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浅将远慧上下打量了一遍,“我不会让大师的苦白吃,三月后,或者其他合适的时机,我会命人将大师接回,那时才是你一飞冲天的机会。”
苏梁浅说完,行了个俗礼,作为感谢,转身离开。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却更叫远慧惊叹于她的魄力,还有她口中所言的信任。
“阿弥陀佛。”
远慧看着苏梁浅离去的背影,双手合十,他沙哑的声音,但逐渐变的寂静的夜里,有种说不出的虔诚臣服。
第二天一早,苏府的下人,还在清理昨晚那场灾难留下的混乱不堪的现场,季家就派人到了。
季公爷要去上早朝,来接人的季夫人,身后跟着数十个季府的府兵,身着金色盔甲,头戴盔帽,手握武器,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那银锐的光,说不出的威风,还有震慑。
北齐二品以上的大员,就能豢养府兵,但在数量上,有严格的限制。
职责上来说,和护卫,并无差别,但级别上,要高许多,开支更是要翻数倍,不是一般门第能承担的起的。
而季家的府兵,更是千挑万选,不论是装备,身手,都是佼佼者,用万里挑一来说也不为过,待遇就更不要说了,是令其他府兵完全羡慕的存在。
苏克明一早就醒了,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不知比平时丰盛多少倍的早膳,正准备给那几个人送去,就有下人通报说季夫人到了。
季夫人是女眷,按理,此事应该通报给萧燕,但最近一系列的事情后,哪怕萧燕在苏府多年威严积压,下人们也知道,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现在风向,是倒向苏梁浅的。
而且,季夫人喜欢苏梁浅,不怎么待见萧燕苏倾楣,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季夫人也不是那种圆滑客套会让自己忍耐来虚礼的人,当然,她有那个实力。
府里的下人怕萧燕招待,把人得罪了,到时候问责,自己倒霉,而最优备选苏老夫人大病初愈,还在睡觉,所以这事直报到了苏克明这里。
苏克明一听季夫人来了,第一反应就是亲自接待。
季夫人不但夫家身份高,自己在夫家的身份更高。
季言祖惧内,闻名北齐,季夫人的一句话,比其他夫人在自己夫君面前说百句都管用,这样的人,苏克明当然想巴结,还是苏管事说不合适,他才反应过来。
“让二小姐去接待。”
苏管事并不知道远慧昨晚和苏克明说的话,所以在听到苏克明的这个决定时,愣了愣,但秉持着对苏克明的一片忠心,还是提出了意见,苏克明想了想,不快道:“还愣着干什么,让大小姐去接待啊!”
苏梁浅昨晚丑时才回的琉浅苑,沐浴后,近寅时才睡下,就睡了一个时辰。
苏管事去找她的时候,苏梁浅正对镜梳妆,在他之前,苏梁浅就已经知道了季夫人前来苏府的消息。
她装作不知,询问了苏老夫人的情况,听下人说苏老夫人还在睡觉,命人将季夫人请到了琉浅苑。
“这么早,季夫人应该还没用早膳,你去准备一下。”苏梁浅看着秋灵道。
季夫人入府后,本来就往苏梁浅的方向而来,苏管事离开没一会,季夫人就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府兵,抬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东西放下。”
季夫人命人将东西放在院中,就让他们走了。
秋灵刚好这时候回来,凑了上去,“这什么啊?”
季夫人故作神秘,“先弄进去。”
秋灵哦了声,将东西搬了起来,皱眉抱在怀里,还挺沉。
季夫人亲自将箱子打开,里面摆放整齐的是一锭锭的金银。
“难怪那么沉。”秋灵嘀咕了句,看着季夫人问道:“你拿这些东西来干嘛?”
