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浅到周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
周夫人听门房那边说苏梁浅来了,也不顾还下着雨,就迎了出来。
“苏小姐,您怎么来了?也不让人提前说下!”
周夫人脸上都是笑,热情极了,牵住苏梁浅的手,才发觉她的手冰冰凉凉的,皱了皱眉,关切道:“手怎么这么冰?”
周夫人细心,很快发现,苏梁浅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湿湿的,“衣裳怎么是湿的?小云,你去,去小姐那里,给苏小姐拿身干净的新衣裳来。”
周夫人扭头就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她的口气急切,仿佛这是极其要紧的大事,刻不容缓。
叫小云的丫鬟愣了下,道了声是,转身就去找周诗语拿衣裳。
也不怪小云如此意外,苏梁浅回京后,和周夫人唯一的一次接触,就是在槐村的寺庙,虽然周夫人说让苏梁浅来周府找她,但这么久以来,苏梁浅是第一次登门。
而苏梁浅于周夫人一家的恩情,她自是不知情的。
周夫人是慈母,对孩子慈爱,对府里的下人也宽厚,和京城各家的小姐和夫人,倒是有些来往,但并不频繁,次数甚至是有些少的,就是那少数的往来,她的态度,也并不热络。
小云是第一次见周夫人对人如此热络,仿佛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就是淋了些雨,这个天气,没事的。”
“怎么没事?你现在还年轻不觉得,等将来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了,女孩子,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知道吗?”
苏梁浅笑,她和周夫人接触不多的次数,除了第一次,后面都是有很多人的,人前要避讳着些,她倒是不知道,周夫人是个爱念叨,苏梁浅听着这样的关怀,心里暖暖的。
“而且,你现在可是有皇命在身的人,可不能病倒了,你要是病了,谁给我家老爷出主意,他是个蠢笨的,没你不行。”
苏梁浅的事,都传开了,周安这次还要和她一起共事,现在府里都传遍了,说家里老爷要在一个女娃手下做事,不过大概是苏梁浅在朝堂上的一番举动还有言论,太过的震慑人心,府里的下人在提起这事的时候,非但不觉得丢人,还觉得面上有光,都说着苏梁浅的好话,周夫人也大感与有荣焉。
第二百四十章 :太子要倒霉
周夫人边牵着苏梁浅的手边往自己的院子走,因为不想太多的熟稔,被人看出端倪,两人一路倒是没怎么说话。
秋灵,还有抱剑的影桐,跟在身后。
“这好像是苏家的小姐。”
“哪个苏家?”
“你说还有哪个苏家的小姐,自然就是这次拿出母亲全部嫁妆,说要赈济灾民的那位了。”
“你认准了吗?别搞错了!”
“我见过一次,也不确定。”
几个人吔了一声,倒彩,那人郁闷,很快继续道:“我是只见过一面,并不能认出来,但我知道,她就是苏家的那位高风亮节大仁大义的大小姐,你看到她和夫人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了没有,一个不足十岁,另外一个一脸冷酷抱剑的,这肯定就是苏小姐没错了,只是,夫人怎么和苏小姐这么熟,是之前就认识的吗?”
“老爷马上就在她手底下做事了,她现在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心肠又好,我们夫人就是个心善的,肯定喜欢了,她肯定是来找老爷议事的。”
苏梁浅回京已有半年多,说起她来,倒是人尽皆知,但她没事并不往外面走,所以很多人都只知道她的名,但并没有见过她人。
周府和苏府,距离又不近,苏梁浅第一次登门,周府的许多下人,都是不认识她的,见她一身锦缎,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周夫人与她还亲近,还在猜测她是哪家的千金呢。
因为有见过苏梁浅的人一番解释,众人将苏梁浅的身份还有她来苏府的目的,以及周夫人对她好的原因,都确定了下来。
进了屋后,很快就有得了周夫人命令的下人送来了姜茶。
这段时间,雨水就没停过,因为周安的缘故,周夫人的院子,姜茶一直都有备着。
苏梁浅是觉得,自己是没那么娇弱矜贵,但周夫人显然不会让她拒绝,苏梁浅接过,一口气全喝了,友好的笑笑,将碗递给给她松开姜茶的嬷嬷。
“周大人呢?”
“估计还在衙门,他最近都是早出晚归,经常不回来过夜,他还不知道你来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我让府里的小厮去寻他回来。”
苏梁浅想着,自己至多在这里吃了晚饭就得回去,是不会在这里留夜的,既然来了,一些要事还是和周安商量清楚,不能白跑一趟了,点了点头。
苏梁浅和周夫人没说几句话,就听到熟悉的欢快声音传来。
“苏妹妹来了,母亲,我刚听下人议论,说是苏妹妹来了,可是她来了?”
