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烨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三叔,你老人家已经够辛苦的了,要不你在这儿过夜吧,我回去盯一下。”
毕竟非亲非故,他实在不想亏欠三叔太多,更何况,他欠下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等到救出叶晓晨,自然会疏离章涵敬,到那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那怎么行,你又没接触过这个行业。”三叔急得直摇头,他脸色潮红,身上的汗水已是把衣服都打透了。
“算了吧三哥,让小烨回去吧,我觉得他应付得来。”南宫绾叶轻声笑了笑,说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能事事争先啊,孩子们总要长大的,就当给他个可以锻炼的机会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一番话,倒让陈小烨的心中阵阵发酸。
“三叔,我也相信小烨,你安心在这睡一晚吧,八尺叔叔跟你十年没见,肯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更何况,你这满身大汗淋漓地走出去,冷风一吹,非得生病不可。”章涵敬也低声劝道。
能得陈八尺原谅,三叔确实有点高兴得过了头,酒也喝了不少,此时的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想倒头就睡,他现在能保持一个坐姿,完全是依靠自己的意志力,以及急于回研究中心的敬业精神,如今听到她们两个女人都在劝,忍不住摇头苦笑:“胡闹啊胡闹!”
“你们快回去吧,我来照顾他。”南宫绾叶又端起那碗红豆山药粥,轻笑道:“我再去把粥热一下,就不送了啊。”
三叔见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只能坐在椅子上哀声长叹。
陈小烨走出翠和园后,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二楼一扇小窗处有个人影一闪而逝,他将画面回放,定格,放大,虽然脸孔模糊不清,可从发型及身高上还是能推断出,那个人正是南宫绾叶。
“她会想我吗?”
不知为何,陈小烨的脑海中竟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你觉得,她跟你母亲很相似吗?”章涵敬躺在后排座椅上问道。
“长相,气质都差很多,只是她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态和习惯,让我觉得她们很相似。”陈小烨说道。
“你不能通过你的能力获取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吗?”她又问道,但这一次,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那场车祸距今太遥远了,陈八尺夫妇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若不是我今天出现在他们面前,恐怕南宫绾叶都不会想起十年前所发生的那一起连环车祸。”陈小烨摇了摇头,缓缓发动机车,望着后视镜里迅速远去的“皇城后院”,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好像他刚刚所经历的是一场梦境,那个被称之为命运的家伙把跟父母极为相似的两个人送到了他的眼前,陪他喝酒,陪他吃饭,陪他聊天,如果他现在开车返回,是否翠和园就像西游记的小佛寺那般,变成一个结满蛛网,碎石遍地的幽深洞穴?
章涵敬见他心事重重,也没再出声打扰,再加上她在宴席结束之前心情舒畅喝了不少酒,此时已是微有醺意,躺在后排座椅上睡着了。
三叔的遗传研究中心在很多年以前就被司法部批准成了专业的司法鉴定机构,也通过了国家实验室认可和计量认证,是一个很有权威性的机构,所以,只要断刃的鉴定结果一出来,司法部就会认可,再让刘懿组织人手对死者的伤口进行比对,必然会成为陈筱琬翻案的最重要证据。
陈小烨虽然心急如焚,想早一些赶到遗传中心。
可是当他听到后排座椅上传来的阵阵平稳舒缓的呼吸声,又见那个颀长的身影并没有系安全带后,便没有把车子开得太快,也不敢跟京城里那些号称“无头苍蝇”的出租车争抢道路。
他没有无情到眼见成功在即,便过河拆桥的地步。
当他将警车驾驶到五里坊街道时,看见灯火通明的遗传研究中心,心里面终于安定了下来。
当车子停稳后,原本正在熟睡当中的章涵敬一下子翻身坐起,虽然眼睛尚未完全睁开,可语气里却透着几分机警,“什么情况?”
当她努力睁开双眼,看见已是到了三叔的家门外后,才尴尬地笑了笑,道:“抱歉,白天太累了。”
陈小烨知道,她跟自己在“踏古长街”分别后,便去南郊街武侯路抓捕人口贩子,再加上彰显生中途退出,剩她独自带队在那条汇集了三教九流的“京城废墟”里追捕善于逃匿的嫌疑犯,倒确实会耗费大量体力,更何况,她还陪自己去了一趟古玩街,搞定了张瘸子等人。
真是忙碌了一天。
他也是,她也是。
“你上楼睡觉吧,我自己盯着就行。”他看着那张略有些疲惫的面容,不无心疼地说道。
“今夜可是很关键的呢,或许能钓来不少臭名昭著的大恶棍。”章涵敬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了笑,又道:“我不是帮你,是在帮我自己。”
陈小烨无奈苦笑,她就是这样一个不肯直面自己的人,非要装出一副铁石心肠,来增加自己不谐世俗的特警光环。
他刚要再劝,门口处已是响起了汽车喇叭声,响了一声后,便再无声息。
不仅是他,就连章涵敬都双目微眯,手掌已是虚按在了腰间的枪托上。
他们二人刚进门时,已是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他们本来就有些不敢相信对方竟然没有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来找麻烦,所以当外面那声犹如暗号般的喇叭声响起后,他们想不紧张都不可能。
陈小烨飞也似地冲出门去,想在对方展开行动前一探究竟,却不料刚推开研究中心的钢化玻璃地弹门,见到站在车外、正向楼上探头张望的傲然身影,怔忡了片刻,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竟是地产大亨之子,候鸿胥。
他听到陈小烨的问话,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而后努力睁着那双腥红的眸子,满嘴酒气地说道:“噢,你果然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