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答应放她走了?
这么简单就说通了?
望着梁子沐平静离开的背影,温婉眉间的皱褶却平不下来,心中半点没有快达目的的轻松。
晨曦时分,楚亦回到农庄据点,昨晚他在朱雀街蹲了一晚上,探查了三十多户人家,但还是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换掉夜行衣,洗浴完后,走出来就看到花厅中两名属下等候在那里。
“查出来了?”
“是的,都查到了,一共有二百多户。”其中一名身形壮实的属下呈上一卷罄竹。
昨天楚亦找到马车痕迹折回据点后,就下令让人查一查那两条街道,每一家每一院的户主和亲眷名单。
一个无缘无故的陌生人,没有理由将温婉藏得这么紧。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围绕着温婉在找。
现在换个方向,从带着她的人身份下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楚亦没多久,便从那密密麻麻的名单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梁、子、沐?”
他一个个字地念出来,像在怀疑自己认错了字。
于是他确认的道,“榕树街十七户的户主,确定是叫梁子沐?没誊错?”
梁子沐不是住在虹城的吗?
他几时来了皇城?
这半年多忙着找温婉,楚亦压根没关注过外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没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情。
然而突然把“梁子沐”三个字放到眼前,他陡然联想到寻人路上的一切异常。
这个人,一下变得不无关紧要了。
“回禀主子,没有誊错,这位户主是年春搬过来的,乃当朝贡士学子,据说今年会试拔得头筹,前途元量,所以带着家眷全部搬迁了过来。”另一名身材高瘦的下属道,知道楚亦查这些是为了什么,除了名单,他们还会查一些户主相关的消息。
楚亦再看家眷名单。
一正室,夏氏,一妾室冬氏……
夏氏?夏荷?她不是在去年就被梁子沐休了吗?
“这夏氏是何人?”
探查消息的下属道,“这位……属下未能探查到多的消息,据说这夏氏常年卧病,不宜外出,是以,自来皇城起,邻居街坊都没人见过她……”
说着说着,下属的声音渐渐没了,大约是觉得跟什么有点熟悉。
气氛突然一下沉凝。
倏的,楚亦站直身,大步往外走,“去榕树街!”
榕树街不是直的,蜿蜒的街道两边,树比房子要多。
梁子沐特地选的这个宅子,是整个榕树待最偏的一户,三棵大榕树,让百米开外都无人家,院子里面有什么动静,邻居街坊也听不以,对于梁府卧病的“正室夫人”,大都没人怀疑过什么隐情。
冬柒一大早就来看温婉。
看到她坐在锦鲤池边,拂着水戏弄锦鲤,不知是喜是愁。
“你倒是淡然。”
冬柒很想挖出温婉脑子里的想法来。
温婉赞同的点头,“有什么好不淡然的,那么离奇的事都挺过来了,现在吃得睡得好,一群人伺候。”
冬柒盯着她,想从她眼神中找些相反的意思来,但温婉那双眼睛太平静了,她窥不出一丝情绪来。
“你怎么做到的?”
“嗯?”
“你怎么做到,什么也不做,就让他视若珍宝的?”冬柒道。
温婉被她逗笑了,“这种问题,你不是应该问梁子沐吗?你觉得我会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吗?”
“我觉得你知道。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眼下很需要知道的事情。”冬柒有了自己拿到筹码的底气。
温婉扯扯嘴角,似乎想笑,最后还是收了回来,眼睛下意识的微微眯起,琢磨了一会,她道。
“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我只知道一条定律。”
“什么定律?”
“你捡了一条流浪狗,你拯救了它的生活,于是,它将视你为它的整个世界。你招之则来,挥之即去,你一点微薄的怜爱,它就一辈子铭记你的好,不离不弃,你伤心时,它会抚慰你,你需要它时,它永远都在身边,你从不需要担心它会背叛你,会离奇你。”
“后来有一天,你邂逅到一只漂亮的猫,你把它带回家,但这只猫它只爱自己。它心情好的时候,就对着你撒撒娇,哄到了它想要的美味后,就把你抛在脑后。它心情不好时,你想摸摸它柔顺的毛发,它都不给,挥起一爪子拍得你脸红皮辣,你对它深情呼唤,它对你爱理不理。它想玩了,就在你的屋子里跳来跳去,摔碎你的花瓶,弄坏你的书画。你气得牙痒痒,但是想到它漂亮柔顺的毛发,想到它偶尔跟你撒娇时那可爱的模样,你又打不下手。”
“你想抱时抱不到,想摸时摸不到,反是不经意间,它会突然跳进你的怀抱叫得乖巧迷人。渐渐的,你就开始观察它什么时候才会乖巧,你会想着哄着它,会想着顺着它。”
“后来,那条忠心的狗,冬天为你在河边破冰抓鱼给猫吃,夏天为你表演翻滚跳跃逗猫笑。”
温婉说完了,冬柒许久无声。
两行清泪自眼中滑落。
这简短的故事是那样的鲜活生动,她仿佛看到了那只骄傲如公主的猫,亦看到了那只忠心的、却毫无存在感的狗。
它的忠心,它的付出,它的不离不弃,主人一清二楚,然而,主人不仅没有回报同样的付出,反而将索取成了习惯,以至他理所当然的,将它当成苦力来讨好他的掌上珍宝!
“我懂了。”
温婉是那只只爱自己的猫。
而她,就是那只忠心的狗。
她想笑,可实际却是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可是,懂了又有什么用呢?狗不忠心,主人会扔,猫再骄傲,没有这个主人,总会有下一个主人。”
这个故事,只不过让她更加直面的看到自己的症结所在,让自己死个明白罢了。
“你为什么就非要成为那只狗,不选成为那只猫呢?”
看到冬柒脸上的疑惑,温婉摇头叹息,“我说的不是狗和猫的故事,是卑微和骄傲的故事,你选择卑微,才会变成狗,反之,你选择骄傲,才会变成猫。”
冬柒瞪了瞪眼。
温婉又道,“你是奴籍出身又如何?别忘了,我亦是农妇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