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确实有几分自得，他有才学，有容貌，所以第一次和几位同窗来此，便被花魁玉姑娘看中，几次之后，玉姑娘邀请过他游湖，再之后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他见玉姑娘不需要给银子，但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得玉姑娘想见他的时候才能见。
这些话都落到了红珠的耳里，原本她脸颊还带着一缕微红，若非涂了一层深色的粉底，这会儿已经被看出来了。
但是她脸上的热度很快就消散，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陈升。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炙热，陈升旁边的一位男子转头看到他，“这位公子，你盯着我们看什么呢？”
红珠回神，忙将目光转向一边。
陈升也跟着转过头来，目光刚落到红珠身上，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笑声。
顾晚柠此时的笑没有半点女气，是男子清越的笑声，带着一点洒脱不羁，“方才，在下听说这位公子和玉姑娘交好，可是在下听说就是捧着银子也未必能见到玉姑娘，几位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谁和你开玩笑，你捧着银子见不到很正常，可我们子章不要银子也能见到玉姑娘。”
那男子说话的时候只顾着自己爽了，没有注意到那句“子章不要银子也能见到玉姑娘”说完，陈升的脸上并不好看。
顾晚柠当然瞧见了，她笑着摇了摇折扇，“那倒是奇了怪了，这楼里的姑娘不要银子也待客，那姑娘们靠什么营生。”
男子听出了她口吻里的嘲讽和奚落，忙道：“你不相信？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看。”
陈升也生气，他自问不论才华气度，都不比一些大家出生的公子差，就因为他没有一个好的出生，没有钱，所以处处都会遭受这样的质疑和嘲讽。
“子章，快将玉姑娘叫出来，让这位公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这小半年的时间，陈升已经将玉姑娘的心捏在了手中，知道她喜欢自己，内心既享受这种成就感，但又不想提到明面上，毕竟对方不止一次提过，什么时候能娶她。
他怎么可能娶她？
他已经向红珠提了亲，那个姑娘长得小家碧玉，也挺好看，关键对方还是顾晚柠身边的贴身丫头。
只要靠上这道关系，他相信自己很快会平步青云。
温柔乡里调调情是乐趣，但真将人娶回去了，他就不再是人人羡慕的陈公子，反而会成为人人奚落的对象，这一点他十分清楚，所以最近他才克制了很多，已经快一月未见过玉姑娘，他内心其实也有些想。
正巧这时，一位丫头走了过来，走到陈升的面前。
陈升看到她，温和地笑了笑，“小翠姑娘……”
“陈公子，我家姑娘知道你来了，让我来和你说一声，晚点她会过来。”小丫头对陈升的态度十分客气。
第397章 贵客来了
“嗯，劳烦小翠姑娘特意过来说一声。”
“不麻烦，公子们请先喝酒吧，我先上去了。”
那小丫头离开后，陈升身边那位公子指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对顾晚柠道：“看到没有？那就是玉姑娘身边的丫头，知道子章来了，还刻意过来打个招呼。”
“是吗？”顾晚柠笑了笑，似乎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
那公子还要说话，却被陈升拉住了，陈升内心不想被人看不起，但也不想闹大了，毕竟最近他还在提亲，别把事情搅黄了。
红珠已经将头垂得很低了，那种失望从身体里散发出来，让顾晚柠和红玉都感觉到了。
顾晚柠转头看向她，“红珠，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提前知道比以后知道要好，现在痛，只是被针扎了一下，痛一下就算了，但是将来你们有了家庭，若是有了孩子，牵绊更深了才发现他的为人，那时候你就是切肤之痛。”
红珠抿了抿嘴，只过了几秒就抬起了头，神色已经平静，“夫人放心，我知晓的，刚刚只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那边不知道陈升和他们说了什么，几个人竟然争闹了几句。
“子章，玉姑娘在上面陪其他男人，你不是她的入幕之宾吗？那你就将她叫下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只认识那个叫小翠的丫头。”
顾晚柠听完这话，就明白了，那些人其实并不清楚他和玉姑娘的真实关系，更多的是陈升说出来的。
男人们也有嫉妒心，真相让他们嫉妒，所以想要看看到底是不是陈升的谎言。
陈升握着茶杯，“你们别闹了，来这里是喝酒的，不是赌气的。”
他身边的人直接抓了一个龟公，“那个……玉姑娘今日在陪谁？”
那龟公忙说道：“几位公子别问了，是个大人物。”
几个人转过头来看着陈升，“看样子，今日玉姑娘是见不成了。”
陈升没有再说话，但是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看样子，今日你们不是叫我来喝酒的，那我就先走了。”陈升说完就站了起来。
顾晚柠本来还想看会儿戏的，刚刚听到的看到的其实也不能完全证明什么，毕竟没有证据证明陈升和那个玉姑娘真正有什么。
而且，估计这个时代的女人容忍度高，只要陈升现在和那个玉姑娘没有关系，也许红珠还是会心动的。
想到这里，她手里弹出一块碎银子，刚好击打在陈升的膝盖上，于是他才转身迈出一步，身体未站稳就倒了下去，背也磕到了桌腿上，痛得他脸都扭曲了。
但是他很快看到了面前的一块碎银子，似乎也感觉不到痛了，袖子一抬，就按在地上爬了起来。
顾晚柠再看地上的时候，那块碎银子已经不在。
她笑了笑，看着陈升转身继续往外走。
看样子得想个办法将那个玉姑娘拉到陈升面前，让红珠亲眼看看亲耳听听才行。
她收起了折扇，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心里有个了主意，但就在这时，刚刚那个叫小翠的丫头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拦在了陈升面前。
