”金坤说道。

    “那些草包警察是绝对不会看穿的。”谢虎说道,“那一刻,我也以为易老师是被人推进来的,刚好被你抓了个正着。要不是你刚才说易老师不是人质,恐怕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易小甜被他俩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啦,好啦,你俩就别给我歌功颂德了。”

    谢虎点点头:“好吧,易老师……”

    “你们别再一口一个易老师地叫了,好像我真有那么老似的。”易小甜打断他的话,道,“我们都是同龄人,就叫我小易吧。”

    谢虎又犯了爱开玩笑的毛病,说道:“小姨?嗯,貌似有些占我俩便宜,哈哈……”

    易小甜非但没生气,反被他的话逗笑了:“呵呵,如果觉得小易不好听,那就称呼小甜好了,反正有些同事也是这样叫的。”

    几句玩笑的话,让三个年轻人暂时忘记了刚才命悬一线的紧张时刻,车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忽然,易小甜感到脖子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连忙伸手摸了摸。金坤发现她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红印,想是被匕首抵过后留下的,就歉意道:“对不起,我刚才下手重了些,没弄伤你吧?”

    易小甜看他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禁心中一荡,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没,没事……”

    金坤看了看牢牢锁死的手铐,抬头问道:“虎子,车上有没有铁丝之类的东西?”

    谢虎一手握紧方向盘,另一手在车座下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抓起一根手指长的铁丝递给他:“怎么?警察给你的礼物戴着不舒服了?”

    “嗯!这破玩意儿太勒手了。”金坤伸手接过细铁丝,用牙叼着插进锁孔里,双手配合着动了几下,只听“咔”的一声,手铐应声而开。

    易小甜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手铐也太不靠谱了!”

    “知道为什么我能轻而易举地打开它吗?”他摘下手铐,摇开车窗扔了出去。

    “为什么?”

    他歪着嘴角笑了笑,用仅会的几句英文道:“made in china.”

    易小甜先是一怔,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金坤还是不放心,又看了看车外后视镜。易小甜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没看到警车的影子,就问道:“警方下了逮捕令,这么说,dna核对结果一致?”

    不等金坤回答,谢虎急问道:“什么dna?到底怎么回事?”

    金坤叹了口气,解释道:“昨天警察不是在爷爷的手里发现了一缕头发吗?他们怀疑我是凶手,就把头发的dna和我的进行核对,结果却是一致的!”

    “一定是栽赃陷害!”谢虎气愤道。

    “是啊,那些该死的凶手真是太可恶了!”易小甜随声附和道。

    谢虎疑惑道:“兄弟,你爷爷的尸体不是从加油站的废墟里找到的吗?那么大的火,手里攥着一缕头发怎么可能不被烧焦?”

    “哦,消防员是从土里挖出爷爷尸体的,所以尸体才没被烧焦。”金坤略微沉思了片刻,道,“我分析,也许是凶手杀死爷爷后,把我的头发塞进尸体手里,然后用泥土掩埋,接着引燃加油站,制造火灾导致房屋坍塌掩埋尸体的假象。凶手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把陷害我的证据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

    “可有一点我不明白。”谢虎急打方向盘,越野车拐上高速路。他一边小心驾驶着汽车,一边疑惑道,“凶手为什么要嫁祸于你呢?”

    “我猜测,他们陷害我,无非是想得到……”金坤的余光扫向易小甜,欲言又止。

    谢虎猜到了答案,接话道:“对啊,凶手一定是为了‘解密之钥’!哈哈,可他们哪知道,那就是一堆鸟文……”

    “谢虎!”

    金坤呵斥一声,余光观察了一下易小甜的表情,发现她正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他叹了口气,不禁为谢虎的“大嘴巴”郁闷不已。

    易小甜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刚才说的‘解密之钥’是什么?”

