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安妮自以为的控诉令得翟思思哭笑不得,她是宫斗戏看多了吧?以为她是皇上的女人,搁着谁面前都想害她?
还是以为自己怀的是什么皇室子嗣,人人都嫉妒她?
半笑半骂地说道:“愚蠢!”
被翟思思骂,倪安妮当即就发火,身子往前一倾,拉扯着嗓子道:“翟思思,你骂谁呢!”
伤口被扯到,她再次抽了口凉气,直皱眉头。
左手捂在腹前,疼得她垂下头。
翟思思从不觉得自己是好脾气的主,尤其是被人用小人之心度了,语气不免差了几分:“骂的就是你,珠蛋白生成障碍性贫血,就是地中海贫血症,如果你当初听我的话,乖乖去做这个检查,确定你和靳言都患有地贫的情况下,可以及早将患有这个病的孩子打掉,既不拖累你们,也不害了孩子的一生,现在孩子生出来了,确定患有这个病,你就是哭也救不了他!”
地中海贫血症的检查在婚检项目上有,想来倪安妮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总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定然没有做过这个检查。
就算检查了,也记不住那么多,她让倪安妮再检查一遍,也是为了腹中胎儿好。
产科医生每天要接诊的产妇那么多,哪会记得问谁谁谁有没有做这个检查?这本就在婚检范围内,不在产科医生的管理范围,自然也就没有去问的习惯。
她的好意提醒倪安妮不听,如今孩子真的患了这个病,怪谁?
倪安妮望着襁褓里的婴儿,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的儿子真患了这么个贫血症。
可翟思思说得有板有眼,也确确实实提醒过她一定要检查地贫,如果宝宝真得了这个病的话,会怎么样?
搂紧了几分婴儿,她再次抬头,仍旧得理不饶人:“你这是故意吓唬我吧?翟思思,刚刚小护士都说了给他输血治疗,那就证明是有治疗的方法的!还哭也救不了他?你少在这里吓我!”
翟思思眉头微挑,没想到她倒是不蠢。
但这不代表婴儿真的有救。
端起了医生的态度,翟思思尽责地解释道:“地中海贫血症分有重型、中间型和轻型,你的儿子正好是中间型地贫,中间型地贫需要长期接受红细胞输注治疗,才能维持生命,但是,即便如此,患有中间型地贫的孩子最多能活到成年。”
所以,她的儿子只能活到成年,甚至更短的时间。
倪安妮只觉得一道雷直劈脑门,抱着婴儿的手不自觉松了些。
第一天看见宝宝,是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就像猴子一样,奇丑无比,尤其是他哭起来的时候,又吵又闹,烦得要命。
然而第二天,宝宝醒了吃过奶没有马上睡下,而是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珠子四处打探,打量着这个没见过的世界,那模样甚是可爱,还有微微张开的小嘴,里面是黑漆漆的洞,没有牙齿,还有小小的鼻尖……
每一处,都触动了她的母性,她开始感激上天,赐予她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母爱的伟大,为了小家伙,她甘愿付出一切。
只要他能好好的。
哪怕如今靳言扔下他们母子俩跑了,她也没有后悔过生下这个孩子,他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可翟思思竟然告诉她,她的孩子顶多只能活到成年?
这和要了她的命没有什么区别!
见倪安妮不为所动,翟思思又道:“如果你不让他接受治疗,那我保证他连成年都活不到。”
身体瞬间垮下,睨着怀中刚停止哭泣的孩子,正眯着眼笑着瞧她,心头隐隐作痛。
咬了咬牙,她轻抚着孩子柔滑的脸庞,道:“我可以让他接受治疗,但是我不相信你,你叫乔衍过来,除了他谁都别想抱我的孩子去输血!”
她相信翟思思说的是真的,但是她不相信翟思思会不会在输血的过程中动手脚,现在,她能相信的,只有靳乔衍了。
哪怕靳乔衍不爱她了,但靳乔衍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孩子出事。
就像在苏黎世,靳乔衍没有眼睁睁看着她被留在飞机场一样。
听见靳乔衍名字的时候,翟思思的心湖只是轻轻拂过一丝涟漪,但很快,那抹涟漪就变作平静的水面。
眼睫未抬,平静道:“好。”
翟思思给靳乔衍打的电话,是费腾接的。
不多时费腾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附属医院,和倪安妮多次交谈后,最终征得同意,抱着婴儿接受输血。
没有看见靳乔衍,翟思思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落寞。
他没来,是在忙,还是不愿意见到她?
接受完输血治疗后,费腾抱着熟睡的婴儿回到病房,小孩睡得很平静,眼睫黏在了一起,看来方才大哭过。
一定是治疗的过程不好受。
接过婴儿,倪安妮心疼得要命,捧在怀里轻轻哄拍着。
翟思思让她尽量多卧床休息,剖腹产不似顺产,伤口拆线之前,需要多休息少走动,以免撕裂,形成第二次创伤。
倪安妮是典型的左耳进右耳出,翟思思这头刚说完需要注意的事项,那头她便若无其事地拉开床头柜,取出一个小首饰盒,递给费腾。
费腾对倪安妮印象不好,站在原地未动,狐疑地看着她。
她便将首饰盒放在被褥上,抱着孩子道:“这里面有一对金耳环,麻烦你帮我去卖了,替我交上住院费和找一个护工。”
慕容珊和靳言卷钱跑路,她一分钱也没得到,除了银行账户上为数不多的十来万,就剩下一堆陪嫁的金首饰了。
按照翟思思的话,孩子需要长时间接受输血治疗,这是一笔高昂的支出,如今她只身一人,要带孩子还在月子中,除了砸锅卖铁救孩子,别无他法。
她开始后悔从前太过于挥霍,要是留着点钱,如今也不至于这般抓襟见肘。
靳言这个负心汉,她是猪油蒙心,才会放弃靳乔衍,选择他!可怜她的孩子,才刚出世几天,就被亲生父亲抛弃,就连名字也还没起。
抚着孩子的脸颊,倪安妮眼前浮现靳乔衍的身影。
如果这孩子是靳乔衍的,那该有多好。
“靳衍,以后,你就叫靳衍吧。”
既有靳乔衍之意,又有靳言的谐音,代表着这两个让她生命大起大落的男人。
翟思思站在病床前,盯着绿色的襁褓,水眸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