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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纪清歌耐着性子坐到现在,已是再也坐不住,一则是那宛如实质的灼灼目光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二则也是裙摆湿冷的贴在腿上也着实有几分不舒服,盘算了一下如今也已经开赛,各家趁着这个机会往来走动的也已经有不少人动了脚,她此时离席也算不得失礼,便借着曼芸的遮掩立起身来,想了想,从头上拔下一枚珠花递给柳初蝶:“烦请表姐少时帮我押了表哥的白龙吧,我先去更衣。”

    秦丹珠见状想要陪她一同去,也被纪清歌给劝住了:“我有曼朱曼芸一同去足够了,表嫂还是留在这里帮着舅母待客才是正经。”说罢,向着已经快要迈入自家看台范围的几家女眷们一努嘴:“来者是客,表嫂就别想要借着我躲懒了。”

    一句话听得秦丹珠好笑不已:“娘您听听,这没良心的丫头。”

    杨凝芳也是笑了:“哪里没良心?她不帮着你,却是帮着我呢——丫鬟们可要跟牢了,虽说光天化日,却也莫往那人多的地方挤,换好了快些回来,记得别往下游去。”

    ——官宦人家的看台卷棚都是挨着天子御驾在上游搭建,下游便全是黎民百姓了,虽然不是嫌弃百姓什么,但到底人群杂乱,若是叫人冲撞了,总不好再闹上一回大理寺吧。

    纪清歌显然也是想到此点,老实的应了,这才在曼芸紧随贴身的遮掩之下悄悄从后面下了看台。

    她的举动,自以为已经足够低调不引人注意,但……那是在没人留意的前提下。

    自从来了河畔就始终视线不离左右的段铭承眼睁睁看着那姑娘做贼似得溜出了他的视线,就连起身溜走的同时都还不忘要让丫鬟挡着,心中要说不恼火那纯属骗人,御座上的皇帝陛下木着脸听着自家弟弟慢条斯理的一声声捏着指骨关节,未几,陛下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好好的一个赛龙舟的庆典,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愣是叫自家弟弟给整得满场肃杀之气,他这当哥的还不好说什么,免得给小弟心上捅刀子,这日子……哪还有一点过节的气氛?

    瞥一眼卫家的卷棚,皇帝陛下只想扶额——赛事的开场走完了,人家姑娘都离席了,你光在这杵着直勾勾瞪着个台子有什么用?

    皇帝陛下忍无可忍的开了口:“铭承你……准备陪着朕直到起驾回宫?”

    段铭承不过是略出神了一刻,冷不防叫兄长一语唤回神智,这才发现悄悄溜下看台的纪清歌已经在放眼望去的一片人头攒动中没了踪影,没好气的咬了咬牙,心中正想着要怎么跟兄长告假离席,还没开口就瞧见陛下正意味深长的瞪着他,段铭承顿了顿,索性连说辞都懒得想了,只招手叫过一名穿着普通禁军衣着的人,吩咐道:“本王离席片刻,离组守好圣驾左右。”

    圣驾离宫,飞羽卫中的离组向来是伴驾同行护卫天子,离组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武艺最为出众的精英,组长是校尉离火,生性沉默寡言,得到命令只一抱拳,便接替了段铭承的位置,守在了天子御座之后。

    目送自家弟弟脚步匆匆的离席而去,皇帝陛下长出口气——总算能安安生生的过个节了。

    纪清歌带着曼朱曼芸两人绕着看台后方返回了安国公府的马车,一路上倒是并未惹起太多人注意,她一整杯茶几乎都合到了裙子上,要更换的不仅仅是外裙,里面的内衬,绸裤,都洇了水渍,好在官家女眷出行准备的东西到底齐全,正在更衣,车外不远处却突然有人喧哗。

    各家马车停于此处,自然也是有留人看守,除了驾车的车夫要照料马儿不能远离之外,随行的家丁护卫也要留几人看守车驾,此刻传入耳中的,竟似是卫家的护卫在不远处与人相争。

    纪清歌心中狐疑,曼朱曼芸也是纳闷,但她在车内更衣,两个丫鬟就算心有疑虑也不能掀帘开窗张望,曼芸警醒,和曼朱换了位置,由她守在车门处压住车帘,防止有人会突然闯入掀帘,曼朱这个小丫头就快手快脚的帮着整理,主仆三人加快速度,手脚麻利的穿着妥帖,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车外的争执吵嚷之声并未停歇,反而还又逼近了几分,耳中听着卫家的护卫连声呼喝着‘闲杂人等不准靠近’,却竟是徒劳无用,纪清歌皱眉一瞬,吩咐道:“下车,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护卫大部分都是要跟着家主随行的,留下看守车驾的人数并不多,仅从那听起来又靠近了几分的喧哗声中也能知道,这并不充足的人手显然没能拦住人。

    也不知是何人寻衅,竟然寻到安国公府的头上?

