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楣牵着她的手,“有什么话,等处理好了脸上的伤口再说。”
很快,贴身伺候萧燕的紫烟紫鹃就将苏倾楣吩咐的水和药都送了进来,苏倾楣还觉得她们速度慢,训斥了一番,随后亲自给萧燕擦洗上药。
萧燕心里头大为妥帖。
就着这功夫,萧燕将今日在念瑜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讲到苏克明打她,愤恨的咬牙,又没忍住委屈,眼泪掉的更多。
“我和他多年夫妻,他居然半点情面都不给我留,不给我留情面也就算了,你和恺儿的呢?说什么看重,将来苏府的荣耀都在你们身上,只是说的好听!都是苏梁浅那个贱人搞的鬼!楣儿,我这脸,都丢尽了!”
萧燕恨恨,仿佛她现在这样子,完全是别人的过错,自己没有一点责任。
苏倾楣给萧燕上了药,将药膏递给紫鹃,她摆了摆手,下人们都散去。
“是女儿不好,要不是我给母亲出的主意,您也不会”
苏倾楣一脸自责,难受又愧疚,“都是女儿的错。”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萧燕遭了这么大的难,原先心里是有些怨怪她,但那点责怪,早因为苏倾楣的关心,烟消云散了,满心都觉得她孝顺懂事,她这会认错,她只为她的懂事觉得心疼。
“六姨娘孩子还在,今后再没有这次这样好的机会了,兄长他母亲,我这就和父亲说清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女儿的主意,不能叫他和母亲离了心!”
“六姨娘孩子还在,今后再没有这次这样好的机会了,兄长他母亲,我这就和父亲说清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女儿的主意,不能叫他和母亲离了心!”
苏倾楣替萧燕愤愤不平,起身就往外走,萧燕见状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拽住,“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燕口气有些重,心头却是满满的感动,暖呼呼的。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苏梁浅这小贱人不简单,心智手段,比她母亲都厉害多了,以前是我们小瞧了她。她这种人,是不会甘愿做别人的踏脚石的,说不定还想踩在我们头上往上爬,我绝对不允许她骑在你头上,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好,我们早做防备,也免得将来吃更大的亏!我就是妇人之仁了,我真是后悔,我应该一早就除了她!”
萧燕握着苏倾楣的手,温声安慰着她。
但一提起苏梁浅,就气的磨牙,那憎恶的口气,恨不得将她吃了。
“你父亲的女儿有五个,他宠你,是觉得你最出众懂事,又聪慧,他指着你光耀苏家,之前也就算了,现在多了个苏梁浅你决不能因为这次的事情,留下瑕疵,不然真的就着了其他人的道了。你不用担心母亲,反正我和他已经生了间隙,也不差这一次了。而且,你父亲越是看重你,我的地位就越稳,你兄长也是,你父亲也说了,只是让二姨娘暂时管家,只是暂管而已。”
萧燕话虽如此说,但依旧气怒难平,“要不是我替他筹谋,你父亲能有今天吗?结果为了个农女,和我反目,这次还为了个低贱的女人,当众落我脸,还有那死老太婆,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楣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记住母亲的话,男人说什么,都别相信!”
苏倾楣点点头,虽然不赞同萧燕的这番说词,但也没在这时候反驳。
母女两又说了下话,苏倾楣贴心,让下人准备吃食,两人在桌旁坐下,萧燕肚子里都还是火呢,憋屈的很,哪有胃口,拿起筷子又放下。
“母亲,事已至此,别气坏了身子,不然更是着了别人的道了,我也没用膳呢,陪我一起多少吃点。”
苏倾楣的懂事贴心,善解人意,让萧燕觉得,自己怎么为她都是值得的,她看着苏倾楣的眼神满是坚定,“楣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苏梁浅踩在你头上的!”
苏倾楣点点头,满是濡慕的感激,“谢谢母亲,我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等将来我成了贵人,一定让母亲和兄长当家,绝不让您再受祖母的气!”
萧燕因苏倾楣的话,心中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脸上有了笑容。
她拿起筷子,才吃了两口,挡风隔冷的门帘忽然被掀开,紧接着就是砰砰的声响,萧燕回头,嘴巴里还含着东西呢,就看到苏泽恺。
脸色铁青,气势汹汹。
苏泽恺瞥了苏倾楣一眼,目光落在萧燕身上,见她吃东西,还有满满的一桌菜,脸色更加难看,黑的如墨炭,哪还有平日里的温润谦和?