    谢虎暗自埋怨自己刚才说得兴起,以至于一不小心说穿帮了。他歉意地看了看车内后视镜里的金坤,然后专心开车,不再搭话。

    “‘解密之钥’到底是什么啊?”易小甜追问道。

    金坤缄默不语,心里想着编一个既不泄露机密,又能让她相信的谎言,但一时却想不出。

    易小甜看他俩都不接话,有些生气地说:“是啊,我是外人,你们当然不信任我了。”

    谢虎是个重情重义、性情耿直的人,不禁被她这番话说得有些尴尬,就对金坤劝说道:“兄弟,要不是小甜舍命帮我们脱险,就算我们不死在警察的枪口下,恐怕也被逮回去蹲局子了,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当外人看待呀!而且她还是易学专家,或许可以帮上我们……”

    “你给我把嘴闭上!”金坤瞪了谢虎一眼,他忽然觉得谢虎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情耿直。有时候,这还真是一个大缺点。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易小甜看着金坤的眼睛,放慢语速说,“那个‘解密之钥’,不就是你要完成的家族使命吗?”

    金坤吃了一惊,凝视着她的眼睛,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族使命这件事的?”

    “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瞪着我。”易小甜白了他一眼,随手指了指正专注开车的谢虎,“是他说的。”

    “我……我可没说过这话。”谢虎赶紧为自己澄清。

    “那好,就让我帮你回忆一下。”易小甜严肃道,“你撞警车之后,在劝说他逃离时,曾说过家族使命这件事。”

    谢虎猛然想起了曾说过的话,他怕金坤埋怨自己,连忙解释道:“哎!当时情况紧急,如果我不这样说,我兄弟也不会和我一起逃啊。”

    当时的情况的确很紧急,以至于金坤也不记得谢虎曾说过什么了,也许,只有易小甜这样置身事外并对此敏感的人才会记得。

    金坤低下头,双眉紧锁,反复思量了半晌。他认为,通过与易小甜的接触,以及她刚才舍命相助的表现来看,她是值得信赖的。而且易小甜是个既聪明果敢,又单纯善良的女孩,对待事物有独特的判断力,她还是易学专家,一定可以帮上自己。但是,在完成家族使命的过程中,势必会遭遇许多难以预测的凶险,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能承受起如此艰巨的挑战吗?

    易小甜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怎么,你不相信我,怕我泄露了你家族的天机?”

    “不,不是。”金坤抬起头,神色凝重地看着她的侧脸道,“如果把那些秘密告诉你,就把你也牵连进来了,而我们接下来要面对许多未知的凶险,我怕你一个女孩……”

    “你怕我遇到危险就退缩,对吧?”易小甜打断他的话,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是胆小的人,刚才就不会舍命帮你们了!”

    易小甜看他皱着眉缄默不语,似乎内心在做激烈的斗争,就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家族使命肯定和《易经》有关,而我对《易经》有一定的研究,如果让我加入进来,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金坤与她四目相对,能感受到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真诚和坚定:“好吧,但那些秘密事关重大,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及。”

    “我以我的人格保证,你接下来所说的秘密,我绝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易小甜起誓般说道。

    金坤调整了一下坐姿,表情肃穆:“那些秘密,要从‘金玉尸衣’说起……”于是,他把爷爷在遗书中留下的秘密以及家族使命大致讲述了一遍。

    易小甜听完,脸上露出无比惊诧的表情。她万万没想到,金坤爷爷遇害的背后居然暗藏如此重大的秘密。而“尸身密码”果然和自己推测的一样,它的一侧还有很多和《易经》有关的符号,那些符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幅藏宝图!只要结合“解密之钥”,就能找到绝传了两千多年的上古奇书——《连山》和《归藏》,以及一个富可敌国的宝藏!

    她脸上的表情由惊诧转为兴奋,又从兴奋转为迷惑:“可是你刚才还没说,‘解密之钥’到底是什么。”

    “咳!就是一堆鸟文,我们根本看不懂。”谢虎插话道。

    “鸟文?”

    “对,‘解密之钥’是一堆很难看懂的古老文字。”金坤补充说,“那些文字近看上去像一堆蠕动的虫子,挺瘆人的,但远看上去还很优美,就像一幅幅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真是奇异的文字,我闻所未闻。”她好奇地看着金坤问,“‘解密之钥’你应该随身携带了吧,能让我看一下吗?”