    难道是大长公主府仍旧心怀不忿?

    纪清歌这会子连那个被段铭承申斥过一顿的雍王世子都想到了,然而等她掀帘下了马车,脚跟还没站稳,迎面就是一个鬓角银白的老太太跌跌撞撞的直扑了过来。

    纪清歌吓了一跳,完全是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一把,这才没让那老太太一头撞在车辕上。

    然而没等她收回手,手腕就被这个一身富贵打扮的老太太死死的攥住了。

    “我的孙孙!”

    纪清歌僵住一瞬,想要抽回手,那老太太别看年纪一把,手上竟然力气还不小,死死握住就是不松,纪清歌皱了眉,有心要用力,对方却又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太太,她抽了两下抽不动,反倒将这老太太带得身形摇摆不稳,没奈何,也只能停下动作。

    “老人家,您怕是认错人了。”

    面前这老太太穿着很是富贵,满身绫罗,头上也是整副的翡翠头面,就是看起来却有几分古怪。

    这古怪并不是来自于她的穿着打扮,而是纪清歌总觉得她看起来有几分面善,却又想不起究竟是哪里见过,心中疑团不断扩大。

    谁知她这话不说还好,一句出口,就见这老太太竟连手中的龙头拐杖都不要了,往地上一扔,两只手一起将她手腕攥了个死,口中却哭道:“哪里能有错?你是祖母的孙孙,祖母的清歌孩儿啊!祖母久不见你,心都想得疼了!”

    纪清歌一怔,电光火石之间陡然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随即面色就冷了下来。

    第147章

    “松开我们姑娘!”

    曼芸是和纪清歌一同下车,但她动作到底没有武者出身的纪清歌快捷,却也就是因此,等她想上前挡住的时候已经晚了,此时眼看这老太太一副豁出命去的架势死死拽着自家姑娘,连忙上前想要拉开,但纪清歌自己都抽不回手来,曼芸也一样没办法,到底这个老太太一头华发,拉扯过程中又颇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架势,曼芸也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只急道:“你是何人?因何冲撞我们姑娘?还不放手!”

    曼朱是主仆三人中最后一个出了马车的,一抬眼便就怔住,不仅仅怔住,还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等回过神来,才站住了脚,却不敢像曼芸那样上前拦挡拉扯,喃喃的说了声:“老……老夫人……”

    纪清歌此时已是彻底冷凝了面容,不远处卫家的护卫仍在竭力的拦挡着不断试图闯入内围的陌生人。

    抬眼望去,那被拦在不远处的人群后面,纷乱的人群缝隙中偶然露出的,正是纪正则和贾秋月两人的身影。

    在这纪家家主和主母身前的,就是数个家丁护院打扮的人,正和卫家的护卫拉拉扯扯。

    “清歌,祖母的乖孙孙,你怎得这般狠心,连个音讯都不给祖母知晓,叫祖母日夜念着你……”

    纪清歌身后就是卫家的马车,基本没有再后退的空间,纪家老太太几乎扑到她身上,有意将她挤在自己和马车之间,曼芸听她一口一个祖母的自称,心中不知道这个老太太到底什么来路,又不敢真的太过用力弄伤了这个老人家,急得不行,目光瞥见曼朱站在一旁满脸踌躇和犹豫,气道:“傻着做什么?还不来拦着!”

    在卫家马车附近留守的护卫本来人数就不多,统共也不过四五个,纪正则此次是有备而来,纪清歌乘车出府的时候,曾在门口听到的骚乱也是纪家想要投贴拜见卫家被拒而引起的。

    纪家入京已有数日,数次向安国公府递帖子都是被直接扔出大门,就连他这个纪家家主做足姿态亲自上门都不得入,纪正则早就急得心中冒火,没人比他更清楚事情再继续拖延下去会是什么后果,今日又一次被拦在卫府门外,正焦急之间,却见有一行数辆车驾出府而去,纪正则心中一动,也顾不得再在卫府门前纠缠,带着人远远的一路尾随了过来。

    端午节赛龙舟的习俗并不是帝京独有,整个中原但凡水脉较为发达的繁华城镇每到端午会举办龙舟赛会的有不少,江淮地区本来就水脉丰沛,龙舟盛会对于纪家人而言并不陌生。

    今日卫家出行,卫远山和卫肃衡也有同行,一路上纪正则带着家仆只敢远远的尾随,倒是好在今日端午龙舟盛会,帝京之内出城观礼的上至天子百官下至黎民百姓,路上人流络绎,他们一行倒是并未引起谁的注意。

    但……纪正则却并不知道这帝京的龙舟赛事是连圣驾都会到场出席的。

    到了运河河畔,眼看着卫家马车径直越过百姓人群向着上游河畔而去,愈向上游,沿途的护卫也就愈严,纪正则这才有些傻了眼,再向前,已经不是百姓可以踏足的地方。

    纪家在江淮地区再有钱,再是首富,也不过是个商贾,当地官员平日里喂得肥,肯给他一个面子的时候,他才是‘纪公’,真要一朝翻脸,他纪家仍旧什么都不是。

    在江淮都如此,又何况是帝京?

