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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鱼肉的香味钻入鼻孔,周双莺喉头耸动,好容易忍住没让口水流出来。重生几个月了,她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天天萝卜白菜,偶尔有顿荤,也没她的份,能得点菜渣菜汁拌饭就不错了。

    眼前这又是鱼又是肉的,哪能不心动。周双莺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口腹之欲,把这份心动压了下去。不能吃!

    她是来献殷勤的,不是来讨吃的。鱼肉都不便宜,她就拿了五个鸡蛋,这一顿下去,她吃的都比她拿来的多,礼尚往来,这殷勤就等于白献了。

    她要让三叔一家记得她的好。今天一点,明天一点,慢慢积累起来,把好感刷上去。虽说三叔没了工作,她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但三叔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没忘记,前世那些开着车子来村子里的人。从那一日开始,本是小可怜的三娃和周双燕一晃变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存在。

    曾经苛待过他们的人,一个个都没讨到好。向桂莲更是被下了大牢,没多久就死了。而曾经帮过他们的,也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现在,一切都还早。只要她和三叔打好关系,对三娃和周双莺好点,让他们晓得她和周家其他人不同,让他们记得她曾多次雪中送炭。等那些人到来的时候,她再说说对大城市的向往,诉一番对他们的不舍之情,聊一聊她继续留在这个小村子,留在周家的苦楚。还怕三叔不带她一起走吗?

    “吃一点吧,今天搬家,做的菜多,不缺你这双筷子。”

    田松玉的话把周双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咽了咽口水,坚定摇头,“三婶,我出来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

    说完,扭头就走。

    田松玉无奈,转身疑惑地看着沈煦:“你怎么了?”

    沈煦不明所以,“什么怎么了?”

    “我瞧你今天怪怪的,似乎不太待见莺莺。其实大哥大嫂也不容易,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何况莺莺还是孩子,她今日也是好心。”

    沈煦挑眉。不一样?是不一样。周家其他人使劲地吸原身的血,作践原身的老婆孩子。周爱国一家没有。他们只是冷眼旁观。当然,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沈煦不怪他们。若是就这样,不曾援手,也便不谈情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也行。

    然而周双莺不这么想。她的每一步都带着目的,功利心太重。不是说功利心就完全不好,而是这做法不太对。

    她知道原身会出事故,谋划着事故后可以得到的利益,却从没想过要让原身避开这场灾难,更没想过挽救田松玉及肚子里孩子的性命。甚至觉得,到时候能提醒原身,帮他要到赔偿金,让他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凄惨,就已是大恩德了。

    最让沈煦厌恶的,是后来她对三娃的各种利用。

    只是,这些都不便与田松玉说。

    沈煦笑了笑,没做评价。

    “爸爸!”周双莺抬头看着他,“我可以把糖分给莺姐姐吃吗?”

    沈煦一愣,“你想给她吃?”

    “嗯!之前我帮莺姐姐背柴,莺姐姐会给我烤红薯和烤土豆。”

    沈煦不明所以,问清楚情况,对周双莺越发不喜起来。

    周双燕叹了口气:“现在我们搬出来了,也不知道莺姐姐以后捡好柴火要怎么背下去。”

    沈煦低头,瞧她那真情实感为周双莺担忧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小傻白甜,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她比你还大一岁呢!”

    周双燕一愣,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转而笑脸一扬,“我比她小,力气还比她大!我背得动,她背不动!”

    居然还有点小骄傲。

    沈煦:……

    傻白甜啊!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这不是背不背得动的问题,而是愿不愿意背的问题好吗?

    沈煦扶额。

    周双燕又问了一次,“爸爸,把我的糖果分给莺姐姐,可以吗?”