    金坤摇摇头,将儿童表举到她眼前:“昨晚本打算打印出来,但后来发生了那些诡异的事,所以它还在这里面呢。”

    易小甜恍然大悟道:“我说你干吗非要戴一块儿童表呢,原来秘密都藏在这表里啊!”

    金坤淡淡一笑,放下手臂道:“手表里有一张微型存储卡,等到了神农架,我再给你看吧。”

    易小甜侧目看了看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问道:“我们这是去神农架?”

    金坤点点头,道:“爷爷在遗书中叮嘱,让我去找刘斜协助我,他是爷爷唯一的徒弟,现居神农架。”

    “哦,原来是这样。”易小甜一想到即将找出绝传的经书和宝藏,忍不住兴奋道,“绝传了两千多年的上古奇书就要重现于世了,还有富可敌国的宝藏!真是太棒了!”

    “上古奇书?”谢虎疑惑道,“那两本经书是不是和《周易》一样,都是用来占卜预测的?”

    “据我所知,那两本经书分别是神农和黄帝时期的《易经》,它们与《周易》一样,都是由八卦衍生出来的。”易小甜话锋一转,“你们不懂《易经》的人就是这样,一提到《易经》就只想着占卜预测,其实《易经》并不只是一本占卜书,它还是中国古代最杰出的哲学著作,蕴含着许多丰富的哲学智慧!”

    “哼!易经占卜还被你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了?”一提到《易经》占卜,金坤就会想起死去多年的父母,他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易经》占卜是迷信,是骗人的!要不是为了完成家族使命,我才懒得去找什么绝传的经书。”

    “你怎么能说《易经》占卜是骗人的呢?”易小甜有些生气地反问道。

    “不是迷信是什么?”金坤仍是一脸不屑的神情。

    “好吧,那我就给你好好讲一讲《易经》占卜的原理。”易小甜板起脸,认真地讲道,“《易经》被认为是一部充满神秘色彩的书,可以用来占卜预测,正因如此,它才被一些人误解为封建迷信。实际上,《易经》的占卜预测并不是凭空想象的迷信,而是几千年来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智者们,通过观象取义[1]和运数取义[2]等原理,将他们的智慧和经验归纳总结到八卦、六十四卦,乃至三百八十四爻之中。比如,我们要占卜某一件事,就可以依据《易经》的占卜原理,求得一个卦,然后我们查找相对应的卦辞、爻辞等,还要考虑卜卦者的身份背景、卜卦的时辰等因素,最终才能确定占卜结果。所以说,《易经》占卜绝对是科学的,是唯物主义的!”

    谢虎听完,插话道:“看来,《易经》的占卜还真是有科学依据的。”

    金坤根本就没听易小甜说了些什么,他一直回想着父母遭遇车祸不幸身亡的一幕。当听到谢虎的话后,他突然低声咒骂道:“狗屁科学!分明就是迷信邪说!”

    易小甜扬起眉毛,用质问的口气道:“对自己不懂的东西,随便加一个罪名,指责为迷信,你不觉得很武断吗?”

    金坤不屑地撇了撇嘴,扭过头凝望着窗外。

    他不屑的表情令易小甜更加生气,忍不住冷冷地讽刺道:“你一点都不懂《易经》,还说它是骗人的,是迷信,你这才是真正的迷信——迷信自己的狂妄无知!”

    金坤猛转过头,凝视着她的脸吼道:“你才狂妄无知……”

    “为了这么点小事,你俩咋还吵起来了?别忘了我们还有重任在身!”谢虎对金坤埋怨道,“兄弟,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小甜老师是我们的恩人,你怎能欺负人家呢?”

