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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同意
    凌青山的暴戾瞬间上升好几个,整个人仿佛在熊熊燃烧。

    一直纠缠着他和柳林林的那只妖怪,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凌青山一剑捅穿了自己厚厚皮肉下的心脏,死得不能再透。

    紧接着,剑在半空中留下残影,耳边仅响起嗖的一声。

    另一边,仅剩一格血还企图吞吃掉赵元的妖怪,远远地望着自己庞大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掉在地上,扬起一片弥漫的灰色灰尘。

    被斩得身首异处的它才模模糊糊的想……啊,原来它已经死了。

    杀死两只妖怪后,刚刚恶从心中起宛如杀红了眼的凌青山心里,现在剩下只有紧张的满头大汗。

    他急切又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怀里血染红了身子一大块的伙伴。

    那妖怪咬掉了赵元肩膀上一大块的肉,血液源源不断地从肉翻开来的伤口里涌出来,伤口显得格外狰狞,白色的布料几乎快要全部成了红色。

    那妖怪的唾沫和牙齿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着毒,导致赵元昏厥不醒的身子软绵绵的,像个被折磨了一番后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幼鸟,连动弹一下的气力都没有了。

    凌青山面对着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倘若竭尽所能就可以救回对方,他立刻就会去做,但偏偏他不是大夫、不是郎中、连学徒都算不上。

    这个时候唯一可以做的行动就是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怀里的人呼吸渐渐衰弱下来,最后接近停止的尾声。

    “……”握紧拳头,平常高高抬起的头颅垂下来。

    平生,他最看不起的便是不管干什么,到最后什么都干不成的人,没出息的仿佛娘胎里还没有出生的种,说不准还会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小孩似得憋屈地哇哇大哭。

    鄙夷不屑,便是从小在最脏、最丑、最恶心的地底,一步一步踩着尸骨爬上来的他心里对这种人的最佳写照。

    可谁曾想到,他有朝一日居然骂上了自己。

    ……束手无策,软弱无能。

    从一开始见面起,他就讨厌透了赵元。

    官场上混得游刃有余的,没有一个浑身上下是干干净净的。

    特别是有些表面上指哪咬哪,摇着尾巴装着忠心耿耿的护主好狗,其实内心渴求的就是一根骨头,谁给了就表现出一副媚态,有时为了骨头甚至会反咬主人一口。

    他不信任赵元,在隐隐察觉了对方对前魔教教主似乎另有所图时就更没有好感了。

    还没有清楚这个魔教中人是好是坏就有计划的去接近、去亲近,这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会有的行为吗?

    即使从事的杀手职业于江湖上压根算不上什么好名声,在鄙视链的底端占着一席之地,他也从来没有过歪念去和无恶不作的魔教交好。

    所以只要见面必然与赵元唇枪舌战,一时片刻也聊不下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对赵元一直这么讨厌下去,但现在,他恨透了赵元。

    妈的,你妈的,为什么。

    胸口的一颗心像是碎了,掉在盛不满的泪水里,从边缘溢出来变成刀尖划破了面前人的容貌。

    “……□□妈的……听到了吗?我骂你□□妈的!”

    他大吼大叫,仿佛在对待和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一般愤怒。

    愤怒到,根本止不住眼睛里的泪不断地涌出来。

    凌青山觉得自己现在傻透了,为了怀里的这个蠢货哭得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小孩,没出息,就是只不长脑子的笨猪!

    可就算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自己,他终究也没能停下现在这种自相矛盾的动作。

    他多么希望这个以前老喜欢和自己作对的混蛋势利眼,能在此时此刻睁开眼睛,满脸鄙弃地一把推开他,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从地上站起来。

    又是那一副相看两厌的嫌弃模样,而不是此时此刻瘫在他的怀里血淋淋样子。

    大吼大叫渐渐消失了,反正对方也听不见了,嘴里就只剩下了喃喃自语着的不连贯脏话,骂的难听,却是那么脆弱地不堪一击。

    “……我说,咳咳……”

    怀里忽然有了虚弱的声音。

    凌青山呆滞地看着赵元捂嘴咳嗽着,终于呛出一口堵着喉咙中间的淤血,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

    嗓子好受了很多后,他抬起头,看着泪糊了一脸,难得露出相当狼狈失态一面的凌青山,惬意地微笑。

    “你究竟要一直问候我妈到什么时候?我脾气好,但也不代表就不会生气嘿。”

