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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沈谣跟在他身后,揉了揉鼻子,宫女不应该和侍卫么,几时换成太监了,那太监能行么?

    ……

    数不清绕了多少个假山回廊,他们来到了月梧宫。

    晚春天气,时节清序,席面设在了院子里,最前边是一个高高的台子,备着一会儿演出用。

    宫里贵眷早已坐好,顾宴和沈谣在宫人的指引下也入了座。

    顾宴世子的身份未被剥夺,所以位置很靠前。沈谣看的清楚,前方是穿着明黄蟒袍的官家,后边依次进来几个个身姿婀娜,装扮贵气的妃子,簇拥着大群宫人。

    周围人声鼎沸,声乐悠扬,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沈谣心情也渐渐缓和下来。

    直到院里又进来了两个人,她不经意间瞥见那人腕上的红宝石手镯后,心又提了起来。

    是那个女人。

    威北王顾显朝挽着荣太妃的手臂,面容恭敬:“母妃,请上座。”

    荣太妃一身大红色宫装,和发髻上的红宝石步摇还有手腕上的镯子相得益彰,衬得气质雍容华贵,美丽又富态。

    她眼波微微环视了一圈,似是在找什么人,沈谣下意识就明白了。

    太妃在找她。

    可是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荣太妃的目光落在沈谣身上定住,她别有深意的看着,殷红饱满的唇弯起了一丝摄人的弧度。

    沈谣身子僵着,袖下的手帕搅在了一起。

    短暂的贺词后是民间表演。

    一个匠人拿着特制的花棒,从身边滚烫的铁桶里舀入炼好的铁汁,随后只见他手握花棒高高朝天空抛起。

    匠人手法娴熟,很快一道绚丽的耀眼的红芒挥洒在夜空中,宛若炸开的烟花,璀璨耀眼。

    一道,两道,匠人变换着手法,铁渣摩擦着铁红的火光,绽放在夜空中。

    沈谣仰着头,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仿佛忘记了方才的不开心,腮边浮现着软软的小梨涡。

    她不知道,与此同时,身旁的顾宴亦是在看着她的侧颜。

    陈三说今夜宫里有耍活儿,十分漂亮,他便想带她来了,看来没错,小姑娘好像还挺喜欢的。

    沈谣在看绚丽的火树银花,顾宴在看沈谣。

    她仰头仰的酸了,小手锤了锤脖颈,偷偷偏脸看了下顾宴,见他目不转睛的也在认真看烟花,俏丽笑笑:“世子,这火树银花好漂亮呀。”

    顾宴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

    可沈谣又继续看烟花后,总是抿着的薄唇微微弯起。

    所有人都在仰首看着美好的夜空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穿过,一个弓箭直直的插在官家的桌前。

    苏公公急忙大喊:“亲卫队,护驾,护驾!”

    院子里顿时涌现需索带刀侍卫,“嗖嗖嗖”又是几道弓箭,沈贵妃扶着官家,娇艳的脸吓得花容失色:“官家,咱们先进屋躲躲吧!”

    顾宴第一时间拿衣袖护着沈谣,随后目光落在了官家身上,见他被亲卫队拿盾牌护着簇拥进了屋,皱起的眉才微微松开。

    他沉声道:“出宫。”

    趁乱,沈谣跟着顾宴朝宫外跑。

    敌人在暗,不知道是冲谁来的,虽然明面上是对着官家,可在座的身份都太过敏感,顾宴不能保证跟他没关系。

    若是他自己也就算了,沈谣还在他旁边,他没法不顾忌。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皇宫犹如一座巨大的猛兽,蛰伏在这座土地上。

    远处有点点灯火,好像是宫人在点灯笼。

    顾宴拉着沈谣的手,察觉到她掌心都是汗,正要开口安慰,一道冷箭贴过面门,插到身后的树上。

    随后,顾宴手里一空,再反应时,沈谣已被拿刀抵着脖颈拖到前边,而他的脖后也横着一把冰冷的尖刀。

    他眼色骤然沉了下来,声势浩大弄了半天,这刺客果真是冲他来的。

    顾宴睨视四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出来吧,皇叔。”

    一道挺拔的身影自密林深处缓缓走来,月光映在他脸上,露出俊美无俦的脸,正是白日的威北王顾显朝。

    顾显朝走到沈谣面前,看着那锋利的刀刃眉心稍皱,冷着声音斥道:“蠢货,注意点你的刀。”

    小卒把刀朝外挪了挪。

    随后他才看向顾宴,见那厢一脸懒洋洋的,丝毫不惧,眼里顿时冷了下来:“阿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有种魔力,你身边的一切我都想要。从前是官家的宠爱,现在又多了一个女人。为什么,我总想夺走你的。”

    顾显朝大掌摩挲过沈谣的脸颊,被她嫌恶躲开,他也不恼,反而挑衅的看着顾宴:“感觉如何?”

    顾宴眼色凌厉如刀,眼底隐隐赤红,冷如霜雪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杀意:“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嗖!”一道冷箭笔直的射在顾宴胸前。

    他身形踉跄,闷哼一下。

    沈谣仿佛心被扎了一下,不敢相信的惊呼出声:“世子!”

    她拼命的想挣脱桎梏她的刺客,奈何力气小,推搡半天刺客纹丝不动。

    她又急又怕,眼泪一下子顺着眼眶淌下来,唇边哽咽:“顾显朝,你快放开世子,都是皇室宗亲,你这样残害亲人,若是让官家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顾显朝最见不得美人梨花带雨,尤其是沈谣这种美人中的翘楚,他怜惜的勾着她的下巴,眸里夹杂着一些痴迷:“谣儿,你若不想顾宴死,就乖乖跟了我,我不定不会亏待你,就许你王妃之位如何?”