季夫人看向苏梁浅,缓缓说出四个字,“收买人心。”
苏梁浅看着季夫人笑笑,听到她继续道:“虽说欲壑难填,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小姐这时候雪中送炭,总会有人感激。反正,季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个,都要放不下了。”
苏梁浅没有推辞,淡然收下。
“这对我来说,也是雪中送炭,谢谢季伯母。”
季家多的泛滥的,正是她需要的。
像季夫人说的那样,苏梁浅现在确实打算收买人心。
苏梁浅让秋灵拿整锭的银子兑换成一两一两的细银,还有一串一串的铜钱。
季夫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我,思虑不周思虑不周,不用麻烦秋灵,我着人再送来,老爷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碎银铜钱呢。”
这次关于苏老夫人的赌注,可以说是全民参与,碎银铜钱自然不少,都已经成了让季言祖头疼的问题。
季夫人来找苏梁浅,一方面是送银子,急她所需,另外也是想问问她的意见,看看有没有什么处理的办法。
毕竟,季家就是钱再多烧的慌,也不能将那些碎银铜钱,随意发放,那是会酿成大祸的。
“我过几日上季家一趟。”
这次的赌局,牵涉的数额巨大,虽然她和季无羡说过,放在几家没挂在季家旗下的赌坊,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将季家牵涉进来了。
季家本就因其财富被忌惮,福祸相依,这样,未必是件好事,但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不过一些事情,肯定是要处理的。
“还有件事,麻烦季夫人的人,护送远慧大师回去。”
马车,苏梁浅早就安排好了,同时也召了一批苏府的护卫,但如果有跟随季夫人前来的这群府兵,就更好了。
季夫人二话不说应下,苏梁浅让秋灵前去安排。
很快,就有下人送来了早膳。
比起来接季无羡,季夫人更像是来看苏梁浅的,两人用着早膳,倒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禁忌,边吃边聊,季夫人提都没提季无羡。
早膳还没用完,就有下人来报,说苏老夫人醒了,让所有人都去她的院子。
“这老太太是要清理门户了。”季夫人幸灾乐祸。
苏梁浅只是微笑,眉眼淡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冲着苏老夫人和苏梁浅的关系,季夫人这时候来苏府,肯定是得去探望苏老夫人的,而且这就是季夫人此番行程的目的之一。
没一会,又有老夫人那边的人来报,说老夫人听说远慧大师要走,急急忙忙送人去了。
原先季夫人苏梁浅要将远慧送回寺庙的安排,并没怎么上心,这会听人来报说苏老夫人相送,对远慧的好奇兴趣,反而被勾了出来,拉着苏梁浅要去看看。
苏老夫人刚好将远慧拦在了苏府的门前,千恩万谢,要不是远慧拦住,都要跪下来磕头了,还匆忙准备了百两纹银以示谢意,但被远慧拒绝。
昨晚回去清理后,远慧身上是干净了,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坑坑洼洼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他一脸慈悲之色,坚决拒绝了苏老夫人的感谢。
远慧昨晚只说自己要闭关三个月,但并没有说什么时候离开苏府,也因此,苏府没有那么多的人,但依旧还是有不少。
不为金银所惑,不为盛名所累,急流勇退,再看苏老夫人这完全不似作假的感激涕零的样子,众人也纷纷觉得,远慧是真正得道高僧,而不是坑蒙拐骗的神棍。
而苏老夫人亲自出现在门前,也证实了她已经痊愈的事实,绝了那些兴风作浪和反对之声抵赖之举。
季夫人紧赶慢赶,到底晚了一步,和苏梁浅到的时候,远慧刚好乘坐马车离开了。
苏老夫人目送远慧乘坐的马车离开,一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府,刚好碰上苏梁浅和季夫人。
“季夫人,浅儿。”
苏老夫人眼睛糊着感动感激的泪水,走近了才发现季夫人和苏梁浅。
论辈分,苏老夫人要比季夫人要一辈,但两人的身份地位,却是相差千壤之别,纵是辈分高,也不是拿乔的资本。
