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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方家倒了。周爱军也没讨到好。彼时,他已经做了方家几年的女婿,跟方家父母打得火热。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方父方母做的这些事,连儿子女儿都瞒着,可周爱军却晓得。不但晓得,还插了一手,为方父方母牵了不少线。

    那会儿,事情闹得可比现在大得多。方家贪得也不只一万块,而是三万。要说方父一个粮站副站长,方母一个工会干事,自是没这么大能耐的。

    但方家祖父是老红军,虽然不在了,却留下了一些人脉。且方家舅舅在公安部门,如果不是她提前举报,今年夏天,他就要调任来阳山县当公安局副局长。

    自此,方家水涨船高,方父方母的胆子也更大了两分。

    在前世,他们的罪名更严重,和方家舅舅一起,都被判了十五年。周爱军也不能幸免,判了五年。

    而如今,方家舅舅只是撤职,方父方母也不过七年。周爱军除丢了工作,并无牢狱之灾。看起来似乎没有上辈子的惩罚大,可周双莺不想等了。

    她知道方家的罪名,知道方家的钱财和账本放在哪里,是因为上辈子有人说过这个案情,但对于周爱军是什么时候接触这种事的,没人说,她自然不晓得。等到方家舅舅调到阳山县任公安局副局长,那时再举报,还有用吗?

    周双莺算不准。若要借助沈家人的力量出手,还要等三年。

    三年啊!难道这三年,都要她看着周爱军日子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吗?

    就是她忍得又如何?真等到那个时候,周爱军也不过判五年。五年而已。若是可以,她想让周爱军永远出不来。倘若他没有出来,倘若他没有搭上那位的线,她或许就不会被算计所嫁非人。

    那场婚事,是她一生悲剧的开始。

    周双莺埋头将碗里的饭吃完,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垂在桌下紧紧握拳。

    让周爱军没了工作,只是个开端。她是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不急,时间还长,她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报仇。总归当初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不只周爱军,还有周光宗和周耀祖。

    要不是他们。她怎么会错过高考?怎么会上不了大学?

    ********

    时间一晃而过,等方家的事情彻底沉寂下去,村里人对此的八卦之心逐渐转淡,已经到了公历三月底。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沈煦跑完一个小长途,刚好可以放几天假,正打算回村,还没出县城,就瞧见刘金水赶着牛车,牛车上还坐着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

    “刘叔,你这是做什么去呢!”

    “呦,是三子啊!”刘金水将牛车拉停,指了指车上的几人,“这不,上头又派下来几个知青。你这是要回家?正好一路,上来吧!”

    沈煦对四人点头打了个招呼,直接跳上车。

    刘金水打趣,“你不是买了自行车吗?怎么没见骑?”

    “放家里了!我这趟出车去了五六天,放运输队不方便。”

    刘金水点头,那可是大件,谨慎点别丢了才好。

    “刘叔,今儿赶车的怎么是你?村里其他人呢?”

    “以往都是建设跟明友,这不是他们都去食品厂上班了吗?”

    “咱们村年轻小伙不少,就是建设和明友不在,还有别人呢!你老一个村支书,还干这活啊!”

    “嗨,不就是赶个车,谁赶不都一样。年轻人还有年轻人的事呢!村支书怎么了!还不是跟大伙儿一起下地干活,咱们村可不讲究这个!”

    沈煦失笑,“是呢!刘叔说得对,要所有大队干部都有你这思想觉悟,那就好喽!”

    他接过刘金水手里赶车的鞭子,“刘叔,你后头坐着,我来吧!”

