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云娘已经能很顺当的自己书写家信,与张守仁的沟通也是从来没有断绝过,家中的大小事情,哪怕养了一只猫儿和两只小狗,岳父大人又收了半亩好烟叶,每天翻晒,等着女婿回来一起享用,每一次胎动,和未来孩儿模样的憧憬,每封书信,都是这种小儿女之态,都是说着这些家常话儿,每一封信,都是张守仁心灵上的一份慰藉,在最困难最危险的济南城中,最无趣的赴京途中和京城的无聊岁月,无非也就是这些沿着浮山驿铺系统每日来往不绝的信件上去打发了。
此次返回浮山,张守仁也是事先和云娘交待过,不准出迎,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他这个主人,自会在今日黄昏之前,回到家中。
现在想起来,对云娘也是真的很苛刻呢……
一缕柔情,眨眼间就是袭上心头。与之相比,底下的那些大事,原本很看重的礼仪上的一些琐事,现在真的无甚要紧,甚至是无关轻重了。
只有在酒宴中间,张守仁才得闲问了一句:“孙阁老在何处?怎么不见陈卧子?”
孙承宗当然不大可能来迎他,就算是有太庙祝捷的光环加持也是不成,孙老头若至,对他和张守仁的形象都不会好。
士林会评价孙承宗老糊涂了,以他的身份去迎一个小辈,还是一个武将,这成何体统?张守仁则会被人称为狂放,不管这种事是不是他自愿的,这个罪名也是背定了。
至于陈卧子,也就是陈子龙,他不过是胶州的一个州同,是地方佐杂官,虽是进士出身的名士,但现在只是一个佐杂,而且在浮山内部做事,此时不见人影,却是陈子龙失礼了。
“在地里,这阵子一则是除虫的事很忙,在试很多新法子。二来,他说要试什么新品种,想方法提高产量。三来,就是张溥的影响了吧。”
“我知道了。”
陈子龙确实有点不象话,再忙能在这半天功夫上?
张守仁心中也是有淡淡的不满,他现在的地位已经远在对方之上,而且对方也是一直在用浮山的资源在做事,现在因为张溥和刘泽清的事而招致不满,陈子龙的这个族兄兵备道陈大人看来也不是善茬,复社的人果然不是好惹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酒宴一直到钟鸣三下才结束,登州官员簇拥着尤世威前去登州,自是先行赴任,张守仁送了几里路出去,又辞别了莱州和胶州的官员,这才真正清闲下来,开始沿着浮山至胶州的大道上急驰。
部队是已经在酒宴进行之前就拉回去了,他们象征性的吃了一点酒菜,就算是接受了犒劳,然后和自己的家属们,一起折返回浮山。
现在张守仁奔行在道路上,仿佛还能感受着这些欢声笑语,路边的青翠树木,还有碧绿的麦田,蜿蜒流淌的往胶河汇合的小河,种种一切,都是有一种感觉,一种味道。
这是故乡的感觉,家的味道!
等他赶到大营北边的住处院落时,一路上人人冲他打着招呼,但张守仁理也不理,直接就奔了自己家的小院。
院门处,云娘正倚门而站,看到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