    “……”凌青山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

    抗拒自己与赵元处在这么亲近的距离范围内,尤其是才经历了不久刚才那段宛如三流文本里的煽情戏码,简直是要把他的羞耻放在地上反复摩擦。

    “……撕……”伤口被牵动,赵元下意识地呲牙咧嘴起来。

    本来已经起身一半的凌青山立刻又坐回去了,下意识地调整了姿势让赵元躺着好过一些。

    但他的内心还是抗拒无比,无法四目相对,只能歪过头去,用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闷闷地说:“……你醒了……”

    赵元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撕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料。

    “是啊,那妖怪的视力大概不太好,咬错了方向,若是再下面一点点伤了肩胛下动脉,就算是彻底玩完了。”

    凌青山说:“那你刚刚怎么昏迷不醒了。”

    “好久没有受过这么危险的伤,一时间痛觉过于强烈,没能撑住就陷入短暂性意识丧失了。”

    用布料给自己做个简单的包扎,赵元打算从地上起来,踉踉跄跄差点儿又摔回去。

    还好凌青山眼疾手快,抛下了那宛如青春期叛逆少年的不自在劲,一把抓稳了赵元。

    凌青山松了口气,又不满意起来,忍不住嘟囔道:“就这么一点点伤还痛晕过去了,真是没用。”

    “是啊,我是挺没用的,不过……”

    赵元眯了眯眼睛,笑得如沐春风,“某个人为了我这样没用的家伙哭成个泪人,不晓得这种情况该说什么好呢。”

    凌青山身子一僵,马上反驳道:“谁……谁说我为了你哭了!胡说八道。”

    赵元说:“哦……?那么你脸上怎么都是稀里哗啦的泪痕?”

    凌青山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他感到丢脸极了,立刻拿袖子死命去擦,要把一张脸都搓掉一层皮似得用力,然后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争辩。

    “我得了干眼症,风一吹就会反射性地大量流泪,不行吗?”

    赵元说:“但这里似乎从来没有刮过风耶。”

    “……”凌青山词穷了,他的唇抿得很紧,肩膀绷得很直。

    最后只好转过身,气哼哼道:“我吃你家大米了?有没有哭这种事要你管。”

    老实说,这个借口简直烂爆了。

    但赵元也没有再得寸进尺地调戏羞耻中的凌青山了。

    他担心自己若是继续不怕死地调笑着,会被恼羞成怒的对方挖个坑,当做黑历史灭口埋掉,虽然……真的还挺有意思的。

    赵元扫视周围,检查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见到妖怪们都死没了,下意识地心情放松。

    不经意地看到小女孩抱着胳膊,把头埋在怀里,蜷缩成一个小团团,便上前柔声问。

    “怎么了,是不是我一身都是血吓到你了?”

    小女孩慢慢抬起头,抽泣着抱住赵元。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不自量力地跑过来,哥哥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都是我的错……哥哥你打我吧……”

    “不要哭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赵元伸出手轻轻拭去小女孩眼角的泪水。

    柳林林也在旁边安慰道:“你只是个小孩子,因为太担心才会做这么冲动的事情。”

    一听这话,凌青山就怒目切齿道:“怎么不是她的错?赵元,她险些害了你,你还反过来安慰她,我承认心底善良是美德,但你这不是心底善良,而是一叶障目的养虎为患!”

    “这次是幸运,下次谁知道会不会被她害死,你应该明白,我心里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戒备,相信我,我们坚决不能再放任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身边了。”

    赵元有些被说动了,他变得犹豫不决。

    仔细想想,确实之前一系列的发展都太过刻意,不管是出场、来历、动作都隐隐透着股不搭配的诡异。

    尤其……是刚才的举动……

    赵元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小女孩,的确不符合一般这个年纪孩子的心智,不是说太脆弱也不是指太冲动,而是……过分心思单纯了。

    柳林林却不同意地驳斥:“可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我们怎么能抛弃一个幼小孩子在这种鬼地方置之不理?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残忍吗!”

    凌青山气愤地说:“小孩子就能为所欲为吗、小孩子就可以随便祸害别人吗?这不是不懂事,这是成心的故意杀人!”

    “柳林林,你不要因为你一个人的怜悯,就企图道德绑架我们去跟着你一起送死!”

    “算我拜托你们了,别吵了。”

    赵元无奈地站在两个人之间,分开越贴越近随时要动起手来的凌青山与柳林林。

    “我们先去把三颗神圣宝石拿了,再一起坐下来好好地详谈这件事,看在我这个伤员的份上,给个面子好不好?”

    赵元攀上凌青山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就算要丢下她也还不是时候,敌人在明,才对我们有利,我们应该反过来利用她才最明智。”

    凌青山沉默了一会,终于闷闷不乐地别扭道:“……好吧,我同意就是了。”

    他忍不住在心底叹口气,虽然答应说答应了,但仍然觉得这样做让人非常的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