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乔衍离开vip病房的时候,倪安妮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腹部还是很疼,但抵不上空落落的心腔疼。
切切实实地意识到靳乔衍已经不再爱她的时候,她这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分离的疼痛。
两人曾经青涩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晃过,之前一直忙着如何成为靳家接班人的少奶奶,如何辅佐靳言得到鼎安,永远站在万人之上。
如今停下脚步,蓦然回头,才惊觉她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
然而她不后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她受不了跟大妈一般穿着拖鞋去菜市场买菜的生活,受不了绑着马尾在厨房皱眉下厨的生活,受不了穿着几十块地摊货的生活。
她浑身都是娇贵的肉,怎么能够穷下来?
不管是靳言还是靳乔衍,只要她想要,就决不能让他们逃了。
明明不久前靳乔衍还愿意带着她和宝宝远走高飞,明明他还记得她喜欢吃的番茄鸡蛋面,现如今他却能够如此冷漠地告诉她,他不爱她了。
都是翟思思那个狐狸精,不知道使了什么媚术,退伍这么短的时间就把靳乔衍迷得七荤八素,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别想从她手中夺走靳乔衍,靳乔衍是她的,博盾也是她的,万人之上的人,只能是她!
离开附属医院后,靳乔衍钻上了星脉后座,天已经大暗,抬起手腕瞥了眼时间,恰好晚上十点整。
这个点,翟思思应该在家里了吧?也不知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并没有在倪安妮的病房里待太久,说完那些话后,他便在附属医院各个部门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工作,医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部门较多,转悠一圈下来,竟是耗费了他好几个小时。
放下手腕,拿起ipad打开邮箱,细细审阅着冯淼淼发过来的资料。
费腾满脑子都是翟思思跌跌撞撞离开的身影,睨着后视镜里一无所知的靳乔衍,在心里头琢磨着要不要把下午的事告诉他。
也不知道靳乔衍是对倪安妮说了什么,还是对翟思思说了什么,弄得翟思思跟丢了魂似的。
可这毕竟是靳乔衍的感情事,他不能多管。
可不说的话,万一翟思思是误会了什么呢?他们俩这么般配如此合拍,要是因为这个误会分道扬镳,是不是太可惜了些?
不用抬头靳乔衍也能察觉到他焦灼的目光,关闭邮件,重新打开另一封,淡淡地说:“你有话要说?”
被发现,费腾叹了口气,道:“你在倪安妮病房的时候,大嫂来过。”
闻言靳乔衍骤然抬头:“嗯?”
话已经说了出口,费腾也就干脆地说出来:“你有没有和她说过什么?我看她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还是说……她没有进去?你并不知道她来过?”
在护士站里他看不见病房门口的情况,也就不知道翟思思有没有进去过,只能看见她离开的模样。
猛然记起下午那抹一晃而过的身影,原来是她。
那么,她到底是听到哪部分才仓皇逃跑?
眉心一皱,他问道:“她在哪?”
费腾回答道:“离开医院后她上了公交,绕了易城几圈才在城东下车,现在在雕刻龙舟的老师傅家里,强子在暗中保护她。”
关于翟思思的细枝末节,费腾没敢漏掉一丝一毫,全部如实告述。
坐公交绕了易城几圈。
靳乔衍心底已然有数,她定是听了一半就跑掉,误会他了。
锁上ipad屏幕,他轻声道:“去城东。”
费腾不说废话,立刻调转方向,猛踩油门朝城东驶去。
“靳先生,靳太太还在阳光房。”
老师傅的女儿恭敬地迎接靳乔衍进门,心底纳了闷了,这大晚上的,靳乔衍夫妻俩咋那么闲,净往她这跑?
心底如是想着,脸上却没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挂着浅笑。
星眸骤然望向不远处格外明亮的阳光房,连嗯都没应,自顾自地走过去。
待女人关上门栓好门栓,一回头,靳乔衍已然站在了阳光房外,正默不作声地瞧着屋内,没有进去的意思。
狐疑地多看了两眼,女人没敢走过去打扰他,索性转身回屋。
不该管的事不能多管,不该她知道的事就不要去好奇,好奇害死猫。
靳乔衍站在阳光房外,隐匿在树下静静地望着屋内的人儿。
彼时翟思思心头大亮,老师傅的劝慰起了作用,她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跑掉,正嘴角微微上扬地围在案桌前,帮着老师傅打下手。
老师傅手中捏着一个人形木偶,正雕刻着脚踝部位,不多时,栩栩如生的人偶便雕刻完成。
把木偶交给翟思思刷油,他放下雕刻刀,伸着懒腰。
接过木偶,翟思思这才惊觉老师傅雕刻的人,好似是她。
是她穿着白大褂,扎着马尾意气风发的模样。
眼神晃动,她不确定地问:“老师傅,这……是我吗?”
老师傅正双手举过头顶舒展筋骨,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嗯,你不是医生嘛?我也没见过你穿白大褂的样子,就大概雕刻了一下,怎么,哪里雕刻错了吗?”
吃过饭后,他看见手边还有一块黄杨木的废料,恰好有两个巴掌大小,这个大小的黄杨木用来雕刻小木偶刚刚好。
看她心情不好,便用来雕刻她,让她心里不那么压抑也好。
望着手中栩栩如生精湛绝美的木偶,翟思思受宠若惊道:“没错,很像,这能送给我吗?我很喜欢。”
明明是专门雕刻想要送给她的,老师傅却傲娇地装模作样道:“你要就送给你,反正是用来练手的,摆在这也没用,拿走正好替我清理了。”
说着,他又偷偷打量了眼喜上眉梢的翟思思,不免微微一笑。
旋即又藏起笑容,故作镇定道:“拿回去你就拿着它站在镜子前好好瞧瞧,瞧瞧你皱眉头的样子比它丑多了。”
分明是关心她的话,愣是被他用揶揄的口吻说了出来。
这老师傅的傲娇劲可真是功力深厚。
她知道,老师傅是想劝她不要老皱眉头,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像这个木偶一样嘴角上扬,用乐观的心态去解决任何事。
抓着人偶,抬头道谢:“那我就不客气了,谢……”
谢到一半,抬眸的瞬间,她望见站在阳光房外,树荫下,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
好不容易才上扬的唇角,霎时变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