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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嘉乐郡主和王玉萱齐齐转身,愕然地盯向店小二。

    嘉乐郡主拧起眉:“你怎么不早说?”

    店小二讪笑两下,没吭声,内心吐槽,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你们二人便你一句我一句争论起来了,他敢开口吗?

    王玉萱皱眉看着他,沉思了会儿,蓦然想到:“你说提前订包厢那人,可到了?”

    “这倒没有。”店小二老实道。

    王玉萱面上浮现喜色,“都这个点了,想必他不会来了,不如让给我们吧?”

    店小二迟疑:“这……”

    王玉萱补充一句:“你放心,他付你多少钱,我照单全给。”

    店小二愈加迟疑。

    见事情貌似有些苗头,嘉乐郡主忙道:“本郡主出双倍。”

    王玉萱刷得扭头,愤怒地瞪向她,“郡主这是何意?”

    嘉乐郡主老神自在地偏头:“就是你看到这个样子,包厢在这里,公平竞争,本郡主没做错啊?”

    王玉萱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扯出一丝笑:“郡主难不成忘了你刚刚的话了,这话音是我们先提出来的,按理说,我们便先你一步,难不成,在郡主那里,只许你讲道理不成?”

    嘉乐郡主面色一变,紧抿着唇神色来回变换,显然在思考该以什么反驳。

    王玉萱却已不再看她,转过身,径自对着店小二,问:“如何,我这个提议不错吧,都这个点了,那位大人定然不会来了。”

    能在春满楼定下包厢的非富即贵,叫一声大人还是不亏的。

    店小二纠结了好一阵儿,呼出一口气,似乎终于纠结好了,抬起头,开口道:“这位贵人,小的……”

    “等下!”

    嘉乐郡主抿了抿唇,觉得目前还是不要跟她计较这些小得小失好,在大堂里用膳,王玉萱丢不起这人,难道她就丢得起了?何况眼看着平王妃的位子就要到手,这个节骨眼她千万不能传出什么心思狭隘亦或者自甘下贱的流言。

    “既然王姑娘盛情邀请,本郡主自是却之不恭,那我们就共用一间包厢好了。”

    王玉萱微微一笑,既然嘉乐郡主愿意低这个头,她也不是非要跟她计较,说白了,勋贵之间,哪有那么多深仇大恨或者一时冲动,更多的却是合作受益与长远计较。

    “那好,即便如此,那我们……”

    “那个,”店小二不得不打断她们的自赏自量,不然等她们商量好,他再出口拒绝,就显得有点不知好歹了,“不好意思,做生意讲究个诚实守信,小店万没有中途再变卦的道理。”

    嘉乐郡主和王玉萱霍然转身,齐齐瞪向他,此时两人的不敢置信与世家高傲神情简直如出一辙,“你说什么?”

    “我们都商量完了,你再开口?”

    店小二不自觉后退两步,神情讪讪,“小的没说错啊。”转而小声嘀咕,“你们也没给小的开口的机会啊。”

    嘉乐郡主脸色冷傲,“你还敢说!”

    她们随意一根手指就可以捏死他,店小二吓得脸色青白,但想到老板背后的背景以及定包厢那人的背景,不得不咬牙坚持。

    “两位贵人,小的只是一介店小二,这里头的规矩,也不是小的定的啊,您们可千万别跟小的过不去。”

    嘉乐郡主咬牙切齿,表情狰狞,看那样子,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蛮荒之力了。

    店小二咽了口口水,心下忐忑不已,不是,听旁边那位贵女的称呼,这位还是位郡主,她要是闹起来,他一介贱民,哪有反抗的机会?

    正心下叫苦不迭的时候,外面恰好走进来几个人,瞧最前面那道熟悉的人影,他双眼立时一亮,忙三步并作两步,麻溜迎了上去,再没有比此时更加热情更加激动的时候了。

    “贵人们终于来了!小的已经恭候多时!一等包厢也已经准备好了!”

    女声愉悦:“麻烦了,前头带路。”

    “好好,贵人们请随小的来。”

    跟随店小二的脚步慢慢走来,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不经意转过头,瞥见这边的人影,当先一人立即挑眉惊诧,顿了顿,她似是犹豫了会儿,转头同旁边之人不知说了什么,而后旁边人停下,她自己迎了上来。

    “嘉乐郡主,王姑娘……”

    却是没有同程素娥打招呼。

    程素娥立即咬牙噙泪,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来人面色不变,巍然不动。

    嘉乐郡主铁青着脸没有吭声,倒是旁边的王玉萱笑着回礼,“福姑娘,好巧。”

    福舒盈笑了笑,“几位也是过来用膳吗?”

    “是啊,可惜店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福舒盈顿住。

    王玉萱叹了口气,神思哀婉,“好不容易抽个艳阳天出来散步,却赶上酒楼没位置,当真是倒霉透了,而这附近又只有这一家酒楼,我们真是,唉……”

    她眉眼微敛,眼皮半掀不掀,美人娇态一览无余。

    福舒盈眼角一抽,嘴角笑意僵住,在王玉萱轻轻撩拨起眼梢,准备下一句话时忙打断道:“真是不幸啊,若不是要陪贵人,我就邀请你们同去了,只是如今,却有些不太方便。”

    王玉萱未出口的请求一下子憋回了嗓子眼。

    她面庞涨红,讷讷微启唇,不动声色扫了眼她身后安静立着的陌生俏丽人影,又把眼神收回来,勉强一笑,“这样啊……”

    福舒盈福了福礼,“正是如此,那我们就先上去了。”

    说罢,她转身,着急又匆匆地离开了。

    生怕下一刻就听到后头的留步音。

    王玉萱盯着她们曼妙的身影,眼神缓缓眯起。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嗤笑声,她怔住,扭头望向声音的源头,嘴边浅笑,“郡主笑什么?”