    “糖果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是周双燕的权利,沈煦不会阻止。至于其他,不急,周双燕还小,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教。

    ********

    从沈煦家出来,周双莺并没有回周家,她走出一段路,蹲下身,扒开草丛,掏出先前埋在这里的另外五个鸡蛋。拍了拍上头的泥土,周双莺揣进怀里,身形一转,往后头的牛棚走去。

    三叔固然重要,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分家的事情告诉她,这辈子的很多事情或许不再是她所知道的模样。她得做多手准备。

    牛棚里住着的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当中有医生,有大学教学,还有政府干部。如今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成了坏分子,只能被送来农村改造,吃最差的食物,干最累的活,还得被□□,写检讨,人人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一点也被打成坏分子。

    但再过几年,他们会平反,会恢复原有的地位和应得的待遇。

    她如今给的一碗粥一份饭,对他们来说都可能是活命之恩。等他们平反之日,就是报恩之时。

    第11章 011

    沈煦请了周大海和周明友来家吃饭,一来庆祝乔迁,二来谢过他们这些时日的帮忙。有菜,自是不能无酒。沈煦特意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上等米酒,周大海周明友吃了都说好。见他们喜欢,沈煦便让田松玉找个壶装了点给他们带回去。

    周大海摆手不要。沈煦说:“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我城里一个朋友自己酿的。不花钱。”

    周大海这才没再推辞。

    “大伯,田里的稻子都熟了,是不是该收了?”

    临湘省地处南方,一年两熟。早稻收上来,马上就要抢种晚稻。基本等于无缝对接,俗称双抢。其实算日子,前几天就该收了。

    周明友一叹:“公社那边前两年不是买了辆拖拉机吗?这玩意儿平时也不大用,双抢的时候倒是能帮大忙,省不少功夫。可是咱们公社底下十几个生产大队,得轮流来。去年没轮上,今天倒是轮上了。不凑巧,开拖拉机的师傅病了。一时也找不到其他会开的人。

    本来想着不是什么大病,等两天,师傅病好了也行。可没想到他一个拉肚子,拖了几天都没好,听说现在还虚脱着呢!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就该影响晚稻的栽种了。我爸已经吩咐下去,明儿大家伙一块抢收!”

    沈煦眼珠一转,“拖拉机还在吗?”

    “在啊!公社里头呢!但车在,没人会开,有屁用!”

    沈煦笑了,“我会啊!”

    周大海周明友同时一愣。

    “不瞒大伯,我在城里跟朋友学过两天。”

    周大海面露疑惑:“你能行吗?”

    “大伯要不信,明儿一早我们去公社拿车,我开给你看看。行,咱们就开回来。不行就算了,怎么样!”

    周大海一拍板:“成!就这么着!”

    酒足饭饱,送走了周家父子,田松玉上前收拾碗筷,被沈煦挡了,“我来!”

    “你累了一天了!搬家,打扫房子,煮饭做菜,全是你做的。我就洗个碗,不费什么力气。以往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还上工呢!”

    想到她在周家的日子,沈煦微微蹙眉,“从前辛苦你了。你放心,现在咱们搬出来,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说着,手上却没停,将碗筷收起来,端去外面洗,完全不给田松玉插手的机会。田松玉有些不适应。要说自家男人以前休假回来,也会帮着干点。但也只是搭把手,像这样事事包圆了,是没有的。

    没一会儿,沈煦洗了碗回来,又同她商量:“你现在是双身子,不方便。明儿起就别去上工了,等生了再说。我会帮你请假。”

    田松玉皱眉:“哪有这样的!村里多少人怀孩子的时候不都照样上工?我这还早呢!离生还有好几个月。好几个月不干活,到时候还得分粮,让村里的人怎么想!再说,如今双抢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再要人手也不缺你这一个。何况有了拖拉机,能省不少人力了。至于你担心村里人不答应的问题。这也好办,我会花钱把你的工分买足。”

    上水村实行人五劳五分配制。可以请假,但有请假次数限制。超出次数就不能请了,除非你自己花钱把工分补上去。

    村里这么干的人不少,可都是一次两次。照沈煦的意思,是想把这几个月的都买了。

    花的钱有点多。而且这种事在村里史无前例。

    田松玉立时反对。

    沈煦却说:“你现在是特殊时期,孩子要紧。你要觉得没事干闲得发慌,就帮我个忙。去村里问问,谁家有多余的辣椒,花生,黄豆。你都要了,黄豆做成豆豉。辣椒多备点。我有用。

    村里人平时也没个别的进项,能用家里存着的这些东西换点钱,都会乐意。咱们村自己人之间的买卖,属于互帮互助。不算投机倒把。”