“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苏泽恺张口就是质问,忍着将桌子掀翻的冲动,暴戾又烦躁。
他今日出去和几个世家公子喝酒,本来还要去花坊的,路上的时候,被心腹小厮拦住,告知了今日的事情,他寻了个借口,急忙忙的就回来了。
具体的过程如何,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事情的结果,完全不如他意,简直糟透了,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你之前是怎样答应我的?结果呢?不会有子不该有子的有了孩子,而且还会生下来,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
萧燕成为苏克明的夫人,将苏泽恺从外面接回来时,答应过他,苏家他这一辈,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男孩儿,将来苏府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萧燕本来就愧对苏泽恺,今日的事情,她也觉得是自己没处理好牵累了苏泽恺,心头更加愧疚,不安的都不知道怎么向他交代,但苏泽恺这充满了质问的咆哮,却让她不快,尤其有苏倾楣这堪比珠玉的态度在前,她更觉得苏泽恺过分。
他只在乎自己,完全不关心她,也丝毫不顾念这么些年,她对他的好。
根本指望不上!
一瞬间,萧燕生出这样的想法。
苏倾楣看着皱眉的萧燕,站了起来,“母亲还没吃几口呢,有什么话,等她吃完再说,兄长要不要一起吃点?”
苏倾楣边说边走向苏泽恺,主动邀请时,伸手想拉他,手还没碰到人,就被苏泽恺恼火的用力甩开,苏倾楣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手扶住桌子才稳住身形,但被苏泽恺打中的手背却通红。
萧燕看着,心疼极了,也更加上火。
“你这是做什么?”
萧燕看着苏泽恺,大声呵斥。
“这是你妹妹,亲妹妹,她担心你没吃,邀你一起,关心你还错了吗?有你这样做兄长的吗?”
“你觉得我现在吃得下吗?”
苏泽恺的声音更大,整个人愈加暴躁。
萧燕看着咬唇不语的苏倾楣,没有像以往那样妥协纵容,沉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过去这些年,我为你做的少了?为了让你有出息有地位,我费尽心思,爬上今日的位置,将你养在名下,你以为其他几个姨娘,这么多年,为什么都没儿子?是你运气好吗?就因为这一次,没给你把事情办好,你就这样对我?到底你是将我当成母亲,还是你在苏府立足的棋子!”
萧燕这话,说的极重。
她这一大声,态度强势,苏泽恺心里的怒火高涨,但因为某些忌惮,没有立马反驳,昂着头,脸红脖子粗呼吸更急,没有说话,但那样子,分明是还没服气。
“今天的事情,你以为我不气吗?事情的经过,你问都不问,开口就是指责,你看看我的脸”
萧燕对着苏泽恺,对自己被打一侧的脸,啪啪两下,“我被你父亲打了,当着几个姨娘的面,回来的时候,还被府里的下人看到了,现在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的脸都丢尽了,你有一句关心安慰我的话吗?你以为我胃口很好,要不是你妹妹再三劝着,我一口都吃不下,你眼里就只有你自己,连你妹妹一半都比不上!”
萧燕越说越大声,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扯着嗓子说出来的。
“她是苏府的嫡女,我呢,就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养子,当然不能相提并论!”苏泽恺脸通红,呼吸更急,就像头被激怒的狮子,冲着萧燕,咆哮出声,言辞间,满满的怨怪。
萧燕手一松,筷子滑落,她看着苏泽恺,眼底的责怪,被其他的情绪掩盖。
苏泽恺几步上前,一脚将饭桌踹翻,桌上盛着饭菜的碗碟,砰砰乓乓的摔了一地。
苏倾楣有些被苏泽恺吓到,怕他对自己动手,慌忙避开。
萧燕恐惧又担心,哪里还有先前训斥苏泽恺的强势。
苏泽恺胡乱的踢着已经被自己踹翻的桌子,看向萧燕,整张脸鼓鼓的通红,眼睛也是,神情凶狠。
萧燕心慌起来,她上去想要将苏泽恺搂在怀里安慰几句,让他的情绪不要这么激动,苏泽恺避开她的触碰,根本就不接受。
“我明明和她一样,都是您和父亲的孩子!”
苏泽恺手指着苏倾楣,表情受伤,掺杂着一丝很难被察觉的对苏倾楣的嫉恨。
“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那些世家公子,没一个将我放在眼里,还总拿我的出身开玩笑,我一个屁都不敢放,还得陪着笑,就连府里的下人,在背后议论嘲笑我,我都不敢直接站出去惩罚他们,因为明正言不顺!我这个年纪,随时都要娶亲,本来之前的打算也是,我科举中第,父亲若能升迁,您给我找个门第高的嫡女,现在呢?那些因为我是苏家唯一的男丁看重我与我结交的人会怎么对我?你觉得苏府若有第二个儿子,那些老爷夫人会将女儿许给我吗?我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你只是被打了一巴掌,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
“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将我接回苏府?为什么不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算了!”