周诗语说话间,人就到了屋中,一眼就看到周夫人身侧坐着的苏梁浅,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眼睛笑的,都只能看到一条缝了。
周诗语的身后,紧随着小云,手上用防水的纸塑包裹着一套衣裳,周夫人见周诗语拉着苏梁浅说话,笑道:“有话等会再说,先让你苏妹妹换身衣裳,她的衣裳还是湿的。”
周诗语哦了声,赶忙让小云进来,推着苏梁浅去换衣裳。
苏梁浅换好衣裳的时候,影桐和秋灵也换了衣裳回来了,影桐还好,衣裳没怎么湿,衣裳就是烘了一下,秋灵则是换了身衣裳。
周诗语比苏梁浅大,苏梁浅过去那些年在云州伤春悲秋的,发育得也不怎么好,周诗语的衣裳,穿在苏梁浅身上,直接大了两个号,衣服都拖地了,周夫人瞧着,忙道:“你先穿会,我让人将你的衣裳烘干了,你再换上。”
苏梁浅倒是无所谓。
周诗语见状,却觉得苏梁浅太瘦了,有些心疼,她正准备再拉着苏梁浅说话,就有周夫人身边的下人进来道:“夫人,东次间已经摆了饭菜,您和苏小姐可以过去用膳了。”
周诗语拉着苏梁浅的手,“苏妹妹,你还没吃饭呢。”
苏梁浅哪有时间吃,早朝散后,她就去御书房见皇帝了,见了皇帝就去见太后,见了太后就出宫了,出宫后,到家了又折到了周府。
“饭是没吃,但出宫的时候,太后让人备了许多点心,我在车上用了,一点也不饿。”
苏梁浅并不怎么饿,她也不是饿不住的人,不要说一顿,就是几天,几天她现在是熬不住,但一两顿饭不吃,还是没问题的,更不要说她还是吃了东西的。
苏梁浅无所谓,照顾她的秋灵却不是这么想的,正正经经的白米饭才是饭,糕点就是点心,怎么能填饱肚子,所以刚刚换衣裳的时候,告诉了周府了下人她家小姐还没用午膳呢,让他们给准备饭菜。
“幸好她丫鬟提了那么一嘴,这孩子,和我还这么客气。”周夫人看着苏梁浅,有些不满的抱怨道。
周诗语挽着苏梁浅的手,“那苏妹妹先吃饭的,我们边吃边说。”
周诗语的嘴巴没停,“苏妹妹,刚刚小云找我的时候,我还在和院子里的丫鬟说你的事情呢,我听小云说家里来了客人,她还说母亲对你态度很亲切,还叫你苏小姐,我就猜是你,你真是太太太”
周诗语想了半天,觉得就算是用了这么大的太,后面加上厉害,还是不足以形容苏梁浅,直接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难怪父亲母亲总夸你,让我向你学习,我就是再头上八辈子的胎儿,有些东西也学不来。”
周诗语说这话时,倒是一脸的真心,没有半分讥讽的意思,周夫人见自己的女儿这般抬高别人,贬低自己,也不觉得生气,而是道:“好的东西,能学多少是多少。”
“遵命!”
周诗语一脸俏皮,冲着周夫人吐了吐舌头,苏梁浅看着两母女脸上的笑,心中生出了几分羡慕。
若是母亲还在世,她
苏梁浅想着,又觉得不可能,她不是周诗语,哪里又撒的来这样的娇,她的撒娇,都是分人,甚至带着算计。
因为荆国公府的衰败,还有苏克明那样的父亲,她永远不可能像周诗语这样。
“几次让你上门玩,你没一次来的,这回,还是托了我家老爷的福,不然的话,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上门。”
周夫人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哀怨。
苏梁浅无奈,“并非浅儿不愿登门,实在是形势所逼,您也知道,我父亲那人,若是让她知道,我与夫人还有周姐姐关系交好,不定又生出什么计谋来,这回,我总算是有冠冕堂皇的借口上门了。”
周夫人倒是不拘着小节的,饭桌上,也说着话,用完周夫人才想起自己的儿子来,“少爷呢?”
