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楚青林听到这层关系,怒火稍微熄灭了些,沉吟一会儿,挥手道:“既然是周捕头的亲戚, 那就不必打了,赶出去就是!”
孟清听到这里,张口想说些什么,手却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掌中。
转头看去,苏崇衫嘴角带笑,正冲着自己微微摇头。
待衙役们把孙小花和满头雾水的孟大壮拖出去,苏崇衫才甩甩袖子,端端正正朝楚青林长揖到底:“学生苏崇衫,见过楚大人。”
楚青林此时正因包庇了周捕头的亲戚,对孟清有些愧疚,闻言赶紧转移话题:“学生?你有功名在身?”
“学生是昌明二十年的秀才。”苏崇衫淡然笑道,“因家道中落,不久前才举家搬到孟家屯,大人不认识学生也是理所应当。”
昌明二十年,也就是五年前。
孟清惊讶地看向苏崇衫,她是知道他的年纪的。
也就是说,苏崇衫在不过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考取了秀才的功名?
神童啊!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
“居然如此年轻!”楚青林赞叹不已,“看你年纪轻轻,既然五年前已是秀才,为何不继续考?”
“不瞒大人,学生家境贫穷,堂上又有老母,实在不忍心离家太远。左右学生还年轻,先在村中教教孩子,为家中减轻些负担,待母亲身体好些再进京赶考不迟。”
苏崇衫说得恳切:“大人明鉴,学生之妻也是不忍家中贫困,老母连肉都吃不上几顿,这才拼上性命也要上山打虎。一来为民除害,二来得些赏钱,也好给老母补补身子。”
孟清听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知道钱氏虽然受过刺激,但身体还是倍儿棒的话,说不定还就真被苏崇衫情真意切的模样给忽悠了!
果然不愧是读书人,卖起惨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楚青林本就对读书人有好感,加上苏崇衫仪表堂堂,又有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天才家道中落只得堂前尽孝,不得施展才华”的美强惨光环,爱才之心顿时如江河入海般滔滔不绝。
“原是如此,倒是本官误会了。”楚青林面色和蔼起来,又让人给孟清和苏崇衫看座,“那孙小花之事……?”
孟清正要解释,又被苏崇衫用眼神拦下,只好闭嘴不言。
她算是看明白了,术业有专攻,论及打嘴炮的本事,一百个她也不是苏崇衫的对手。
“大人明鉴,事情是这样的……”
苏崇衫面色凛然,语调痛苦,三言两语就将孙小花的作恶多端,孟大壮的无奈不堪道出。直将孟清说成了爹不疼娘不爱,出嫁后却还是心地善良一心尽孝的小白菜。
至于这一身武艺,则成了孟清自小就要负责给弟弟寻找食物,从小上山打猎和猛兽搏斗,练就出的经验。
不得不说,苏崇衫的口才是真好,楚青林顿时忘了孟清方才是怎么一拳一个壮汉的凶猛样子,眼神中都透出些疼惜与爱护来。
“此种竟有如此隐情……”楚青林后悔不已,“幸好你及时赶到,否则本官就要被那刁妇欺骗,冤枉好人了!”
同样的话,如果是孟清来说,楚青林或许也会同情,但同时还会觉得孟清太不讲亲情人伦,怎么能把父母的过失放到台前来讲呢?
但换做苏崇衫,他是做女婿的,妻子又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想要出面完全合情合理,楚青林的观感就完全不同。
苏崇衫又是一番劝解,接着笑道:“其实大人,要证明那虎的确是我家夫人所杀,一点不难。”
“哦?”楚青林好奇问,“如何证明?”
“只需寻仵作前来为那虎验验尸,我家夫人打虎所用兵刃弓箭皆在,和老虎身上的伤口一对比,就知道了。”
“并且我家夫人为了打虎,身上也多处受伤,大人可叫个大夫前来,看看我家夫人身上的伤痕是否为猛虎所伤,真相不就水落石出了?”
“崇衫所言有理,本官怎么就忘了仵作呢!”楚青林抚掌大笑,“好,就依你所言,请仵作和大夫!”
孟清也是张口结舌。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还有验尸这一手!
结果绕了那么大圈子,差点把在场的衙役捕快揍了个遍,都还是没能自证清白。
不过……
孟清疑惑地看向苏崇衫,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打了虎,还受了不少伤的?
苏崇衫意识到什么,低下头和妻子对视,眼中明明满是温柔,孟清却直觉感觉到了危险,不由得心虚地挪开眼。
自己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才没事先说的,苏崇衫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仵作的动作很利索,很快就验证了老虎双眼和颈部的伤痕是孟清自制的弓箭和柴刀所伤。而孟清颈间和身体上的伤口,也都和猛虎的尖牙利爪对的上。
“竟真是你打的!”楚青林这下不得不信,满脸的惊讶和赞叹,“本官还真是小瞧了世间英雄,没想到一个这么清秀的女娃娃,也能成为打虎英雄!”
“大人只是被那愚妇蒙骗,这才疏忽了。”苏崇衫展开折扇,“若不是大人英明,又怎会听取学生的意见?”
楚青林连连点头,觉得苏崇衫说得很有道理。
他虽因赏识周捕头,而愿意给孙小花点面子,但对孙小花这个人却无甚好感。
孟清全程没有说话,把主场交给了苏崇衫,看在楚青林眼中,就变成了出嫁从夫的典型,更是欣赏。
“孟姑娘,是本官听信谗言,差点委屈了你。”楚青林和蔼地说,“说好的赏钱本官自会兑现,你二人且回家稍待,这是你们孟家屯的大喜事,本官会派人,敲锣打鼓把赏钱给你们送回去!”
“谢大人。”苏崇衫又是一揖到底,似乎是要告退。
孟清急了,拼命给苏崇衫打眼色——虎呢!那虎皮虎鞭虎肉可都是好东西,能卖不少钱呢!
苏崇衫嘴角似乎抽了抽,面色不改地向楚青林行礼,拖着孟清离开了县衙。
刚出县衙大门,孟清再也忍不住,郁闷道:“你怎么不把虎尸要回来?能卖上不少银子,抵得上我打好几天的猎呢!”
苏崇衫哭笑不得:“你啊,还真钻钱眼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