萧燕看着苏泽恺那样,内疚愧疚的情绪泛滥,心都要碎了。
她气自己没将事情办好,更后悔自己对苏泽恺的斥责。
“恺儿,你不要这样,是母亲不好。”
萧燕心疼极了,面对着苏泽恺,边说边哭,“是母亲的错,你说的对,是母亲对不起你!”
萧燕这会恨死了荆国公府,恨死了沈清,当初要不是他们,她纵是个姨娘,带着苏泽恺一起回府,他现在也不用因为这不清不楚的身份受气。
沈清死了,荆国公府也有了报应,她的儿子呢,只能顶着养子的身份活着,苏梁浅不弥补就算了,居然还这样作践她的儿子。
萧燕姿态放的极低,软着声,边赔罪边安慰,苏泽恺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些。
苏倾楣看着痛哭的萧燕,眼里就只有苏泽恺,愧疚心疼至极,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向苏泽恺证明她的爱,哪里顾得上她?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握拳。
“这次的事情,谁也不想变成这样,就和当年母亲单独回府,将你留在外面一样,你以为母亲不想将你带回来?她是为了大局考虑!若非她忍气吞声,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呢,都是荆国公府还有苏梁浅的错!”
苏倾楣见两人差不多了,上前,将萧燕告诉她的,转述给苏泽恺,但没告诉他,这次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萧燕自然不会说破,让他们兄妹离心,更何况,苏倾楣善解人意,句句都是为她考虑说话。
“独木难支,我不是让你们不要针对”
“兄长难道还看不明白,不是我们针对她,而是她和我们过不去!”
苏倾楣打断苏泽恺的话,“她自云州回来到现在,我和母亲是怎么待她的,她又是怎么对我们的,还有你,你得罪她了吗?你倒是巴结,从我和母亲这里拿了一堆东西,结果呢?初次见面,被人一顿讥讽!她比我们想象的聪明厉害多了,防备更深,不趁着她现在羽翼未丰的时候除掉,难道留着做祸患吗?”
苏泽恺抿着唇,神情绷的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嫉妒了,你容忍不了她比你出众,更怕她踩在你头上,说到底,你就是不能容人!”
苏泽恺一语道破苏倾楣心底的秘密。
萧燕见自己的一双儿女,为了自身的利益,针锋相对,心头忧虑,更是着急,却不知该帮谁。
你能容人?你若是能容人,何至于为了个还没成形的孩子,动如此大的肝火!
苏倾楣自是不会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引起更大的冲突,轻笑着道:“兄长难道没有算盘吗?但她一直都在云州长大,身边伺候的都是荆国公府的人,和我们并没有感情!瘦死的骆驼是比马大,但这骆驼,我们现在根本就用不了,一个不小心,还会被他咬。”
苏泽恺被驳的不再说话。
先前,萧燕想让苏梁浅声名狼藉,再全权掌控,苏泽恺并没有反对,一方面是为了攀上王家皇后,另外的话,也是知道沈家老太太最疼苏梁浅,远胜孙女,能压榨出他们最后的价值。
若能得苏家和荆国公府全力扶持,再有萧家帮衬,他何愁前途?
后来,他见从云州回来的苏梁浅,举止有素,进退有礼,皇后没有如期退婚,甚至还结交上了季家小公爷,便起了利用的心思。
苏梁浅爬的高,他身为她娘家唯一的大舅子,自然不可能全无好处,他觉得他们并没有利益冲突,但如果苏梁浅心里早对他还有萧燕一干人存了敌意,得势后非但不会帮忙,反而打压报复,那就是得不偿失。
从苏梁浅回来后几次的事情看来,这可能性极大。
对外面的权贵公子,他可以忍气结交,但苏梁浅,他却做不到。
因为萧燕一直以来灌输的观点,就是荆国公府,已经过世的沈清,还有苏梁浅,都欠了他的。
既欠了他的,弥补自然就是应该的。
“当初母亲就不该设计让人将她送走,若是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现在也不会有这些许多事!”
萧燕怕刺激苏泽恺,只委声道是,“我本想一箭双雕,没想到却中了苏梁浅的套,六姨娘现才两个月的身孕不到,时间还长着呢,恺儿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这个孩子影响你的地位的。”
苏泽恺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萧燕了,尤其现在有一个苏梁浅在,但现在除了相信萧燕,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点了点头,问萧燕道:“那个大夫现在哪里?”
“你父亲让苏管事将他送走了。”
苏泽恺沉思了片刻,“今日知道这事的人不少,父亲哪怕是有心,也不会在这时候对那个大夫下手,母亲和妹妹不都怀疑他改口和苏梁浅有关,那就把他抓了,让他到父亲面前,将事情的原委,全部交代清楚。”
苏倾楣也有此意,“我让李嬷嬷回萧家一趟,找萧家的表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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