    嘉乐郡主慢慢挑着眼角睃她,“我猜,你一定在想那位贵女是谁,为何与福二走在一起,且瞧福二的态度,竟还是拱星捧月的样子。”

    王玉萱嘴边笑意不变,“郡主聪慧,想来是我近日鲜少出门,竟连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娇娘子都不知道。”

    “你的确孤陋寡闻,不过这位贵女,你却应当熟悉得很,或者说,如不是出现意外,你说不定还能与她同府呢。”

    王玉萱神色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打量着嘉乐郡主这副又得意又遗憾又隐隐藏着些什么的表情,蓦的,她脸庞一裂,莫不是……

    思及最近她身上发生的事,又被称一句“说不定还能与她同府”的人,也就只有那位了。

    心思剧烈翻转,她陡然转头,这次以强烈又与众不同的心情望向已经走向楼梯拐角,马上就要看不到的背影,眼内蓦然压抑,唇.瓣不知不觉死死被贝齿咬住。

    竟然是她……

    她刚刚的样子她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只隐约记得是个清婉秀丽的模样。

    她不自觉上前两步,仰起头,想睁大眼看清那人的模样,但她已然拐向楼上。

    窈窕身影一转,再也看不到了,只鬓边一条粉红色发带在空中轻轻一荡,转瞬,同样没了踪影。

    第五十章

    晚上, 载向慕回到齐王府, 用过晚膳,腻在书房里,同齐王叽叽喳喳“说”起今日看到的遇到的听到的好玩事。

    神情格外生动,活灵活现, 手脚的动作格外灵敏,手足舞蹈, 喜气洋洋,如不是还不会说话, 当真跟个活泼健康的小娘子没什么区别了。

    齐王斜倚在长榻上, 手握书卷,胳膊懒懒搭在榻沿, 松散的宽袖耷拉下来, 露出一小截白皙劲瘦的手腕。

    边垂目看书, 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她心里的“叽叽喳喳”。

    过了会儿,那边倏的没了动静。

    下一刻, 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腕突然感到一阵温热的触感, 细细察去, 那份触感还带着些异样的细腻和柔软,齐王眯了眯眼, 抬眼望去——

    近在眼前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里头亮晶晶的沉淀好似夜空中最高最远最深邃的一片星辰,随着睫毛的微微颤动,而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粉/嫩的唇瓣微微弯起,因身子半蹲,身体微微前倾,正努力地仰着下巴睁大眼睛看他,两根手指软软地搭在他手腕上,掌心细腻,指腹温软。

    齐王懒懒地一收手,书卷随意被放在一边,单手撑起下巴,挑眼斜视她。

    “作甚?”

    发带!浅绿色发带!

    载向慕眼睛亮晶晶。

    齐王:“什么发带?”

    载向慕开始手舞足蹈,用尽全力演示:就绿色的,表层还晕了一团团水蓝色光点,裹丝边由银色的丝线勾勒而成。

    粉唇嘟起,眉梢浅浅拧成几条线,脸上出现思考的神情,过了会,脸庞倏的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

    王姑娘,舒盈叫她王姑娘。

    齐王眼神一凝:“哪位王姑娘?”

    载向慕努力回答:就昨天,出去玩,路上碰到的,还有嘉乐郡主。

    她现在脑子越来越清楚了,不仅记住了昨天发生的所有事,遇到的所有人,还能分辨清楚每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齐王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捏了捏她脸蛋:“不错呀,已经越来越不能够被称一句‘小呆子’了。”

    既然提到了嘉乐,说明就是他想到的那位王姑娘,不过,不管是谁,无所谓,一个小娘子,不值当他放在心上。

    他更加在意的反倒是载向慕近日的变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眼前的小花姑眼底好像更通透澄净了,不是那种懵懂的纯真的没有一丝灵慧气,跟完全不通世事的稚儿一般的澄净,更像是稚儿见识了外面的天空,大海,长街,闹市,而油然生出的见识与海浪过后留在心间一层浅浅的,几乎看不到的阅历泡沫。

    还有随之衍生出来的灵长类生灵特有的下意识思考与铭记。

    齐王望着她,眼神浅浅温漾,静了片刻,突然探出手,揪住她鬓边的小辫子,问:“是不是得感谢本王?”

    载向慕一边面带不满地把他手心里的辫子抽回来,一边抬起眼,茫然地看他。

    齐王收回手,懒懒地斜视她,“没良心,是不是本王把你养得这般好。”

    心里还在想,比老武凌侯强多了,他养了你这么些年,只敢让你在内宅待着,也不出来见见世面,都在宅院里闷傻了。

    说到这个,载向慕分外有话语权,她挺了挺已经被养得有些鼓鼓的小包子,眼睛张得大大的:明明是我,把你养得……

    唔,上下打量一遍,好像个子没长高,身子也还是那么瘦,以及,为什么胸/前没有像她一样鼓胀起来,载向慕低头看了看自己,抿抿唇,神色有些苦恼。

    她噘着嘴苦思冥想,抓耳挠腮,最终还真叫她想出一个来——“笑得越来越多”。

    可不是嘛,第一日进齐王府时,她心口惴惴,精神恍惚,连带着出了家门,进了另一个陌生的天地,又见了一连串陌生的人,神思都一直处于恍然出神的状态,但就在这种状态下,她依稀都记得,那日见了一个威势很凛然的大人物,比,比在自己家中最亲近的人不在旁边时,神色便板起来,阴阳怪气的那三个坏人还要威风凛凛。

    她当时木着脸庞,心思胆怯,兀自团巴团巴自己,将自己缩成一团,也将所有外在事物都隔离在心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