    有些大队管得严的,只能以物换物。可乡下人哪那么多刚好合适需要换的东西?他们村在这方面还算宽容。但出了村就不行了。

    见田松玉皱眉,晓得她的担忧,沈煦又说:“村里人若是问,你就说,我在城里接了份活。有户人家要办酒席,托我做点东西。”

    禁止私人买卖,但接活是不算在内的。比如木工,泥瓦工这些。现在的厨师都在正经的国营饭店,寻常办酒席都是自家人弄,有些人家席面多自己搞不过来的,就会请人帮忙。这种活一般量不会太大,自然也是允许的。

    田松玉应了,心里有些忐忑,一会儿觉得有这么个贴心的丈夫挺好,一会儿觉得这样的丈夫让她有些陌生,都有点不大像她认识的周爱民了。

    沈煦看出来了,没说话。他不可能一直扮演周爱民,一来装得太累,二来他不愿意。他想要做自己,那么总要让身边人慢慢熟悉他的转变。

    次日,沈煦跟着周大海去了公社。先将拖拉机全面检查了一番,这才上车开动。头两圈行驶缓慢,毕竟这和他前世开的小车不一样,但发动机制相差不大,掌握起来也快。三圈过后,已顺了手,若不是这车子太差,他都能表演个漂移来。

    周大海惊喜万分。

    两人开着车回到村里,大伙儿一拥而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稀罕得不得了。

    三娃和周双燕在下头扒着他的裤脚:“爸爸,爸爸!”

    沈煦一手捞一个将他们捞上车,安置在自己两侧坐好,“走!爸爸带你们绕一圈!”

    三娃兴奋地大叫:“哇哦!坐车车喽!”

    “三哥!三哥!”周爱红好容易从人群中挤到前面,“三哥带我!”

    说完一瞧,前头驾驶座就一张长椅,三娃和周双燕一人坐了一边,已经没位子了!周爱红想也没想,伸手将三娃往下扯,“下来,让我上去!”

    三娃被这一拉,差点摔着,幸好沈煦眼疾手快抱住。他没好气地看着周爱红,“公家的车子,不是给你玩的。谁都想坐,不费油吗?”

    周爱红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气鼓鼓指着三娃周双燕,“那他们为什么可以?”

    “现在车里的油是我个人出的。他们是我儿子女儿,我乐意!”

    “那我还是你妹妹呢!他们这么小,懂什么,一个短命鬼,一个赔钱货,干嘛为他们费这个钱!我都还没……”

    话没说完,只见沈煦恶狠狠瞪过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眸中的冷意让周爱红浑身一颤,平时这话在家里向桂莲说得多了,她天天听在耳里,已成习惯,压根不觉得哪里不对。这会儿没多想脱口说了出来。回过神来,也知道沈煦生气了。

    她看了眼三娃,晓得自家三哥重视儿子,不敢再说短命鬼,可又气不过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很是不服气,只得剜了周双燕一眼:“丫头片子,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沈煦冷哼:“丫头片子?她要是赔钱货,你是什么?”

    察觉周双燕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神色怯怯地,沈煦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斩钉截铁说:“你当自己是赔钱货,随你。但我闺女是我的宝贝。”

    周爱红气极,她怎么就成赔钱货了?这不是说周双燕吗?她和周双燕能一样?

    沈煦站了起来,冲人群吆喝:“前头没位子了,后面有!想坐的,排队上!我们去绕一圈!这油我出了,不用公家的!”

    当初为了末世,他可是在空间里准备了不少油,汽油柴油都有。甚至为此还特意组装了一辆德国汽车。反正空间地方大,完全装得下。如今汽车是没法拿出来的,不然麻烦就大了。可油倒是能找机会用一用。反正量多,也不怕浪费。

    周爱红目瞪口呆,恼得连连跺脚,“为什么他们也可以?”

    沈煦还是那三个字:“我乐意!”

    刘大花哈哈笑起来:“周爱红,这还听不明白吗?三子自己出的油,带他儿子女儿,带大家伙都乐意。带你,他不乐意!你边儿去!别站在这挡道。合着你明目张胆欺负人家孩子,短命鬼都骂出来了,还想坐人家的车!来,小宝,我们上车,奶奶带你坐车车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