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得了我的准信儿，就带我去了另外一条街。这条街道上空荡荡的，啥也没有，上头挂着一溜儿白色的灯笼。

    冷风一吹，灯笼慢慢地打着旋儿。

    幽幽啜泣，像是有女人在哭泣。

    王胖子小心地走过去，我是阴门的出身，比这家伙看的更明白。这一溜灯笼居然是引魂的灯笼，挂在野外，极容易把四面八方的脏东西给招惹过来。

    一个阴物都没有。

    丝丝缕缕的阴气弥漫着，稍微冒出来，就被压了下去。这地方一定有什么古怪的布置，吸引阴物，又把阴气给镇住了。

    “到了。”

    到头了，这条街道不长，尽头的墙壁上画着一个大大的杀鬼咒。这个符咒上显得鲜血淋淋，沾满了腥气，像是凝固了，又像是随时会嘀嗒地流淌下来一样。

    隔着老远，我就能感觉到符咒的里的气多么强盛。

    我眯着眼睛看了下，就停住了步伐。

    这条街道的古怪，就是受到了这个符咒的影响。这个杀鬼咒并不复杂，道门中就有流传，并不是阴门独有。许多修道人为了驱邪，都会学习这个符咒。这符咒在道行越深的人手里头，威力就越大。

    就算凭我现在的本事，估量了一下，也写不出这么杀气腾腾的杀鬼咒。

    难道是出自一位高道？

    鼻子动了动，这血也有问题，煞气很重。

    王胖子等我吃惊过了，这才嘿嘿道：“这个符咒是龙泉阁的一位高道亲手所画，自然笔力高深，但关键是血。我跟你说，这血是白马山那边拿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凶兽猛怪，啧啧，真是凶。有这么个东西镇着，阴物可不敢跑出来。”

    我点点头。

    阴物属凶戾，会怕更凶戾的东西。

    不过这王胖子屁股有些歪啊，他一个汉人，居然是偏向南疆的苗民？

    王胖子问道：“犀牛小件儿带着吗？”

    我点点头，就按照他的提示，用手抓着这个，右手按在那个血淋淋的杀鬼咒上。

    “低着头，把心静下来，什么都不去想。左脚先动三下，然后是右脚，对，接着往前用力一撞。”

    撞墙？

    旁边有呼呼的动静，我就跟着撞了下。

    预料中的结实墙壁没有碰到，身子像是穿过了一片厚重又虚弱的障碍物，差点让我摔一跤出去。身子一动，及时稳住了，感觉脚下变得轻飘飘的，这条街道像是下沉了几分，最起码，我有一种感觉，明明是一条平路，但像是走着下坡路。

    冲出去好几步，才算站定了脚。

    “哎呦，回回进来都要跌个跟头。”王胖子爬起来，捂着脸叫道。看我稳当当地站着，惊讶地说道，“哎呦，李先生，你居然是一位法师啊，可真是少年有为啊。”

    我笑了下，没有多说。

    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好大的场面。

    跟外头被镇压的阴气不同，这里的阴气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一缕缕的黑烟冲起来，有鬼声啾啾，如诉如泣，毫不掩饰这儿是个人间鬼蜮的真面目。

    王胖子缩了缩头，嘀咕道：“哎呦，真是冷啊，我都没有穿军大衣进来。”

    这里的街道都是黑漆漆的，一个个人穿的很厚实，而且多半遮掩着自己的面目，要么就是戴着黑帽，要么就戴着夸张的面具，涂抹着艳丽的妆容。粗粗一眼看下去，连是人是鬼都分辨不清。

    王胖子小声解释道：“这是鬼街，是象山会特意划出来给阴物容身的地方。这些死鬼烂骨头虽然不是人，但欲望一点不比活人少，又没人活人的规矩来约束，有的时候办事很恶毒的，杀人放火都不是事。”

    意思是说，这里很危险？

    “不，不是，这儿毕竟是象山会，这些阴物也不敢太放肆的。我是跟你说，你要是被骗了，被坑了，不管是龙泉阁，还有白马山，都不会管到这儿，只能自己捏鼻子认了。”

    那我要你做什么？

    王胖子委屈道：“我是个活人，可不跟这些脏东西打交道，阴伤财妨运，我可是做生意的买卖人，凭白沾染晦气不值得。”

    这家伙没有说真话。

    我也没有追究，道：“你给我带路，我另外补给你五十块。做成了，我给你一百块，做不成，或者是我打了眼，都不怪你。”

    王胖子盘算了下， 就点头答应了。

    很黑很暗，但是这儿的街道上挂满了红艳艳的灯笼，发出了黯淡的红光，每个灯笼底下就是一个摊子。

    看着小，但是探头看去，就发现灯笼里别有洞天，有一个屋子那么大的空间。

    “别看，看了就要买。”王胖子提醒道。

    还有这规矩？

    “这倒不是，但是有些阴物不讲理，会在摊子上摆个石破石头烂骨头啥的，你要是看了，它就会拉着你不肯走，非得花一笔钱才行。”

    果然是够乱的，这都没人管管吗？

    “有一百块钱吗？”

    王胖子指着一个白纸灯笼，下头坐着两个阴影。我掏出钱来给他，就见王胖子凑上去，也不知道掰扯了什么，就拿了两张黄纸回来了。

    “拿着这个。”

    我晃了晃，正宗的死人纸钱。

    那两个阴影也不是活物，而是阴物，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不动不摇，就跟两个木头桩子一样。有人给了钱，它们就拿出黄纸来。

    “这是什么？”

    拿着这张黄纸，我打量一下，上头画着一个古怪的图案。左看右看，都不像是符咒，而且也没有气的存在。

    等离开白纸灯笼远了点，王胖子压低了声，都：“这地方也是有人管的，名义上是白马山约束这块儿，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但是你知道的，死人不能按照活人的规矩来，白马山也不上心，就派了两个人随意应付下。”

    “那两个不是活人吧。”

    “估计是从哪儿挖出来的孤魂野鬼吧，只要给了钱，就会拿到这个。这些阴物毕竟不敢得罪白马山，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害我们了。”

    搓了搓手头的黄纸，王胖子晦气地说道：“我这双手，可是捏金拿银的，平白拿了死人的东西，不知道要倒什么霉呢？”

    “拿了这个，就当是在鬼街做交易的凭证。”

    我心里好笑，拿着活人钱，去换死人钱，白马山为了赚钱，真的是刮地三尺啊，连收保护费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