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别墅就看到这样一幕：baby恹恹地窝在窝里，耸拉着头，呆呆地躺着，连眼睛都是眯着的，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

    算起来也有七八天不见了，这只狗身量丝毫不见长，反而消瘦了不少。它估计是感应到他最喜欢的主人不在了，在用绝食的方式表达它的悲伤。

    我蹲下去抱起它。微阳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我。

    “怎么不带它去看医生？”

    “我以为它只是暂时胃口不好。过几天就好了……”她说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知道了。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在这里上班了，工资我会尽快给你结清的。”

    “沈先生，您是要辞退我吗？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可以改的！”姑娘红着眼，被我突如其来的话吓的血色尽失。

    “别想太多，你没做错什么。”我回复她：“霖霖已经不在了，我不需要什么人伺候，你在这也没什么事可做，还不如好好地再找一份工作。”本来就是请来专门照顾霖霖的，现在霖霖已经不在了，我还要佣人干嘛？

    “夏先生真的不在了？”微阳有些难以置信，那双眼变为了震惊。

    “真的。”我不愿再与她多说，抱着baby往外走去。我现在每一次提起他都会难受地接近窒息。

    “沈先生，请节哀。”在我快要走出门的时候，这个姑娘对着我的背影说出了她来这里这么久说过的最大声的话，也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然而，我却没有心情去回复她什么。

    “狗狗特别重情，可能是感知到主人离开了，所以现在处在悲伤中无法走出来。”这是医生跟我说的话。

    “能治好吗？”

    “这种情况我们见到得多，适当地加以引导再辅以药物，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这是霖霖珍视的宠物，我得守护好它。

    可是，往往我以为应该很简单的事情总是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我没想到不管医生怎么疏解引导，baby就是不肯吃饭。最后就连医生也对我摇头，表示束手无策。真是一直倔犟的狗，跟他的主人一个样。

    “你要成为一只被自己饿死的狗吗？”我抱着baby，摸着它的毛发。长久地缺乏营养让它本来油亮的毛发黯淡下来，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光泽。它闭着眼，始终不肯理我，似乎在责怪我没有保护好它的主人。

    “baby，咱们乖乖吃饭好吗？别丢下我。”我对着一只狗祈求，把头深深埋进它厚厚的皮毛，难受地要哭出来：“你们要是都走了，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就只剩下你了……”这是霖霖留给我的唯一慰籍。

    我做了太多的错事，现在遭报应了，他们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能挽回它吗？结果是不能的，世间没那么多的惊喜和幸运。况且我的幸运这些年早就挥霍光了。没有什么所谓的奇迹出现，童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这只狗一倔到底，比牛都还要顽强，天天吊营养液也只能短暂维持它的生命，它注定要在我面前死去。我陪了它一个星期，它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理我……

    这天，阳光正好。我把它抱到院子晒太阳。本来肥肥的一只，现在抱在怀里都没什么重量了。不理我就不理我吧，一只狗也能这么无情，白把它领回来了。

    它今天精神似乎还不错，这么多天终于肯用它的狗眼正眼瞧我了。那眼巴巴的眼神看得我的心一抽一抽的。

    “睡吧。”我摸着它的头，温柔地说。这个点它是该睡觉了。有了这个事我可以暂时逃避霖霖已经下葬的事实。我可以暂时不想他，尽心去呵护他喜欢的东西。哪怕这个东西同样带着致命的打击，但至少……它还在……

    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养狗？其实不是不喜欢。狗的寿命太短了，短短十几年，有的甚至只有几年。而人的寿命是几十年。既然养狗，肯定会建立深厚的感情的，我不能保证自己往后能承受住它死掉的打击。与其面对结局，我情愿不去开始。

    为什么又开始养狗了呢？他太孤独了，孤独到我已经走不进他的内心。那是一个被冰封的大门，紧紧合着，盖上了厚厚一层冰霜，连他自己也无能为力。他需要一些鲜活的东西来缓解他的孤独。

    现在这个这只狗要随他而去。我无力阻止，就像我无力阻止他的死亡一样。

    baby今天特别地温顺，对我的态度也不是前几天的不理不睬。还主动把头往我怀里靠。温热的舌头舔舐着我的掌心。我知道，它在向我告别。

    “傻狗，是不是舍不得我？”

    它呜呜地小声叫着。

    “舍不得就留下来陪我啊，别走了。”

    呜呜呜。

    “你是说霖霖也需要你陪吗？”

    汪汪汪。

    “不留你了，去吧，他在等着你。”

    汪呜。

    “如果见到他了，代我向他问好……”我仰着头，喃喃细语，我仰着头，手指械地顺着baby的毛。

    听说当眼泪要掉下来时，仰头望天，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今天自己亲身验证了一把，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