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间,有人在旁边讲着电话,她睁开眼睛想要看看究竟,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了她的额头上。 程悦然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仿佛吃了镇定剂一样。
“医生,我还有事,需要先离开。这位小姐,就麻烦你了。”那人的声音温和得就像一块暖玉,好听又温柔。
程悦然好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与黑暗搏斗,终于凭着毅力睁开眼睛,依稀看见消失在门后的那个身影。
一个穿着亚麻色外套的年轻男人。
她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看见了床头搁着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朵开得正好的玫瑰,灿烂得令人有种置身于春天的错觉。
满室幽香中,她忍不住拥住被子,轻轻低下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上面还有他的余温。
病房门被推开,护士小姐走进来,笑着说道:“小姐,你总算是醒了。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那个——”她急切地追问,“请问刚刚送我来医院的那位先生,他有留下姓名吗?”
护士小姐摇了摇头,末了,又一脸暧昧地冲她挤眼睛,“不过他长得很好看哦。”
是吗?她忽然有些懊恼没能早点看见那人的长相。
夺命电铃响起,吓了她一跳。
程悦然瞥见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之后,一个森冷的声音传来。
“程悦然,你敢跟我玩消失?”
古南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心情不好,有些恶劣。
“抱歉,我刚刚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我这就过去。”
“医院名字。”他静默了几秒钟,声音越发紧迫。
程悦然询问了一下护士小姐,这才知道自己离机场不远,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她有些忧伤地叹了一口气,这次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居然因为姨妈痛而晕倒住院,幸好遇上一个好人肯送自己就医。
一抹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她下意识地挡住眼睛,床畔已然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把半边阳光全都挡住。
男人周身裹挟着冰冷的气息,神色不善。
“既然没事,现在就回家!”他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以为我稀罕呆在医院里啊?”她同样恶狠狠地回瞪他,不甘示弱。
见她精力旺盛,他紧绷的心终于松开,表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一脸的不近人情。
程悦然哼了一声,紧挨着他起身,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他忽然捂着手臂闷哼一声,一脸痛苦。
程悦然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一脸不自然地把手臂藏到身后,“没事。”
“没事?”她立刻捉住他的胳膊,换来他又一声闷哼。
“喂,你的手臂流血了!”她惊呼了一声。
他在这儿站了这么久,她这才发现鲜血从一条袖子里渗出来,染红了半边衣服。
古南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别多管闲事。你赶快回家去。”
程悦然跳下床,迟疑片刻,掩住了衣裙后面,“你……你先走。”
他斜睨了她一眼,走到她身畔,忽然抬手把她抱了起来。
程悦然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他手臂上还有伤呢!
“再挣扎,你丢脸的可不止给我看了。”他语带警告地在她耳畔说道。
程悦然想起自己衣裙后的鲜红大姨妈印记,忍不住满脸通红地垂下了头。
她很少在古南面前害羞,此刻忸怩不语的模样令他觉得十分新鲜,冲淡了他心中的些许不快。
到了家门口,程悦然忍不住回头看了古南一眼,耀眼的白日光下,他一身白衬衣,清爽又干净地站在那株大树下,一个人,孤零零的,看上去好像没有平日里那么讨厌了。
他双手插兜,不羁地朝她挥了挥手,拉开车门正要进去。
程悦然忽然跑到他身旁,抓住了他的手臂。
“喂,”她迟疑片刻,忍不住轻声说道,“今晚,留在我家吧。”
古南愣了愣,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不许拒绝我!”她凶狠地瞪着他,用力拽着他朝家里拖去。
程悦然暗自劝说自己,也就这会儿看他可怜,留他在家里住一晚,处理一下他的伤口,顺便给他下碗面条,明天再跟他谈论公司财政拨款的问题。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到时候他总不好意思不配合她的工作吧?
程悦然细心地帮古南处理完伤口,一转头就去了厨房煮面条。
端着面条出来时,隐约听到古南在打电话。
她好奇地探出头,捕捉到只言片语。
“车祸……赔偿……”
余光瞥见程悦然的脑袋,他迅速收起电话,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好了?”
她小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顺便拉开门示意他进去。
走到玄关处的时候,程悦然忽然拉住他,轻声说道:“等一下。”
他疑惑地看着她,顿在原地。
她弯腰拿出一双家居拖鞋,放在了他面前,一脸严肃,“古先生,请换鞋。”
古南忽然就怔住了,漆黑的眸光仿佛被璀璨的星光填满,呆呆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半晌,他低头,头一次没有和她争辩,温顺地换上拖鞋,坐在了桌子前。
热气腾腾的两碗面条,上面浮着荷包蛋,和几根碧绿的蔬菜,看上去十分可口。
他抬起受伤的右手,勉强拿起筷子,刚低头,面条就掉了。
空气静默了几分,他有些尴尬。
眼前传来一阵幽香,她主动坐在了他面前,端起碗喂他吃面条。
古南下意识地别开脸,拒绝她的帮助,“我自己来。”
程悦然翻了翻白眼,“喂,你真的要在这种时候逞能吗?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是理所当然啊。”
她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柔声哄着,“乖,来,我喂你吃。”
古南抿了抿唇,忽然长臂一伸,程悦然重重跌进了他怀里。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哭笑不得,这男人到底怎么了?
“你……”他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是在可怜我吗?”
她愣住,缓缓从他怀里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古南冷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自嘲,“我不需要任何的怜悯,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人。”
他缓缓起身,拎起衣服走出了程悦然的家。
唯独两碗面条在桌上冒着热气。
夜色降临,古南靠在车旁,指尖夹着一根烟,狠狠吸了两口,终于捻灭烟蒂,抬脚朝古家大宅走去。
云姨见他回家,愣了两秒钟,激动地奔进去,“老爷,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大厅内灯火通明,养尊处优的古夫人风韵犹存,雍容华贵地坐在沙发上,一脸慈爱地收回目光,看向古南时,眸光明显冷淡了许多。
沙发上背对着古南的年轻男人缓缓回头,温和清雅的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
“二弟,你回来了。”
古南玩世不恭地笑了笑,随手把外套递给云姨,不羁地找了个边缘沙发坐着,二郎腿高高翘起。
“白天去机场接大哥,没想到没接成。大哥可真是行踪成迷。回来之前不打招呼,从机场离开也不打招呼。”
“阿南,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大哥说话?”方媛脸上挂着一丝愠怒,“没规矩!”
古家的一家之主——古平生也一脸不悦地盯着古南,“阿南,你大哥既然从国外回来了,你就呆在家里好好陪陪他,等过一段时间,带他去集团熟悉熟悉工作的情况。以后古氏集团的事情,就由你跟你大哥一起处理。”
古云川温和地笑了笑,“母亲,工作的事不急,我难得回来,刚好也想多休息休息。”
“也好,反正集团的事务总归还是要托付给你的,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留在家里,我让云姨炖了你最爱喝的汤,对了,云川,你在国外有没有交女朋友?你也该考虑你的婚姻大事了……”
方媛慈爱的眼神再度落在古云川身上,古南百无聊赖地起身,穿过一长串长廊,走到了高尔夫球场旁。
刚握住球杆,身后就传来古云川的声音,“阿南,我回来并非想要跟你争夺继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