苏老夫人冲着季夫人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苏梁浅,苏梁浅往外走了几步搀扶住她。
“恭喜苏老夫人,经历大难,必有后福。”
季夫人说着道贺的话,一行人往福寿园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分别有人凑到苏梁浅和季夫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季夫人和苏梁浅相互对视了眼,两人异口同声,“随他们。”
如此默契,可见是同一件事。
两人说完,相视而笑。
苏克明不能接待季夫人讨好季家,带着亲自命下人精心准备的早膳,前去梨花苑。
昨儿一天,五皇子他们都没怎么吃,尤其是季无羡,经过一个晚上,苏克明觉得他们肯定个个都饥肠辘辘的,这时候自己送上美味的早餐,那就是雪中送炭,必然能让他们觉得自己会办事,产生好感。
哪成想,自己到梨花苑,屋里屋外一片狼藉,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季无羡和王承辉就和挺尸似的,躺在院里,差点没将苏克明吓死。
事实上,季无羡和五皇子王承辉他们,确实经历了一场恶战,原因,自然是苏梁浅的归属。
五皇子王承辉觉得苏梁浅是他们的嫂子,而季无羡则认定苏梁浅是他家少夫人,虽然此事不得声张,但对维护太子这种权益的人,他都很生气。
几个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说着说着,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了。
开始是立场相同的王承辉五皇子联合打季无羡,季无羡虽然功夫比他们都好,但双拳难敌四腿,挨了不少揍,后来,季无羡搬出一千两黄金的杀手锏,五皇子妥协,然后就成了季无羡对王承辉的虐杀。
不过五皇子这人还是很够义气的,见王承辉实在被揍的太惨,帮着求了几句情,奈何王承辉的嘴太贱又管不住,最后几乎是被打晕过去的,季无羡累的也够呛,动都不想动,两人直接就睡在院子里了。
梨花苑本就清静,几人见有要干起来的架势,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走,不让打扰,几人都是脾气火爆的爷,那些下人纵是听到里面有动静,也不敢打扰,所以就有了苏克明来看的这一幕。
当然,五皇子还是很善良的,也是出于对银子的爱,他给王承辉和季无羡都盖上了被子。
刚刚,下人向季夫人和苏梁浅禀告的就是这件事。
对几个一见面就掐的人,季夫人和苏梁浅都表示很淡定,家常便饭,就是皮外伤,闹不出什么大事。
季夫人跟着苏老夫人回院后,问候着聊了会天,然后送上礼品。
“我前两日和沈老夫人见了面,还聊起您了呢,沈老夫人念叨着您,很是挂念您的身体,她知道您好转的消息,肯定很高兴。”
季夫人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您,苏老夫人十分妥帖受用。
“过两日让浅儿回去一趟,也好叫她放心。”
苏梁浅还没开口,便已经得偿所愿。
“亲家母近来身子可好?她最近应该很忙,两家这么近,浅儿也应该多和那边走动走动,尽尽孝心。”
既是和沈家走动,也是和季家多来往,这对苏梁浅来说,只有好处。
苏梁浅刚回来时,苏老夫人想的是利用她太子妃的身份,为苏家苏克明苏泽恺谋福利,甚至是给苏倾楣做踏脚石。
苏梁浅和沈家走近,苏老夫人都担心,苏梁浅创造的那点利益价值便宜了沈家,现在,她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为苏梁浅着想。
要不然换做从前,还与沈母多走动尽孝心,苏梁浅和季无羡五皇子等人交好,苏老夫人恨不得将她绑在家里,引那些人上门,和沈家断绝了关系才好。
“老夫人为浅丫头着想,难怪她在沈府待机日就惦记着您,唱着要回来。”
季夫人这话,说的苏老夫人心里就和吃了蜜似的甜。
她看了苏梁浅一眼,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季夫人知道苏老夫人要清理门户,对苏老夫人这样的劲头,她半点也不想打击,见聊的差不多了,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