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鼻子发酸,为了牧秦也是为了妞妞。
良久,妞妞哭出声了,陈瑜走过来蹲在妞妞身边,刚要说话就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壮硕的安平抱着穿戴整齐的牧秦走出来,原本青葱少年此时竟孱弱的如同纸片人似的。
“牧……牧秦!”陈瑜慢腾腾的站了起来,眼神都直勾勾的盯着如同换了个人似的牧秦,抬起手抓着心口的位置,眼泪夺眶而出:“这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都变了腔调。
妞妞也被吓住了,她慢慢的走过去,抬起手去握牧秦的手,那双手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握住他手的一刹那,妞妞哇一声就哭了。
陈瑜走过来,轻声问:“牧秦,告诉娘是不是很难受?”
牧秦轻微的摇了摇头:“娘,不碍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不!不!”妞妞如同暴怒的小猫一般,撒腿就往外跑:“我要去找师父!我要去找师父!”
陈瑜嗓子眼儿都紧了,好半天才抬起手抹了一下眼泪:“安平,快送牧秦进屋去,好好照顾着,我去找妞妞回来。”
“娘。”牧秦突然出声。
陈瑜急忙凑过来:“咋了?”
“娘附耳过来。”牧秦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陈瑜急忙凑过去,牧秦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我叫齐北宸,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负了乔筠竹的,娘,且看着。”
“好嘛,好嘛,你说这些做什么?快点儿好起来才行。”陈瑜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的无法控制情绪,都要哭出声了,一生一世不会负了乔筠竹,她可不是要看着,可是不管他是牧秦还是齐北宸,得好了才行啊。
“对筠竹说。”牧秦说罢,才拍了拍安平的手臂,安平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回去了房间里。
陈瑜站在院子中,要不是一阵凉风吹过,她都像是被点了穴似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快步出门去追妞妞。
刚到吴道清的门口,就听到妞妞近乎嘶吼的在质问吴道清:“你到底行不行?知不知道牧秦都成了什么样子?你要害死他吗?你还是我师父吗?你知不知道,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陈瑜收住了脚步,她虽然感动于牧秦对自己说的话,却对妞妞这一番话有些接受无能,她的便宜女儿才几岁?满打满算九岁,九岁的孩子这么早熟,换做任何人都没办法接受。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吴道清也不甘示弱的沉声训斥:“乔筠竹,你这是在和为师说话吗?小小年纪就要死要活的!为师教你医术难道没有教给你做人吗?跪下!”
如此,陈瑜就更不能进去了,只能尴尬的站在门外。
“师父,呜呜呜……我错了,可是牧秦现在好可怜啊。”妞妞开始求饶。
吴道清冷冷的顿了手里的茶杯在桌子上:“他可怜又如何?若你现在这份心思一直不改,若干年后可怜的是你!与其要死要活,不如学学你的娘亲,你看她何时如你这般没出息?自己的命要和别人捆在一起?!”
妞妞跪在地上,瘪着嘴儿掉眼泪。
陈瑜就尴尬了,吴道清的用心良苦她完全能理解,如今还是牧秦,有朝一日可能成为大霁国的国君,国君后宅哪里有太平的?三宫六院妃嫔无数,妞妞若如此的话,委实可怜人会是她。
再者,妞妞太小了,陈瑜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对牧秦用情至深,一直以来都以为黄口小儿怎知情为何物,偏偏妞妞是个另类吗?
“师父,我知道错了。”妞妞可怜巴巴的抬头看着吴道清。
吴道清叹息一声:“为师本想把你逐出师门……。”
“不要,师父不要。”妞妞立刻跪行两步,扯住了吴道清的衣袖:“徒儿是猛然见到牧秦那副样子,乱了方寸。”
“若你还认我为师,那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吴道清出声。
妞妞立刻规规矩矩的跪好。
“非及笄,不准婚嫁。”吴道清看着妞妞:“你可答应?”