    刘金水也没和他客气,爽快地让了位。

    得知这位接他们的人竟然是村支书,四位知青都有些惊讶,有两个开始话里话外地吹捧起来,也旁敲侧击问着村里的情况。

    另外两个。一个女孩子,远山眉,丹凤眼,长相可人,安静听着,笑得腼腆温柔,并不太搭话。

    一个男孩子,与女孩有些相似,棱角轮廓却更鲜明。他面上还留着几分稚气,看起来最多十六岁,应该是几个人里最小的,可能也是因为这点,性子比其他几人更为活泼。

    男孩挪着身子靠近沈煦,“咱们往后都是要在上水村生活的,不妨认识一下,同志怎么称呼?”

    “我姓沈,单名一个煦字!”

    男孩一顿,转瞬惊喜起来,眸中放光,“我也姓沈。咱们一个姓,说不得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往后我就叫你哥吧!”

    噗嗤!

    正同刘金水说完话的两人笑出声来,“同姓就是一家,就叫哥啊!那全天下姓沈的多了去,你还一个个去认哥哥吗?”

    “天下姓沈的是多,但合眼缘的没几个啊!我就瞧着这位沈煦同志合眼缘。”

    那两人轻轻呵了一句,没戳穿他。心底里却是暗忖:瞧着小小年纪,还以为是个没心机城府的,没想到人家精着呢!这就套近乎巴结上了。这位沈煦他们刚才可听刘书记说了,是村里一等一的能耐人。

    男孩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自顾自同沈煦说话,“你好,我叫沈向阳。”

    又指了指一边的女孩子,“这是我姐姐沈向容。”

    停顿了片刻,大约是觉得介绍了自家姐弟,独独跨过另外两人不太好,这才又说:“这两位是高峻同志和文敏同志。”

    沈煦扫了他们一眼,将几人记在心里。

    沈向阳非常不客气地挤在沈煦身边坐下,再度叽叽喳喳说起下乡这一路上的见闻来。大多时候在说自己跟沈向容,对于高峻和文敏,只提了两句,说是一趟列车过来的,却并非一个站点上车,火车上认识,除此外,再多就不晓得了。

    总之,话里话外透露着:我们不熟的!没有交情的!

    见沈煦认真赶车不理他也不计较,嘴巴一张一合,没个消停。高峻和文敏二人倒是也想和沈煦搭话,每每张嘴刚起了个头,就被沈向阳打断。从县城到上水村,牛车慢悠悠走了一个多小时,竟是全没找到一点机会,只得作罢,心里头憋气,不悦地瞪向沈向阳。

    沈向阳仿佛看不懂他们的怨气,还笑着冲他们眨了眨眼睛。这下,高峻和文敏更气闷了。

    沈煦懒得理会知青之间的眉眼官司,将牛车栓好,直接回了家。

    不料,刚吃过午饭,正让沈辰趴在床上,训练他的抬头能力,沈向阳又来了,手腕上缀着个小布袋子,手心里还拿着两个肉罐头。

    “这是我跟姐姐从家里带过来的,给你们尝尝。听说你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这盒糖给孩子吃。”

    将小布袋子打开,里头确实是一盒糖。不是阳山县寻常人家买的彩纸糖,也不是精贵的大白兔,而是巧克力。这年头,肉罐头已经很难得了,巧克力更是稀罕物。

    沈煦目光幽深,直接拒绝,“不……”

    刚说了一个字,沈向阳仿佛已经察觉他要出口的话,将东西往他怀里一塞,“我们刚来,行李还没收拾呢。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说话!”

    转头,瞬间跑没了踪影。

    找我说话?说什么话?我们熟吗?

    沈煦看着怀中的罐头和巧克力,眉头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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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4章 【修】

    知青院。

    这个点, 老知青都已经吃过饭出门干活了。过不久便要准备下种早稻,地里得收拾一下,再有需交给食品厂的豆豉和辣椒粉也得料理。趁着如今日头好,自是一堆的事等着做。

    沈向阳等人刚来,队上额外给予了两天的适应期。高峻和文敏商量着去看老知青干活,也顺便在村子里逛一逛,了解一番上水村的情况。

    屋内, 只留下沈向容在收拾床铺,听闻动静,转头看了一眼,见是沈向阳,说了句“回来了”,便接着整理东西。

    “姐,这都见面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们都来上水村了, 还得在这里生活这么久呢, 多得是时间慢慢认识,你急什么?”沈向容看着他, 眼中透着几分促狭, “他理你了吗?”

