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婆子只在此处看门,萧府等第森严,这样下等的佣仆,极难往别院走动,所以不认得绮雯青樱她们。
绮雯不理她,朝另个婆子看去,唤了声柳婶子,那柳婶子抬头见是她,忙走过来请安,跟另个婆子道:“这是雯姨娘,大爷房里的。”又问有甚么事儿。
绮雯问她雪鸾的丧礼办得如何、治得甚至木棺椁,做了道场没,又葬在何处,改日里去拜祭。柳婶子答得支支吾吾,言语间颇含糊。
绮雯心底恨得跟猫爪子挠似的,却也晓此时不便与她计较,让青樱拿二十两银与她,忍住气说:“这是院里姐妹顾念往昔情谊,用省下的月例凑的,你拿着,好歹造个坟冢竖个石碑,日后我们清明想她也有个去处。”柳婶子红着脸连声应承。
她们在这边说话,萧乾已带着林婵到了附近,他悄悄嘱咐:"你万莫慌张,这些婆子不认得你,但都擅察言观色,也极怕担事儿,被她们瞧出半点异样,你就走不脱了。"
林婵点头,萧乾走在她前面,匆匆忙忙样儿,大声道:“雯姨娘你原来在这里,让我四处好找!”
那两婆子都认得萧乾,连忙陪笑问安:“乾哥儿来了。”萧乾只朝绮雯拱手作个揖,又跋扈道:“大爷的笏板呢,他在轿里等的焦急,你却在此和她们玩笑,误了上朝的时辰,雯姨娘你担不起,连你两个也要重罚。”两婆子闻之变色,直言不关我俩的事儿,绮雯沉下脸来:“我就顺路给柳婶子送两个钱儿,问问雪鸾丧礼的情形,怎就这么大罪了,你未免太过危言耸听。”柳婶子慌道:“阿弥陀佛,你莫把我牵扯进来。”另个婆子也劝:“此时不是争执对错之时,赶紧送笏板是正经。”
林婵仰脸看天,粗着喉咙道:“来不及了,雯姨娘从这里穿园直走是一堵墙儿,年初才造的,为防里外勾结偷府里值钱东西出去,需得往南过门,那边婆子懒怠,也不晓有人开门否,就算有人开了,再过一条狭长的穿堂,到尽头又是道门,假若也开了,走一射之地才至垂花门,还要过二门,再到大门,雯姨娘女流之辈,又没轿子乘,这般走过去,天早已大亮。我们都要死了。”
两婆子听着在理,忙道:“麻烦亁哥儿拿着笏板跑一趟,你腿脚快,定赶得及。”
绮雯又不肯:“爷令我亲自送去,他若有个闪失,可得了!”
萧亁冷笑一声:“你肯我也不肯,我们几个就等死罢。”朝林婵打个响指:“婵哥儿,我们去厨房吃糕去,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做势转身就要走。
柳婶子慌得直跺脚,不让他们走:“我有个主意,何不从这偏门出,沿着巷道走到底,就是正门处,省掉在园内曲里拐弯打转的时辰,不就好了?”
几人俱是一怔,绮雯笑起来:“还是柳婶子明智,我们这些睁眼瞎子,自顾着拌嘴,倒把这偏门没瞧见。”
萧乾也道:“那还不赶紧地!”另个婆子去抽门闩,林婵紧随在后面,她的心突突直跳到嗓子眼儿,左顾右盼四围,因着争辩耽搁会儿,远远已有人走动,影影绰绰的。
门大开半扇,萧乾先探头张望,道无人,林婵出,后跟着绮雯和青樱,绮雯想想又交待道:“我这样的妇人抛头露面到外面总是不妥,但为了大爷、为了你我性命才险走这一遭,你们照旧把门闩好,不要于旁人提起,柳婶子你等在门边,送完笏板我还要回来。”两婆子急道:“你还不走,废话这许多,我们自然拎得清。”砰得把门阖紧了。
林婵终于绽出笑容,她从袖笼里掏出封信笺递给绮雯:“你把这个给萧旻罢!”话不再多说,转身往巷道朝西疾步而去。
萧乾愣了愣:“这是怎么.....”嚷嚷起来:“九夫人你往哪里去?爷的马车在东边。”愈奔去拦阻。
绮雯挡住他去路,咬牙道:“你要让旁人都听见么!我自会和爷说,你莫管闲事。”
青樱推搡萧乾,催他在前面带路,萧乾对青樱有好感,迟疑着也就算罢,走了会儿回头望,哪里还有林婵的影子。
林婵出了巷子,是一条早市街道,天边浮起一线柔红,官儿的轿子稀少了,店铺拆掉封门木板,开始做起买卖。
并未见福安所说接应之人,又不敢走远怕错过,一旁有个卖早饭的摊子,垒高的蒸笼滚腾腾地冒烟气儿,寥寥坐着叁两人,或吃或睡眼惺松呆呆坐着。
她的肚腹咕咕直响,自晓怀孕后,便再经不起饿,要了一碗米粥,一笼香覃蘑菇馅的素包子,吃得津津有味时,忽觉眼前一暗,有人坐到了她的对面。
“来一碗烫面饺儿,多洒椒油,驱寒气。”他大声嚷道。
伙计笑着回话:“官爷你每日来吃面,还用得提醒么?”
林婵抬起眼,顿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