妞妞想都没想立刻点头:“是,徒儿答应。”
“回家去吧。”吴道清转身就进屋去了。
妞妞爬起来,走出去两步回头看看吴道清紧闭的房门,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走到大门口一抬头就看到了陈瑜:“娘?”
“娘是来找你的,走吧,我们回去。”陈瑜牵着妞妞的手,娘俩慢慢的往回走。
“娘,牧秦会好起来的。”妞妞说。
陈瑜紧了紧握着妞妞的手:“对,会好起来的,妞妞,你告诉娘,若牧秦有一天要离开家里了,你要跟着走吗?”
“不,我要陪着娘。”妞妞回答的一点儿也不勉强,甚至扬起小脸笑了笑:“娘,师父误会我和牧秦了。”
“哦?”陈瑜蹲下来,平视着妞妞:“为什么这么说?”
“娘,还记得当初我们为何把牧秦带回来的吗?他是我救回来的,我怎么能看着他死掉呢?我知道他和哥哥们不同的,可也是亲人对不对?”妞妞趴在陈瑜的怀里:“师父却以为我和牧秦要做夫妻呢,我可没那么想,所以他以后走了的话,只要健健康康的,随他去哪里都可以的。”
有那么一瞬,陈瑜都觉得有些荒唐了,何止吴道清啊,就是她也犯了个大错误,那就是用成人的价值观去衡量孩子的世界,最终可笑的都是大人。
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叹息,妞妞没有这份心思,可牧秦却不然啊。
“娘,我们回家吧。”妞妞蹭了蹭陈瑜的衣襟,重新站好了拉着陈瑜的手往回走。
这一刻,陈瑜觉得妞妞长大了,个子都快要到自己的胸口了呢。
及笄?及笄应该是十五岁,也就是说再有六年,在这个世界里妞妞就可以出嫁了呢。
到最终,陈瑜也没有把牧秦的话转达给妞妞,若他有心,且看以后如何,若他只是年少动情,他日更改的话,自己也算是保护了妞妞一回。
妞妞回到家里,站在牧秦的窗外,轻声说:“牧秦,师父说这是一个过程,一定要坚持住,我明天给你去田里采鲜花回来。”
“好。”牧秦躺在床上,努力出声。
往年,过年的时候都极其热闹,今年却有些不一样了,金嬷嬷张罗着过年的东西,陈瑜整日里围着牧秦的吃喝拉撒转,乔斌用功读书,妞妞则总是往花圃跑。
一墙之隔,齐宇珩每晚都会去看牧秦,却从没打扰过陈瑜,就算是每次都会看她片刻,也都悄无声息来去。
建安二十八年,大年初二。
陈瑜带着妞妞去了安平县最大的隆恩寺祈福。
回来的时候,妞妞让安宁把一个护身符送给牧秦。
年初八,陈瑜带着妞妞去了一趟铺子,铺子开业这一天,陈瑜发了红封。
过了正月十五,作坊恢复正常,安宁回去作坊,安平照顾牧秦。
“牧秦,娘进来看看你可好?”陈瑜都不知道自己是问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被牧秦拒绝,打从上次见过一面之后,陈瑜再也没见过牧秦。
牧秦让安平抱着他倚坐在床上,冲安平点了点头。
安平过去开门,站在一旁:“东家,您进来吧。”
陈瑜走进屋里,房间里处处都是檀木香,看到坐在床上的牧秦,陈瑜走过来就坐在了床边:“最近感觉可好?”
“娘,我好了。”牧秦嘴角带着笑意,抬起手露出指尖的针眼:“今日一早吴世伯过来检查,我血中毒素已经几近于无,不过身体却需要一段日子将养的。”
陈瑜很高兴,却忍不住掉了眼泪,别开脸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后,心情也平复了许多:“既然如此,娘便开始给你食补。”
“娘,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牧秦说。
陈瑜笑了笑,语气温柔:“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当母亲的,这些本就是该做的。”
牧秦望着陈瑜,好半天才说:“娘,我对不起您。”
嗯?这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