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老旧的小区，大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麻将磕碰声，这家的人还真是孝顺，老人独自在医院生命垂危，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作为儿女非但没有去医院，还在家里玩耍的如此热闹，真不知道他们的心是怎么长的。

    罗明敲门敲了好几声，才终于有人应声了，问：“谁呀？”

    罗明说：“来调查车祸的案子的。”

    里面那人道：“天天查查查，就知道查，你们没事老查个什么劲儿，我们坐他们公司的车出了车祸，现在人都躺在医院里，你们不赶紧张罗怎么赔偿，老查个什么劲儿，有什么好查的？

    我老妈那个样子，从医院出来绝对的植物人，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调查过了，是有能力照顾一个植物人的吗？我妈现在才六十岁，正常怎么也得再活二十年，这二十年的又是医药费，又是请保姆的，钱从哪里来？他们不赔偿，让我们怎么活？

    虽然我们是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吧？我告诉你们，赔偿的事情不谈妥，我们是不可能把人从医院里接出来的，你们有钱就让我妈继续住院，反正花的都是你们的钱。最后看谁耗不起？”

    听着里面的人满脑子都是赔偿，再想想我看到的那五个伤者的样子，我心里的火气不免就不打一处来，这人还真的是一点孝心都没有。

    罗明说：“你如果想早点解决事情的话，那就赶紧开门，我们的时间也很紧张，你如果不配合调查的话，那么这个事情还真的是没个完，你想要的赔偿，也别想拿到。”

    屋里这才有人不情愿的出来给开门，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虽然身强体壮的，但他却大白天的穿着睡衣出来开门了，看他那个懒散的样子，我都有点想抽他。

    进屋之后，我就发现整个屋子烟味大的呛人，屋子中间还摆着一张麻将桌，有三个人坐在麻将桌旁边，还有一个座位空着，空着的这个座位，应该就是刚才给我们开门的这个男人坐的了。

    罗明问：“你们谁是王大富？”

    给我们开门的那个男子道：“我就是啊，怎么了？”

    罗明又问：“遭遇车祸，现在住医院里的王满珍是你什么人？”

    王大富说：“你们这些人，每次来调查的时候，都要问一遍，你们烦不烦？你们来之前，跟上一批的人不交接吗？难道我跟他们说过的事情，还要跟你们再说一遍，那我一天也就不用干别的了，光给你们讲故事就得了。我就想知道，赔偿款到底是多少，什么时候到我的账上。

    我王大富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他们的赔偿款到位，我立马就把我老娘从医院里拉出来，一分钟也不耽误。”

    看到王大富这满脑子钱的丑恶嘴脸，我是真的忍不住了，我说：“你除了钱，还知道点别的不？你母亲在医院里受多少苦，遭多少罪，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知道吗？你只关心赔偿，你关心过你母亲的情况吗？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亲生的，你母亲白养你几十年，你这种人，生下来就该被掐死！”

    王大富一脸不屑的笑了笑道：“谁跟你说，她是我亲妈了？她那种人配有孩子吗？我知道我王大富吃喝嫖赌不是个东西，但是那个老婆子有今天，那是她的命，是她罪有应得，我就是她的报应。

    你们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吗？她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多少好端端的家庭，都被她这个杀千刀的老太婆给毁了。她这种人，怎么可能还生得出孩子来，谁敢到他肚子里投胎，我不过是她拐来没能及时出手的存货而已。

    由于风声太紧，她害怕被抓，那段时间不敢买孩子也不敢卖孩子，就藏在了这个地方，还找了一个倒霉的光棍老头假扮夫妻，结果这一躲就是几年，还跟老头领了结婚证，领结婚证后，没多长时间，那个老头子就死了，至于怎么死的，你们自己想去吧，反正老头死后，这套破房子就成了她的了。

    这个不要脸的老太婆还口口声声说拿我当亲儿子，为了养活我花了她多少钱，让我必须得照顾她，孝顺她，我凭什么孝顺她？她有拿我当过她的儿子对待吗？整天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十五六岁就被她逼着出去打工，挣钱回来给他花，有这么对自己儿子的吗？

    如果不是她把我拐出来，我用的着过这苦日子？或许我亲爹是千万富翁呢。”

    王大富说的情绪激动，眼珠子通红，感觉不像说谎的样子。

    罗明点头，说：“好的，谢谢你的配合，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王大富有点惊讶道：“你相信我的话？你要知道，这些年，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相信我的话的，小时候我只要说她不是我亲妈，就会被她毒打，所以我小时候从来没有敢乱说过话。后来长大了，我再跟别人说，却没有人肯相信了。

    他们都认为，是我不想赡养我母亲，所以才编出这么多故事来诽谤我的母亲，说我是白眼狼。那个老太婆演技高超，她几十年前拐卖儿童的那些事情，也早就没有什么证据可查了，所有的人都相信她，我被她拐卖坑害一场，最后还要被逼着给她养老，还要被社会指责不孝，我心里的苦，有谁知道？

    所以我自暴自弃，所以我作践自己，她不是说我不赡养她是不孝吗？不是说我有钱不给她花属于大逆不道吗？那好，我也不出去挣钱了，她不配拥有那么勤奋努力的儿子，我宁可把我自己也毁了，也不会让她过好日子的。

    现在老天终于要公平一次了，这个早就该死的老太婆出车祸了，她活该，这是她原本就欠我的，那些死亡赔偿款都是我该得的，是她这么多年来欠我的。

    所以你们没用的就不用说了，赶紧办理赔偿吧。”

    说完，王大富就又坐回了麻将桌前，看样子，是打算逐客了。

    罗明只是平静的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只要你说的是事实，那么迟早会有人信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王满珍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如果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也迟早要受到惩罚的。”

    我们刚打算要走，门外又有人敲门。

    罗明问外面的人是谁？

    外面的只是又继续敲了一遍门，并没有回答罗明的话。

    王大富也问：“谁啊？”

    外面的人还是不回答，只是继续敲门。

    王大富骂了一句，就过去开门了，门一开，王大富直接吓了一跳，想要把门重新关上，但是门口的人却把门给卡住了，王大富见关不住门，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尽量和门口的人拉开距离，发现我们还在屋子里面，就直接躲到了我们的后面。

    同时，我们也看到了门口的人了，正是之前在路上烧纸的那个烂疮男子。

    王大富问烂疮男子：“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你到我家里来干什么？”

    烂疮男子说：“咱们不认识吗？我怎么觉得咱们是认识的啊，很久以前就认识。至于我来干什么，这里很快就要死人，我来提前烧点纸。”

    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脸色变了的，不只王大富，跟王大富一起打麻将的那几个人，脸色全都变了，脸上满是恐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