    沈向阳脑袋耷拉下来, “没有!”

    噗嗤一声,沈向容笑出声来,“想也知道,不会理你。哪有你这么干的。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你不懂吗?你这么干,怕是非但处不好关系,还会适得其反。他要么把你当成套近乎巴结的,要么……”

    语音停顿下来,眸子里的笑意更浓了。

    沈向阳疑惑道:“要么什么?”

    “要么,觉得你脑子有病!”

    沈向阳:……

    见他情绪有些低落,沈向容话锋一转,停下手里的活,坐在沈向阳身边,拉住他的手,“姐姐知道你是好心。说起来,你的做法是不太妥当,却也非一点用处都没有。至少,东西送出去了,不是吗?”

    “送出去有什么用,他压根不想收。”沈向阳丧着一张脸,“要不是我跑得快,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他一定会让我原封不动的拿回来。”

    “最起码东西到了他手里啊!如果他吃了,算是他接受了这份心意,我们就有借口再去叨扰。如果他不吃,他总要找机会还回来,这般一来二去,也有借口来往,对吗?”

    然而沈向阳并没有怎么被安慰到,情绪反而更低落了,“那又如何?还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呢!或许他根本不在意我们,不想认我们呢?”

    沈向容一顿,神色跟着落寞起来,转而又恢复如常,“那便只当我们没有亲人缘分。总归我们决定来上水村,也不是想让他怎么样。就像爸妈说的。

    从前我们家如日中升的时候,不知道他的存在,不能拨乱反正,没有给过他半分庇护。如今家里落难了,又何必给他平添负担呢?

    毕竟同我们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人都可能一夜之间变了样。更别说他跟我们素不相识,要谈感情,实在太过为难他了。”

    这个翻脸不认人说的是谁,二人心里都清楚。

    正因为清楚,沈向阳才更是生气,他疼腾一下站起来,“别跟我提他!他不想认我们,我还不想认他呢!爸妈刚被抓走,只是看押,罪还没定呢,他就急着要撇清关系了!非但如此,还上赶着帮忙搜罗证据,好一副大义灭亲的嘴脸!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沈向阳眼眶泛红,“要不是他,或许爸妈不会……”

    沈向容环顾四周,见没人,松了口气,摇头说:“爸妈的事情很复杂,跟他关系不大。”

    “你还帮他说话!”沈向阳快气死了!

    “我不是帮他说话,我是谈事实。”

    其实京城局势紧张,爸妈的事,在爷爷去世前就有征兆,同那位关系确实不大,爸妈是注定逃不开这一劫的。这点沈向阳心里清楚,但在那位做出如此寒心的事情后,他心里总不舒服,听不得别人为他说话。

    沈向阳撇嘴,“那也不许说!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怎么看,反正我是不可能原谅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死都不可能!”

    “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沈向容瞪眼,“谁说要原谅他了!”

    她一指戳过去,“就你这张嘴!怎么还是这样的脾气,一点就炸,总改不了。”

    又是一叹,“向阳,咱们家现在不同以往了。把这性子收一收吧。以前有爸妈在,有爷爷在,都能护着你。你就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也最多是落个心直口快的名声。说得好听点,还能算是直率爽快。

    如今不一样了。小心祸从口出。就像今天,舅舅花了多大力气才帮我们假造好简历,遮掩住真实身份,不用遭人白眼。你这嘴上没把门,一股脑说出来,被人听见怎么办?”

    “我……我也是看着没人才说的。”见沈向容皱着眉,沈向阳忙改了口,“我以后不说了,不论有人没人,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