    金坤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了,就冲她歉意道:“对不起,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对嘛!”她冷瞥了金坤一眼。

    “我兄弟对《易经》有成见,可能是他对《易经》还不了解。”谢虎替金坤解释了一句后,投其所好地说,“小甜老师,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就给我俩恶补一下《易经》知识吧。”

    易小甜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了,说道:“《易经》确实是一本伟大的著作!有学者甚至称它是‘经典中的经典,哲学中的哲学,智慧中的智慧’。它不仅开创了中华文明伟大的易文化,奠定了东方文化的基因,而且还影响了每一个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比如,《易经》中的阴阳变化、自强不息、天人合一、神道设教、厚德载物等观念,早已潜移默化地根植入每一个中国人的心坎里。”

    “这些观念都是耳熟能详的,原来都是出自《易经》!”谢虎惊讶道。

    “是啊,所以说《易经》的哲学观,早已融入到每一个中国人的血液里,影响着我们的思维方式。”易小甜道,“其实,像你这样虽然听过一些《易经》的哲学观,却不知其出处的人并不在少数。”

    “看来我还真应该饮水思源,好好学习一下《易经》。”谢虎来了兴致,追问道,“天人合一是什么意思?”

    “那好,我就先给你讲讲‘天人合一’。”易小甜略作思考后,口若悬河般说了起来,“‘天人合一’简单说就是人本是万事万物的一分子,从属于天,所以天和人原本是合一的,不可分割的。如果详细说来,天性就是人性,天道就是人道,天德就是人德,这样,就把天文和人文紧密联系在一起。比如,《易经》六十四卦的首卦——乾卦,初九爻辞说‘潜龙勿用’,这个‘$2’是广义的,指的是天上的苍龙七宿,地上的龙蛇,以及人所具备的龙德等。冬至后,天上的苍龙七宿看不见了,地上的龙蛇也冬眠了,而人类也因为寒冷潜居在家,休养生息,所以说‘潜龙勿用’。到了次年惊蛰时节,气候变暖,万物萌生,天上的苍龙七宿又冉冉升起,地上冬眠的龙蛇也苏醒了,这时,人类也开始从事耕作等事务,因此乾卦九二爻辞说‘见龙在田’。这印证了天上、人间的事情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天人合一’最简单、最直白的内涵。”

    易小甜讲得兴起,情不自禁地升华了主题:“通过‘天人合一’这个易学观,我们不难看出,《易经》的宗旨是让人类能和宇宙、自然万物和谐共处,趋吉避凶,最大限度实现人类的价值!如果人类违背了‘天人合一’,无知地以主宰者的身份自居,不能与养育我们的地球上的自然万物和谐相处,甚至肆无忌惮地去破坏自然平衡,那么,等待我们的势必会是一场大灾难!”

    金坤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能感觉到她这番话极富哲理,特别是最后升华那段,将人与自然万物的生克关系阐述得很透彻,这不禁令他大为震惊,同时,也让他对《易经》的偏见淡了许多。

    谢虎也听得似懂非懂,刚要再问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远处响起了警笛声。他心中一惊,紧张道:“糟了!是不是警察追上来了?”

    金坤也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后视镜,发现车后百米外正有三辆警车逼近。他不安地深吸了口气,暗道:“现在越野车在高速路上,两侧都是封死的,如果警察是来追捕我们的,我们逃脱的机会很渺茫。”

    谢虎一边换挡提升车速,一边急道:“路两边都是封死的,我们无路可逃,只能和那些该死的警察比比速度了。”

    金坤盯着后视镜里的警车,只犹豫了两秒钟,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虎子,立即降低车速!”

    “什么?”谢虎以为自己听错了,当金坤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后,他不解地反问道,“降低车速!你想让我们束手就擒吗?”

    “按我说的去做!”金坤命令道。谢虎无奈,只好减慢车速,但他却悄悄抓起了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六四手枪。

    警车逐渐逼近,八十米,七十米,六十米……

    三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不安地看着后视镜里逐渐逼近的警车。大概十秒钟后,第一辆警车追上越野车,并从左侧超车。

    谢虎用余光扫向从左侧疾驶而过的警车,他的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紧握在手里的手枪滑腻腻的,沾满了汗水。就在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时,第二、第三辆警车依次追上越野车,并快速超车,向前方疾驰而去。

    谢虎望着挡风玻璃外渐行渐远的警车,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气,放下手枪道:“虚惊一场!那些警车不是来追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