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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他从来没怀疑过花不语会有哪里不对劲,这小子是非曲直分明得很,越发像前世的模样了。

    季沧笙睡得不安稳,噩梦连连,身子累得醒不来,一遍又一遍经历那些痛苦的回忆。从弟子的相继离去,到灭门案,那些眼神,各种情绪的眼神……

    不可置信的,失望的,怀疑的,憎恶的……太多了。

    肩头被谁摇了摇,打断了这个压抑又无力的梦。

    “师尊?”

    窗户隙了一条缝,月光偷偷溜进来,将屋内贴上一层懵懂的光。明知那是梦,却还是难过得厉害。

    季沧笙头疼得紧,一时间没看清来人是谁,只是能感受到自己正好好躺在床上,枕着枕头,并不像之前那样腿还搭在床外面就昏过去了。

    “您有点发烧。”那人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将他额头上的细绢换掉,沾着冷水的绢帕冰冰凉凉的,很是令人心安,“见您好像不太舒服,要喝水吗?”

    季沧笙这才看清伺候他的是谁。

    估摸着是看出来他在做噩梦,且好久没醒过来,才把自己叫醒的,还如此贴心地帮衬着找了个借口。

    他浅浅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少年重新找了块手绢过来,浸着温热的茶水,细致地将他微微有些干燥的唇瓣沾湿。茶水是他近来惯用的花草茶泡的,安神效果还行。

    季沧笙不太习惯这样,想要自己坐起来,花不语立刻用手扶着,给他揭下额头上的手绢,坐到床边上,将手上的帕子换成了茶杯。

    有力的手臂斜斜兜在他的后背,半个肩都靠在人怀里,孔武有力的心跳砸到他身上,背后这人暖洋洋的,靠着倒是舒服。

    接过水喝了两口,也没多觉着渴,花不语把杯子放回床头的矮柜上,依旧撑着给他靠着,没有主动再说什么。

    从守宫镇再见到他开始,这家伙就有些反常,但一句话也没问,也好,反正他暂时也没精力去搪塞,等花不语主动问了再说吧。

    夜里又沉又静,连风吹和虫鸣的声音都没有,月光在屋子里画出薄薄一扇雪白晶莹的屏风,止于床前。

    心中有一隅空缺,入魔似的催着他,花不语压下快要溢出胸腔的不舍,扶着季沧笙躺了下去,再换了一次手帕。

    自从李淑君和他说了那些之后,花不语总无法制止地心慌,一下,又一下,宛若一只无形的手,反反复复捏在他心脏上。

    入夜后不久,实在安心不下,便想着弄点宵夜去看看,哪知道夜都深了,屋内的灯还没熄。

    花不语侯在门外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推门进去便看见某人像昏过去似的,半蜷着身子倒在床上,灯没熄,被褥没搭,呼吸急促又微弱。

    捏在他心上的手狠狠一揪,揪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所有想说的话都忘了,一句也说不出口,他轻轻一捞就能把人抱起来,轻得像片浮叶。

    平日里又傲又冷的人浑身裹着层灼热的火,身肢柔软得不可思议,花不语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照顾,安静的夜里只剩下心脏快要从胸中蹦出般的跳动。

    天边蒙上一层薄薄光亮的时候,季沧笙的烧才退了下去,按理说,即便是普通修者都很难生病,更别说天元仙尊的修为。这烧,和守宫镇的事脱不了干系。

    但花不语没有多问,也没有将此事说出去,他甚至不能去亥合上仙那里拿药,本是打算若天亮之后还没有退烧,就用自己的血,好在没事了。

    床上的人睡得安稳,花不语坐在床边盯着看了好会儿,才摸摸收了好东西离开,去食堂重新炖了些粥,又做了几道点心,替换掉昨夜的小食带过去。

    以为季沧笙还在睡,没敲门便进了屋,结果踏进门槛的脚生生止住。

    季沧笙半拢着件深色的底衫,衣领贴在蝴蝶骨的下沿,称得莹白的肌肤吹弹可破似的脆弱。

    衣柜前的人顿了顿,便把衣服拉上去穿好,侧过头来眼睫低垂,语气带了些许不耐烦:“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花不语傻愣愣地把另一只脚也站了进来,顺势带上了门。

    季沧笙:“……”

    “师尊,我……”花不语语带急促地解释道,“我以为您还在睡。”

    “嗯。”季沧笙往他手里的食盒看了眼,“放着吧,身上都是汗,我去冲一下。”

    “可这个天,山上的泉水还是凉的……”这仙寐山的泉水似乎也有灵性,后山有两汪小泉水,冬暖夏凉,以前还有弟子去那边泡,在撞见过几次季沧笙之后,那里就几乎成了某人独有了。

    季沧笙蹙了蹙眉:“无碍。”