“在院里看书呢。”
周夫人本想着苏梁浅第一次登门,想让周坐云也出来的,随后想想,又觉着不合适,又听说周坐云在温书,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回头看苏梁浅,见周诗语和她聊的正好,周诗语依在她身边,看着苏梁浅的眼睛,满满的都是崇拜的小星星,不像是年长苏梁浅的姐姐,倒像是妹妹。
不过,除却年龄个头身段这些外在直观的东西,其他为人处世,还有心智手段,苏梁浅都更像姐姐,哪里像是姐姐,周夫人想着,自己在苏梁浅面前,都是不如的。
周夫人以前看苏梁浅,就觉得哪哪都满意,现在看苏梁浅更是,就觉得哪哪都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语儿如此喜欢她,她若嫁到周家来,定然是上下和睦,这怎么就和太子定了亲呢?若太子是个好的就算了,她再想到太子那德行,顿时生出了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心痛感,还有担心心疼。
周夫人越想心里就越觉得痛心,仿佛都要滴血了似的,她正难受惋惜遗憾的时候,周安回来了。
周安听小厮说苏梁浅到周家了,夫人让自己回来,眼见天色不早,直接就骑马赶回来了,下马后,守门的小厮要给他打伞,她跑的飞快,根本就没理会,衣裳都湿透了。
进门,见苏梁浅和妻女都在,也不知聊着什么,几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气氛融洽美好,气喘吁吁的他脸上也有了笑。
外面的人,跟着叫老爷,跑了进来,周夫人她们很快发现了周安。
周安对几个人笑笑,“你们继续聊着,我先去换身衣裳,苏小姐,您在等等的!”
周安看着苏梁浅,那眼神,还有用词,都是对苏梁浅满满的敬意。
周安之前就敬着苏梁浅,但那份敬重,更多的是因为苏梁浅对他还有他一家的恩情,而这次的事情后,他对苏梁浅的敬重,发自内心,且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感情,他就是单纯的敬着这个人,因为觉得她值得。
外面,关于苏梁浅的事,都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在称赞苏梁浅,但听别人说的,和自己亲身经历的,那种震撼,是有很大差别的,因为自己的白身出生,还有幼时遭过的罪,吃过的苦,相比于那些京城勋贵,周安的震撼和触动,又更深。
周安唯恐苏梁浅多等,转身就去换衣裳,周夫人看了苏梁浅一眼,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周安的动作很是利落,很快就换了衣裳回来。
苏梁浅也已经换回了衣裳,看到周安回来,站了起来,周安看着她征求意见道:“我们去书房?”
苏梁浅点头,周诗语也要跟着,被周安拒绝,“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什么都不懂,跟着做什么?”
周安的思想,还是有些老旧传统的,她希望女儿能够成长,但又不想她掺和到这些悲痛甚至是带着肮脏的事情来,尤其他现在一切稳定,是有能力护住周诗语的。
周诗语站在苏梁浅的身后,不服气,“苏妹妹也是女孩子,她还比我小呢。”
“你能和你她比吗?你要有她的一半,不,就是十分之一,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这拿来比的对象,要是别人,周诗语定然会不服气,不过苏梁浅,好吧,她自己都觉得要能有她的十分之一,做梦都会笑醒,不过心里这样想,周诗语面上却是不肯承认的,气嘟嘟的对周安道:“父亲,有您这样贬低自己女儿的吗?”
“坐云呢?”
周夫人这时候上前回道:“在院子里温书。”
周大人命令道:“读书是为了解百姓之苦,他这样死读书有什么用?把他给我叫来!”
周夫人好笑,“当初让他好好念书的是您,现在又说他死读书了。”
周夫人话虽如此说,还是很快吩咐下人,将周坐云请了来。
周诗语见周安撇下她却找周坐云,不乐意了,“兄长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父亲,您偏心!”
周安见周诗语一副要闹起来的样子,瞥了她一眼,周夫人见状,忙上前安慰女儿,苏梁浅看着闷闷不乐的周诗语,“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伯父他是为了你好。”
虽说一切能靠自己是最好的,但如果可以选择,苏梁浅倒是愿意有人这样护着自己,不知人间疾苦的活着。
而且,周坐云作为男子,本就应该好好磋磨,多承担一些,这样将来才能做妹妹的靠山,他将来又是要入仕的,周大人自己是个极好的父母官,但周坐云却没吃什么苦,不知百姓苦,又如何能解他们疾苦?
周安看向气怒的女儿,又看向云淡风轻的苏梁浅,语儿挺好的,但苏梁浅这样的女儿后辈,谁不想要?
“我们先去书房,夫人,等会你让坐云直接到书房找我。”
周夫人道好,苏梁浅跟在周大人的身后到了书房,周诗语看着两人的背影,依偎在周夫人的怀里,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