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晟浑身一颤,缓缓收起下巴。
他的脸孔,竟变得出人意料的苍白,好似那个拥有古铜色健康肌肤的男人刹那间就不见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依旧嘴硬道。
刘懿起身,走到单向透视玻璃窗旁边拉下了百叶帘,又在丁晟有些心虚的抗议声中,关闭了摄像头功能,然后坐到那个眼神终于透露出几分畏惧的男人面前,轻声说道:
“每个月给你钱,与你交接的那个女人,在一次与你话不投机后,被你尾随到家中,死在你的刀下。不仅如此,你还杀了她的丈夫,意图杀害她的女儿。就因为她说牢山准备让你自生自灭,你就杀她全家泄愤。对吗?”
刘懿既然能被誉为沈城新晋警界之星,当然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和逻辑强悍的分析能力。陈小烨虽然只问了一个问题,但却一语点醒梦中人,让他举一反三,推理出了那一起入室杀人案件的动机和经过。
“你,你们都知道这么多了?”丁晟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掌,紧紧地捂住因惊惧而变得苍白如纸的脸颊,声音里都散发着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气息。
那幅写有“1999年6月牢山基地”的照片,早已在三个月前就被他烧成了灰烬并且丢进了抽水马桶里。
即便是在照片被销毁前他就被警察给盯上了,可牢山这个外号,却非是局外人能够知道的。要么因为眼前这两位年轻警官也曾出自牢山秘密基地,要么就是他们早就破获了一切线索。
很显然,刘队长之后的分析推理,证明了是后一种可能。
所以,并非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只听到“牢山”二字便惊愕失色,实在是陈小烨和刘懿说出来的话太过出人意料了。
怪不得那位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张山海,会突然销声匿迹。
难道说,他是畏罪潜逃?!
丁晟心里头更加犯嘀咕了。
“你所做的任何事情,我们都知道。包括接线人递给你那瓶号称可以长生不老的‘酥风钠丸时’,我们就在酒店外面的露台上,看到了你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陈小烨将手中笔放下,十指交叉支着下巴,神情凝肃,声音清冷,又道:
“若不是你留了个心眼,取出一点药末投在餐厅内的鱼缸里,可能五脏六腑早就被烧成灰烬了吧?张山海建设牢山秘密基地,挖掘出你们身上的天分,培养出独当一面的天才,可是他为你们做过什么?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他还不是卸磨杀驴?”
刘懿虽然推理得八九不离十,可有一些细节却含糊其辞,不够准确。陈小烨为了让眼前这位嫌疑犯更加绝望,只能再给他施加压力。
“你是主动说出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罪过,换取能够减刑的机会,还是让我们在法庭上一点一点地把你那些肮脏的过去都说出来?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两者的区别吧?”刘懿见缝插针地说道。
丁晟慨然长叹,在他们二人的步步紧逼下,已是想开了一些。
十年前的那几次行动,早就还了欠下的恩情,又何必为了那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老家伙,付出生命呢?
他都能够为了苟全自己,过河拆桥。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傻子?
“你们问吧。我全说。”丁晟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刘懿用膝盖碰了陈小烨一下,而后率先开口,问了几个他已经心中有数的问题。
陈小烨跟他很有默契感,知道这位处事老练、机智多变的警官是想让自己别开口,由他来进行主审。
陈小烨重新拾起钢笔,装出一幅做笔录时该做的样子。
刘懿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十几个或关键或无用的问题问下去,丁晟已是被问懵了,完全没心思去考虑对方问话里的玄机。
“北海路那场连环车祸发生后,你逃去了哪里?”刘懿忽然问道。
丁晟也没有深思,顺嘴答道:“去了沈城的郊外,一个厂房。”
“因为你出色的驾驶技术,他才会选择你?”刘懿沉声问道。
“没错,我既然能够找准时机与角度,瞬间撞翻数辆汽车,就说明我的技术数一数二,他只能选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丁晟说这番话时,眼神中竟透露出了几分自豪。
啪!
陈小烨在心情激愤之下,竟是将那支钢笔给拗断了。
虽然刘懿也正处于爆发的边缘,可高超的职业素养依旧使他强忍了下来,他在桌案的下面抓住了陈小烨因激动而颤抖的膝盖,问题像连珠炮般甩了出去。
丁晟在他的追问之下,只能勉为其难地去回忆十年前的诸多细节,便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陈小烨的异样了。
刘懿又穿插了几个与车祸无关的问题,让丁晟觉得车祸事件并不是他们的关注点。
虽然对方已是被问得头都要炸了,不会过于警惕。
可老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手中的牌藏得越深,在接下来的斗争中胜算就会越大。
片刻后,他们已是知晓了以丁晟为视角的十年前那场车祸的来龙去脉,至于张山海为什么要害死他们的父亲,丁晟这只射出去就没打算收回的箭矢,却没有权力知道。
二人走出审讯室后,身强体壮的小五像拎小鸡一样把丁晟给押了回去。
“你怎么看?”刘懿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伸手向兜里摸去,想抽一根烟来压一压心头的烦躁,却发现自从在军区医院里呆了一段时间后,他早就没有备烟的习惯了。
“虽说他只是一枚棋子,什么内情也不了解,但我还是发现了一些很关键的信息。”陈小烨微眯着眼睛说道。
“什么信息?”刘懿问道。
陈小烨瞄了一眼他下意识做出的动作,嘴巴里面愈发地苦涩了,道:“借两根烟抽。”
“你抽烟?”刘懿眨了眨眼睛。
陈小烨点了点头。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