    “那弟子先过去准备。”这人才生了病,又懒得可以,当然不会自己把泉水烧热,花不语垂着眼睛不敢看,将食盒放到桌上,没等到回答就自个儿先跑了。

    颇有两分落荒而逃的模样。

    这段时间还有些野菊花开的正好,花不语没多会儿功夫便收集了一大框,一边温着小池子里的水,一边在另一个池子里把花瓣洗干净,在放进去。

    天气转凉有一段时间了,水热起来之后慢慢氤氲起了白色的雾气,一篮子花才拆了小半,季沧笙便来了。

    说起来,因为菊花的味道有些苦,季沧笙向来不大喜欢用这种花做熏香的主调,如今满池子都是这花瓣,那不满明晃晃地挂到了脸上。

    “师尊,这野菊花有清热解毒,疏风平肝的功效,泡了可能会舒服些。”

    季沧笙嗯了一声,脸上的反感也收了起来,生病之后心中燥郁,闻着这平日里苦涩的味道竟有两分清爽,确实没那么讨厌了。

    花不语刚想加快了手上的活,莫让人久等了,视线一角的池边便落了件清灰的外衫。

    “……”

    即便努力低着头搞手中的花瓣,还是扯不住那自顾自就要飘过去的视线,明知道这是不敬,心里却有个不断怂恿的念头,催他快些抬眼。

    视线角落出现一只干净素白的脚,上面的经络不明显,和它的主人一样清瘦,一点点浸进水里。花不语丢了魂似的顺着那顺畅的小腿曲线看上去,膝盖被冻得微微泛着些红,再往上……

    被深色的底衣下摆遮住了,水汽氤氲在看着就柔软的腿上,衣摆撒下的阴影有些危险。

    意识到自己正在看什么的花不语心中猛地一炸,瞬间耳鸣起来,他是着了什么道,连师尊都敢觊觎!

    奇怪的痒意攀爬,让他恨不得当场把头摘下来谢罪,可方才所见如附骨之疽,深深扎进他脑海里,怎么也甩不出去。

    好在这水雾渐浓发现不了什么,若是被知道了可得被赶出山门去。

    浅浅的水声响在耳边,花不语只觉得更加难熬了,他甚至头一次觉得记性这么好真是件极坏的事情,去春弥城时泡温泉的画面被翻出来,仔仔细细地在他脑中重现。

    被烫得微红的肌肤,白色底衣下若隐若现的……

    花不语压着逐渐粗重的呼吸,认真思考,怎样立个隔音结界不会被发现,便听那头的人轻笑一声:

    “想把我煮熟的话,可能还差点火候。”

    “……咳。”花不语正走神,忽的一呛,还真呛着了,一连咳了好几声,越咳感觉越是明显,赶紧把竹篮往腿上一放,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季沧笙似乎是被热着了,这水浅,坐到池中只及他胸口,因此坐到池边上,腿泡在水里,正好足尖可以点到池底。

    依旧是被烫得微粉的肌肤,不过青黑的底衣与白色的底衣不同,一点都不通透,却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更显得那肌肤……

    花不语喉头滚动,不自觉咽了下,眨了几次眼睛才将视线收回,这才发觉一篮子小花都被他掰扯完了。

    莫名涌起的失落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尊,我先回去了。”

    “等等。”季沧笙声音依旧淡如清水,似乎是没有发现,“再给我拿套衣裳过来。”

    方才给忘了。

    “是。”花不语低着头再点了点,不敢看过去,提溜着篮子下山,顺带在附近设了层层的结界。

    离开泉水附近,清冷的空气扑面,却吹不散慢慢的闷躁,憋得他舌根有些发麻。

    急匆匆回到季沧笙那间小屋,满室属于那人的味道将已经快要消散的感觉又勾了起来。花不语满脸又烧又红,随意取了套衣物复又匆匆离开,最后干巴巴地蹲在泉水不远的地方,等着火气降下来。

    约摸念了二十来遍清心咒,花不语才回去送衣服,本以为季沧笙怕是该泡过了,却看见人坐在池边用手拨着水玩,上身的水渍都快干了。

    “师尊……”花不语无奈道,“会受凉的。”

    季沧笙没听见似的抬了抬下巴:“过来帮我把头发盘起来。”

    花不语:“……”

    他压着步子走过去,半跪下来,拢着如墨般的长发顺了顺,不甚娴熟地拢起后,方想起来:“师尊,没有簪子。”

    季沧笙顿了顿,问道:“你身上有么?”

    花不语望着那洁白细嫩的脖颈有些愣神,心想着先前季沧笙戴的那簪子,有些吃味:“有是有……不过可能不太适合。”

    “云泥梦境?”

    “不是……”

    “什么样的。”

    花不语咬着酸溜溜的牙帮,把银簪取出来,因为一手还得扶着收起来的头发,递过去的时候便贴到了人后背上。

    银簪是根素簪子,长许五寸,一头缀着颗碧玉珠子,珠子下方只有简单的银制雕花托,看着也素雅。

    “就这个吧。”

    “嗯。”花不语应声,稍稍退开些,用簪子将发束固定好,季沧笙的头发不少,活动一下便有一两缕头发落到肩头。

    看来也怪不得他不会挽头发,是这头发不听话才是。

    仿佛感受到了花不语的纠结,季沧笙说话是都带了些微不可查的笑意:

    “谢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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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忙了,没来得及抓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