    前方已然不准百姓通行,纪正则无奈之下也只能停步,远远眺望到卫家的马车停驻,陆续男丁女眷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倒是陡然之间眼睛一亮,看见了纪清歌。

    纪正则从商多年,脑子转得不慢,立即遣了个腿脚快的家丁一路飞跑回他们一家在京城的下处通知贾秋月,叫她偕同老夫人快快赶来,自己则趁着这个时间仔细盘算了起来。

    纪家这一次进京事关整个纪家嫡系的生死存亡,不说纪正则夫妇二人携儿女齐至,就连纪家老太太也一并来了,原本是想着只要能见到亲家,她哪怕豁出老脸去,也总能说上几句话,可谁知卫家人能如此手段强硬,说不见,就不见。今日纪正则又去卫府求见,纪家老太太和贾秋月婆媳二人等得正心焦,突然接到家仆的传话,得知了原委之后,两人二话不说,套了马车就一路赶来了运河河畔。

    纪清歌带着丫头回马车上更换衣裙,他们这些早就远远守着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这就如同是瞌睡递枕头一样,卫家人他们见不着,但纪清歌姓纪,她就是纪家的女儿,只要能转圜她的心意,卫家就总要顾及她的情面!纪家老太太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她锦衣玉食了一辈子,此刻却连脸面都抛在了一边,仗着自己年事已高,就连卫家的护卫都不是很敢对她推搡动手,竟是直闯了进来,就如同扑向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纪清歌,宁死也不肯松手了。

    纪老太太上了年纪,又是个女流,双手拼了命似得攥着纪清歌的手腕,虽然不至于弄伤她,但手腕也依然被攥得有些疼痛,纪清歌挣不开,心中竟不合时宜的浮起一丝荒唐——

    ——自己这个祖母,身子倒是挺健旺的……

    也难怪她初见之下根本没有认出来这个老太太究竟是何许人也,毕竟,她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纪老太太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六岁之前的孩童时期,由于纪老太太对她的厌弃,相见次数就寥寥无几,而后她被送往灵犀观一住八年,更是淡漠了原本就并不深刻的记忆。

    纪家打着老太太要过寿的名义去灵犀观接她回纪家,等回去了,却连个样子都懒得做,只将她扔给贾秋月那个狠毒的继母料理。

    前世的时候,她是直到知道自己被许给了临清焦家,才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闯了纪老太太的院子,试图从自己这个祖母身上得到庇护,哪怕只有一点,也足够了。

    可……

    想起前世那徒劳的挣扎,纪清歌心中冷笑。

    而今世,她不曾被许配给临清焦家,也就不曾有拼命强闯祖母院子去跪求不嫁的事。

    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过是前世被迫出嫁前那一次短短的相见罢了,今世连那一次都没有,她认不出自己这个祖母,又有什么好奇怪?

    如今纪老太太扑在她身前,如同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她不放,纪清歌冷淡的垂下眼帘,她被纪家老太太有意的挤住活动空间,借着马车外壁阻断了她退开的后路,手上更是死死抓住不肯放,纪清歌几次抽不回手来,索性不再挣扎,冷眼望去,前方卫家的护卫们听着口口声声什么祖母和父亲之类的言辞,拦挡之时颇为束手束脚,只冷声喝道:“拦住!”

    那些护卫本来摸不着头脑,纪家虽然是商贾出身,但因为家中豪富,穿着打扮自然也是与普通百姓不同,加上又有女眷在内,口口声声说是自家表姑娘的父母亲人,这些护卫们心中狐疑,下手又有顾虑,尤其是面对贾秋月一个妇人和纪老太太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妇,吃不准这些人和自家主子姑娘到底什么关系,下手阻拦也不敢用力,纪清歌此时一声冷喝,总算让他们找到了主心骨,一边呼喝着一边几人组成了一道人墙。

    纪老太太眼瞧着自家儿子儿媳和一众家丁被拦在外围进不来,索性扯开嗓子哭了起来:“祖母的孙孙,你怎能这般狠心?那是你的父亲啊!”