隔得比较远，加上环境嘈杂，顾晚柠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陈升的脚步停了，小翠似乎有些急，说了一些话之后，陈升似乎才勉强同意了，跟着小翠走到偏僻的角落，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红珠，红玉，我们去逛逛。”
厅里熙熙攘攘的，喧闹一片，并没有太多人留意到顾晚柠几人起身，并且朝着陈升和小翠消失的地方去了。
顾晚柠带着红珠红玉远远地跟着两人。
见小翠将人带到了后院一间房门口。
顾晚柠也拉着红珠和红玉闪身进了旁边树木掩映之处。
“公子，姑娘让您在此处稍等，她马上就来。”
陈升站在门口没有进屋，开口问道：“刚刚听说她在陪一位贵客，那位贵客是谁？”
小翠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公子，这件事你还是别问了，姑娘也有她的苦衷。”
陈升的脸色沉了下来，虽说他不会娶对方回家，但对方口口声声说想要嫁他，现在却将他留在这里等她，她去陪她的贵客。
陈升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我只等你家姑娘一刻钟，一刻钟之后若她还未来，我就得先离开了。”
小翠忙应道：“公子先请进，我让人给公子送酒水，然后去和姑娘说一声。”
“嗯，劳烦了。”说完，他转身进了屋子。
顾晚柠三人没动，一直到那个叫小翠的丫头离开。其实她可以在陈升身上贴一个窃听器，那样哪怕离开也能让红珠听到真相做出自己的选择。
但是窃听器这个东西，她还是不打算随便用。何况他们三个人都已经走到了这里。要看到真相很容易。
“夫人，我们等在这里做什么？”红玉翘首往外面看了两眼。
顾晚柠则道：“等……”
红珠垂着头，“夫人，奴婢已经知道了，我们走吧，您在这里待久了不好。”
“这是你的终生大事，任何事情还是看清楚一点，万一中间有什么错漏，影响的是你一生的幸福，而且我们这样子，除非是将我们的伪装给扒了，否则谁知道我是顾晚柠。”
说着说着，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顾晚柠伸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红珠和红玉都没再吭声，转过身，注意着走廊处的动静。
很快地，两道人影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此前离开的小翠，而另外一人梳着繁复精致的发髻，不管是头饰还是衣衫都十分华丽，长着一张鹅蛋脸，五官精致漂亮，走起来如弱柳扶风，确实有花魁的风姿。
玉姑娘走到房间门口，就冲旁边的小翠道：“你去走廊那头守着，别让人过来。”
小翠点头，“好的，姑娘。”
小翠离开后，玉姑娘才伸手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附近已经没人，顾晚柠就示意红珠和红玉出来，三人脚步很轻地靠近过去。
顾晚柠用手指戳破了窗户纸，往里看了一眼，觉得有些辣眼睛，就站直了身体，转头对红珠说道：“红珠，你想看看吗？”
红珠望着她，然后点点头，转头朝着那个孔看了过去。
房间里的两人已经搂抱成了一团，陈升也一改刚刚的温文尔雅，变得十分急切。
但是他的手才刚拉住她的腰带，就被玉姑娘制止了，“子章，现在不行，客人还在上面。”
听到“客人”两个字，陈升的脸色不太好，如同一盆凉水泼了下来，他松开了她，“既然有客人在，那你还来做什么？赶紧回去陪你的客人吧，我也回家了。”
他说完，作势要走，玉姑娘慌忙伸手将他拉住，“别，子章，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可是我如今留在这里，身不由己。”
陈升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将她重新搂入怀中，“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可是我想到别的男人会搂着你，我会难受。”
玉姑娘听他这么说，脸上浮现喜色，仰头看他，“子章，那你娶我回去好不好？”
站在门口盯着里面的红珠抿了抿嘴，心里早就已经凉了。
陈升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目光却十分怜惜和自责，“玉儿，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赎你。”
玉姑娘忙抓住他的手，“你没有，我有，我赚的钱差不多已经够了，等我再赚一点，以后我们的生活也有个保障，再等我半个月，我就可以离开，然后嫁给你……”
她满怀期待地说完，却发现没有得到回应，慢慢地抬头看向他，“子章，你怎么了？”
陈升没吭声，玉姑娘站直了身体，眼睛直视他，“子章，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陈升回过神，“玉儿，你想哪里去了？你这么美，又蕙质兰心，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这话从陈升嘴里说出来，就没了转圜的余地，顾晚柠转头看向红珠，却见她的神情比想象中要沉静。
她抬手拍了拍红珠的肩膀，“丫头，丢掉一个有瑕疵的没什么不好，以后还有很多好男人，你可以慢慢看。”
“嗯，夫人，奴婢知道，多谢夫人让我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一阵吵嚷声响起，顾晚柠三人根本没来得及躲回去，就见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带着人朝这边走来，而那个叫小翠的丫头脚步匆匆，神色焦急地在他身边说着什么。
顾晚柠想退，可这时候离开显得十分奇怪和可笑，她干脆就站在一旁，仿佛刚好路过此地随意看看的样子。
小翠看到门口有人，脸色有变，心想刚刚这附近明明没人，她也盯着走廊，根本没人过来，这几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俊秀的少年走了过来，身上穿着青色的锦袍，但顾晚柠注意到了，他的锦袍上用金丝绣着暗纹，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想到小翠嘴里提到的贵客，想必就是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