    沈谣猛地想起那个梦,抄家,官兵,淫.荡的笑……

    她惊恐的看着顾显朝,下意思摇头:“不要,你就是个疯子,你会遭报应的!”

    顾显朝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手臂一挥,又一道冷箭。

    这次,顾宴身子弯着,“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沈谣眼里痛楚就快溢了出来,只觉得心肝脾肺都钻心般疼。

    她再也顾不得,使出了浑身力气去推,去咬,刺客仍然纹丝不动。沈谣憎恨的瞪着他,随后脖颈义无反顾的朝前抵,刺客愣了,来之前主子吩咐不得伤害沈姑娘,他吓得手一松,长剑落在了地上。

    沈谣脖颈上顿时浮现一条红道子,有细密的血珠正在渗出来,顺着雪白的鹅颈淌到锁骨里。

    “混账!”

    “谣谣!”

    顾显朝和顾宴齐齐喝出声。

    沈谣借势跑到顾宴身边,手颤抖的抹向他唇边,乌黑的眼眸黯然失色,脸哭的通红,哭音道:“世子,你还好么?你……你别吓我啊。”

    顾显朝迅速冲着刺客使眼色,泛着冷色的钢刀高高举起,银白色的光晃到了沈谣眼睛,她惊惶的看着顾宴身后,几乎是刹那间她飞快朝前走了一步护住了顾宴的后背,随后紧紧闭上了眼睛,意识恍惚间,有风声携着甘松香的味道混入耳里。

    “真是个傻姑娘。”

    顾宴看着她义无反顾为自己挡刀,黑眸满是温柔。他飞快的攥着那刺客的手腕,稍一用力,钢刀便落在他手里。

    他手起刀落,刺客被抹了脖子。

    顾显朝抬手,眼里有一丝慌乱:“弓箭手准备!”

    顾宴冷笑了声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手里长刀翻出了花,一波箭雨后,两人毫发无损。

    沈谣被他搂在怀里,那冷箭就在她眼前,她害怕的搂紧了顾宴的腰,声音有些无助:“世子,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呀?”

    顾宴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像雏鸟的绒毛一样柔软,低哑的声音带着笑:“乖,睁开眼,看看你的男人有多么的强大。”

    他掰正了沈谣的脑袋,随后另一手屈腕,迅雷之势,弹射出手中刀,如黑夜里的一道鸦影笔直的插在顾显朝胸前。

    顾显朝踉跄跪在地上,沈谣惊呼出声。

    顾宴走到顾显朝面前,冷冷睨了眼四周的刺客,刺客们顿时不敢动手。

    他伸脚勾着顾显朝的下巴,舔唇道:“皇叔,你这些年处心积虑的打探我的身份,对我处处提防,甚至平亲王一家因你的告密而惨死,我都不计较。可如今,你千不该万不该打我妻子的主意,从今往后,顾宴这两个字是你一生的死敌。”

    第23章 甜

    顾宴带着沈谣走后,顾显朝的近卫司隶跑来扶着他,声音凝重:“王爷,您怎么不躲啊?凭您的身手,就算是夜里也能反应过来啊!”

    顾显朝喘着粗气,另一手抹了把唇边的血,声音沙哑,眼眸漆亮:“我是故意的,顾宴这小子没死反而跑了,我若再不身受重伤,这行刺一事儿怎么洗脱嫌疑。”

    司隶恍然大悟:“王爷英明,属下明日就放出消息,世子和您在皇宫密林追击刺客时遭到伏击,双双受伤。”

    顾显朝被搀扶着,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顾宴消失的地方。

    今日入宫宴会,他算是彻底确定了之前一直怀疑的事儿。

    顾宴他没有失宠,反而是官家的心头肉。官家甚至可以为了掩藏他的身份,把四弟一家灭门,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至于冷落着不去理会,也只是忌惮自己会到处宣扬。

    难道官家是真的想把皇位传给一个私生子?

    顾显朝嗤笑了声,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他看官家怎么护着顾宴继承大统。

    *

    回到住处后,沈谣轻轻扶着顾宴到床上后,自己也累极,伏到了床边,眼角处的酸涩连带着太阳穴的青筋疼的厉害。

    他眼睫垂着,脸色惨白,唇边的血迹干涸成块,沈谣轻轻一碰就哗哗往下掉。

    沈谣看着他胸膛上插着那两根箭,心慌意乱,怎么办?这么晚了也没有大夫,只能自救,可是她能拔掉么,若拔掉了血崩可怎么办?

    沈谣死死咬着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顾宴身边只有她了,若她再六神无主,顾宴就要死了。

    她小跑着去烧热水,拿棉巾和剪刀,上次买的金疮药粉还剩了不少,一并带了来。

    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后,沈谣实在不敢擅自拔箭,她轻轻的唤了唤:“世子,世子你醒醒,不能睡着了。”

    半晌,顾宴虚弱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为他流尽眼泪的小姑娘,他抬手,苍白的手背依稀能看底下青紫色的血管。

    他抚着那双红的像兔子的眼睛,弯起了唇,声音难得放轻:“别哭啊,你怎么老是哭鼻子。”

    沈谣回握着他的手,满心满眼的委屈:“你都这样了,我怕……”

    顾宴看着她不自觉流露的小女儿情态,眼里冷冽的眸光变得温柔起来。

    密林里她挺身去挡刀的场景。那一瞬,他觉得心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傻到愿意为了他什么都不管,去赔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