    官宦人家车马彼此车马停靠的位置距离都不远,他们这边的骚动早就引起了其他人家车夫和护院们的注意,其实不仅仅是车夫,就连离此距离并不算远的看台卷棚都有好几户人家被闹声惊动,少时,已经有人陆续好奇的围拢了过来。

    纪正则被卫家护卫拦在外围,他一个中年男子,护卫们对他并不算下手温和,只能靠着纪家的家丁在身前拦挡,此刻见状,一横心,高声嚷道:“清歌!你真的这般狠心,不肯见为父么?”

    纪清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眼看被她们此处纷乱而引来的围观之人愈来愈多,心中也明白了纪家的打算,看看前面本来就人数不多的卫家护卫们根本腾不出手来,只用没被纪老太太抓住的左手一推曼朱:“去通知舅舅和表哥,请他们带人过来。”

    曼朱原本心中慌乱,纪家是她从前的主子,她面对纪家人的时候心中总是惧意多过其他,想要拦挡拉扯更是不敢,心中正慌着,听见姑娘这样一句,总算醒悟过来,答应了一声就向外挤去。

    被拦在外围的贾秋月见状,连忙给身边的孙妈妈使了个眼色,孙妈妈跟在她身边日子久,见状哪里能不懂,连推带挤的迎面挡住曼朱的去路,有样学样的一把也拽住不松手,口中只没口子的嚷道:“这不是珠儿丫头么?跟着姑娘可还好?珠儿,你懂事,这是姑娘的血脉至亲,你要劝着姑娘相认才是啊!”

    “清歌,为父纵有再多的不是,你的祖母总是疼惜你,你纵然心狠不认为父,却不能不认祖母啊。”

    纪正则自从靖王离开江淮之后,纪家处处受挫,又听闻卫家受封了安国公,他心知卫家不会放着当年之事就此作罢,他更心知自己一介商贾,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挡得住卫家的雷霆之怒,心慌之下,哪还有往日纪家家主的派头?他心知自己这个女儿就是现如今纪家能抓住的唯一的契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眼见围拢过来的旁观者愈加众多,纪正则抹了把脸,出口的音色便带了哽咽——

    “清歌,为父知你心中有气,为父与你赔礼便是。”

    说着,竟就屈膝向着纪清歌的方向,遥遥的跪了下去。

    第148章

    他的这一举动,顿时惊住了围观的人群。

    世人礼法自古都是天地君亲师,这些人原本不过是看到此处吵嚷不休,这才驻足围观,看了一时,听着什么父亲祖母的,心中便知这是一家子,虽然不清楚为何会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拉扯不休,但也还没有什么太过惊世骇俗的地方。

    不……

    其实只看一个满身绫罗的姑娘站在那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马车前,却叫人拦着那口口声声说是她亲爹的中年人,在许多人心中,这就已经很是不孝了。

    天底下只有做父母的教训儿女的,这家的父母却怎的被人拦着不许他们与女儿近身?而那做女儿的,也竟就眼睁睁看着人推拦阻挡,都不说开口制止一下?

    这样不孝,哪里像是为人子女该有的做派?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引起围观之人的好奇心。

    但直到此前为止,围观者虽然心中嘀咕疑惑,却也还没有太过惊骇。

    而此时纪正则远远的冲着纪清歌作势要跪,却足以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普天之下,竟要当爹的跪儿女?这……都不仅仅是忤逆和不孝能描述的了!

    这完全就是大乱之道!

    将生身父母逼迫到下跪的儿女,这样的人简直枉为人子,直接绑了送官一点问题都没有!

    甚至就连做官的,见了这样的案子都要气到头疼。

    勤勤勉勉为官三年,一旦辖地上出了这样耸人听闻的恶逆之事,地方官还想通过考评?辖地之内失了伦常礼乐崩坏,不贬官就算不错了!

    这也是世人对于‘孝’之一字的无上尊崇和行践。

    但而今,发生在他们眼前的,就正是这样的大逆不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惊骇表情,更有不少人还直接冲着被挤在马车旁进退不得的纪清歌指指点点了起来。

    此处围聚过来的基本都是官宦人家,而且随着此处骚动不断扩大,就连远处的看台上也开始陆续有人前来探听发生了何事的,哪要片刻,此处竟有亲生女儿逼迫爹娘下跪这样骇人听闻的传言就飞速流传了开来。

    贾秋月虽然为人刻薄阴毒,但她能做了纪家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管家理事,在淮安时往来应酬各家女眷,又怎么可能会蠢笨无心机?眼见纪正则一句话听得所有人都面上变色,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只合身扑过去挽着纪正则的胳膊搀扶,口中哭道:“老爷,万万不可,都是妾身的不是,平日里慢待了大姑娘,万事都是妾身的错,老爷万不可如此!”

    “大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大姑娘有气只管冲我发便是,老爷是大姑娘的亲生父亲,大姑娘万不可跟老爷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