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被安排在了将军府的跨院,干净整洁。
亲兵守卫在大门口,府里安静的让陈瑜怀疑除了自己之外,怕是没有别人了。
萧怀瑾进了军营后就没再露面,陈瑜所有的不安都要压下来,解决问题也需要时间,她一味地着急于事无补。
只是到了夜幕降临,一个老兵送来了吃喝,丰盛的晚餐摆在桌子上,只有一副碗筷。
陈瑜道谢后,一个人坐下来慢慢的吃完了饭。
老兵无声无息的再收拾下去,全程都没有和陈瑜说一句话。
夜深,陈瑜也不愿意打扰别人,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瑜洗漱之后,老兵又来送早饭,摆好了饭和小菜后,老兵就提着食盒站在一边。
陈瑜安静的吃饭,吃完了之后才问:“是有话要说吗?”
“乔夫人需要的人已经在大厅等候了,我带路。”
老兵抬头的一刹那,陈瑜大吃一惊,因这人双眼的位置塌陷,竟双目失明,并且脸上从左额角到右眼下的疤痕触目惊心。
“劳烦了。”陈瑜平复心情,想要帮着老兵收拾桌子,只是她看到老兵手法娴熟,到底是忍住了,有时候不帮忙是一种尊重。
老兵提着食盒在前面带路,陈瑜跟在后面,留心的观察过后发现老兵的厉害,他步履稳健,走路带风,要只是看行动速度和背影的话,怎么都不会觉得他会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
大厅里,陈瑜见到了三个人。
年纪最大的是军中最好的军医,姓李叫李兴贵,年纪稍微小一些的是会验尸的仵作叫蒋海波,最年轻的这个人也有三十开外,文质彬彬,腰背挺直,是萧怀瑾的谋士沈之桓。
彼此认识之后,陈瑜拿出了自己带来的冻疮膏:“李大人,这是乔记冻疮膏,与之前送来的是同一批,请您查验。”
“好。”李兴贵接过去冻疮膏,站在一旁。
“蒋大人,沈大先生,我想要请二位带我去验尸。”陈瑜说。
沈之桓看看蒋海波,两个人点了点头:“如此也好,乔夫人请。”
陈瑜福了福身算是道谢,跟着两个人离开了将军府。
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闹的不小,所以不幸遇难的兵士没有入土为安,而是装殓之后停在了距离营盘不远处的宅院里。
当陈瑜看到整整齐齐的十六口棺椁的时候,心情是很沉重的。
乔记的污名必须要洗脱,但这些人的性命却怎么都不能挽回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以这种方式杀人都是让人不齿的。
“乔夫人准备如何验尸?”蒋海波问。
陈瑜相信萧怀瑾的能力和心情,他安排的人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她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直接说:“所有都要验。”
“好。”蒋海波叫来了兵士,要开棺的时候,他还是问了陈瑜一句:“乔夫人可需要回避?”
“不需要。”陈瑜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帕子:“可以掩住口鼻,蒋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用。”
蒋海波楞了一下,摇头:“并不需要。”
陈瑜又看沈之桓,沈之桓也摇头,她说了句:“真是不好意思,我要戴着,免得失礼。”
一个女人,就算是回避都是正常的,沈之桓出声:“乔夫人若受不了也无碍的。”
陈瑜微微颔首,离开是不可能的,她如果不亲眼看着,怎么都不会安心的。
掩住了口鼻,站在一旁。
蒋海波先上香祭拜,陈瑜也恭敬的行礼,死者为大,她在心中默默祈告,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告慰在天之灵。
棺椁逐一打开,腐败的气味像是一瞬间就爆发了似的,对于嗅觉敏感的陈瑜来说,简直如同灭顶之灾。
蒋海波眯起眼睛,逐个查看之后微微皱眉,叫人把其中几四口棺椁盖好抬到外面去。
余下的也都区分开来。
陈瑜站在一旁没说话,看了眼抬出去的棺椁,棺椁上带着数字,应该是从大到小的先后顺序,并且腐败的味道极大,陈瑜记住了棺椁上的数字,一、四、九、十二。
尸体出现腐坏是必然的过程,但十二号棺椁让陈瑜十分疑惑,她默不作声。
蒋海波把编号十六的棺椁打开,拿出来一套刀具,转过头看了眼陈瑜。
陈瑜咬着牙说:“我可以到近前看着吗?”
沈之桓目光带了几分惊讶的看向陈瑜。
“好。”蒋海波答应了,陈瑜迈步走过去,沈之桓更是吃惊,女子柔弱,这乔夫人倒是个特别的。
尸体保存很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面皮青白,双眼紧闭,没有太大的变化。
蒋海波用银针试毒,从咽喉到腹部,每一处都没有放过。
并没有中毒的现象。
“看看冻疮的位置。”陈瑜说。
蒋海波带了羊肠做的手套,查看手脚,这一具尸体的双手和双脚都有或轻或重的冻疮,此时冻疮呈黑紫色。
再次用银针试毒,也并无中毒现象。
陈瑜的手慢慢的握成拳,看蒋海波收手,抬头:“蒋大人,可不可以检查内脏。”
“嗯?”蒋海波抬头看陈瑜,目光里带了几分询问,像是没听懂陈瑜的话似的。
陈瑜沉声:“甘草与芫花一起服用会中毒,症状有腹泻、腹胀,胃肠道不适,症状有些相似,冻疮膏里有甘草。”
兴许是陈瑜淡定,更可能是蒋海波受到了启发,他再次验毒的时候就认真了许多。
陈瑜到底是不敢看下去,退后几步站在一旁。
“乔夫人懂医术?”沈之桓问。
陈瑜摇头:“并不懂,只是懂得草药,调配香料的时候会用到的。”
“原来如此,除了干草和芫花遇到会有毒之外,冻疮膏里的草药还有几味,又分别与什么草药互相忌讳,乔夫人可知道?”沈之桓问。
陈瑜点了点头:“知道一部分,还要仰仗李大人才行。”
沈之桓点头,不再多问,转身出去吩咐亲兵立刻去接李兴贵赶来。
一直都看着蒋海波的陈瑜很紧张,她十分担心对方段数太高,就算是检查死者胃部残留,也根本没有结果,毕竟没有那么多精密仪器可以做分析,草药都是煎煮之后才会服用的,都熬制成了药汤,又有谁能分辨的出来呢?更何况还经过了消化和吸收。
李兴贵收到消息,立刻赶来,一起来的还有萧怀瑾。
萧怀瑾脸色不怎么好,当他听亲兵禀报,陈瑜竟要开膛破肚验尸的时候,就沉了脸。
“乔夫人,将军有请。”亲兵进来。
陈瑜回头看向门口,就看到一身玄色长袍的萧怀瑾立在门外不远处,铁青的脸色挺吓人的。
立刻走出来的陈瑜特地和萧怀瑾拉开一段距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定很大,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不拘小节而得罪人。
“为何要如此验尸?”萧怀瑾看到陈瑜后,脸色终于有所缓和了,低声问。
陈瑜垂首:“验过咽喉肚腹都没有毒,冻疮位置也验过无毒,所以我才想要查验脏腑。”
萧怀瑾负手而立:“从脏腑可看出什么来吗?”
“也许能,但需要一个对草药十分精通的人,我的能力不足,干草与芫花,桑叶和黄连、黄芪、山茱萸、狼毒,畏硝石、滑石,反藜芦都是相克的药材,一旦误食会出现腹泻、腹胀、呕吐和眩晕的症状,而这些无毒的东西单独银针验毒就很难发现了。”
旁边,李兴贵拈着胡子缓缓点头:“乔夫人,说的一点儿没错,只是冻疮膏是外用的,并且营中的冻疮膏是有毒的。”
陈瑜抬眸看向李兴贵:“李大人,你是说乔记送来的冻疮膏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