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小年上车后翻了背包又找了车厢里,也没找到一瓶水。
齐然上车就看见司小年烦躁的把自己窝进座椅里。
距离齐然家已经很近了,车子启动,车灯照亮水泥路,车子三十迈往回开,海风细细,温凉舒适,按说应该是个很美的夜晚。
但,这一晚上对于两个人来说,糟心的事太多,都有些闹心。
待到能看见二十栋小楼的灯光以及路上熟悉的人影时,齐然一张脸又狰狞起来,司小年也慢慢坐直,转头看齐然,果然,这人又要发疯了。
他伸手去拽齐然的胳膊。
整件事,即使齐然不跟他讲来龙去脉,司小年在看见事情前后出现的一男一女,也能猜出个三四分内情了。
今晚故事的主角之一,正拎着一个大购物袋,旁若无人的疾步走在水泥路上。
而这条水泥路是通往南县的唯一一条路。
齐然胳膊一抬甩开了司小年抓着他半袖衫的手,开车门下车,大步去追从车旁疾步走过的女人。
司小年也下车,他不确定疯子似的齐然会不会对自己妈动手。
很明显齐然妈妈对他们的熟视无睹,挺伤人。
自己家的车,自己的儿子,竟然装看不见。
司小年快跑两步,在他前面的齐然也跑了几步。
“站住!”齐然大长胳膊一伸,没收住劲儿,把前面快步走的女人拽的向后趔趄着要摔倒。
司小年正跑着,突然定住,距离前面两人五步外,这样的家事,齐然未必想让他看见。
齐然压着嗓音说:“回!家!”
女人反抗挣动,依旧不说话,两人无声的在路灯下对视。
齐然眼里带着隐忍的怒意,齐然妈妈眼里有泪,也有不解,仿佛不懂自己儿子为什么拦着自己。
齐然抓着人不放手,拽到车边,塞回后座。
他再疯,再怒也记得司小年还在车里,但是现在人没了,他按住一直从里面打开的后车门,抬头四处找,看见司小年正往回走,黑暗中他认出了那个模糊的黑背影。
突然有一瞬的心安。
他眯了眯眼,眼角不争气的湿了。
“哐啷!”齐然抬脚踹在被打开的后车门上,车身倾斜,摇晃几下。
“啊!”
终于,齐然妈妈被突如其来震荡和响声,吓的尖叫出声,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好像是错觉一样。
齐然一愣,转身靠在车身上,对着空气笑。
“我妈不会说话。”
“我妈是哑巴。”
……
自欺欺人的谎言。
司小年坐在前院儿台阶上,看见电动小汽车开进,停在门前,齐然下车后,开后车门把他妈从后座拽下来。
齐然妈妈没再挣动,齐然抓着她的手腕,乖的好像刚才在水泥路上要逃跑的人不是她一样。
齐然把人送到二楼,进了二楼的屋子,好一会儿才出来。
这时,齐然爷爷也出来了,站在前院儿台阶上,看着齐然从二楼下来。
齐然去车上把鱼竿拿出来,又拎着司小年买的东西,进院里递给老头儿,垂头不看人:“没事儿,睡吧。”
齐然爷爷摸了两下齐然的头,又摸了把脸:“小子,长大了,别较真了……”
齐然余光看见司小年从隔壁院的台阶上起身进屋,打断爷爷:“嗯,我去隔壁安电,你睡吧。”
齐然拎着司小年的两袋子东西从后院出去,又从司小年家后院进去。
司小年站在偌大的客厅里正犯愁,是不是今晚要睡防潮垫?是不是不能洗澡了?他昨晚就没洗澡,早知道,应该去海里游两圈,也不行,海水洗完是咸的。
“站着睡呢?”齐然推开后门进来,把袋子往地上一扔:“过来帮忙,先把插排安好。”
司小年还立在原地没动,看着齐然翻袋子找东西,看着黑暗中弯着的背,感觉心累。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齐然,和这些闯进他视野的事儿……
一顿烧烤也没能把他的心情挽救回来。
齐然现在应该比他更糟心。
“不急,明天再装,回去睡吧,我铺个床也睡了。”
齐然翻着袋子的动作一顿,怕什么来什么,他宁愿司小年问“你们家怎么了?”“你妈怎么了?”“你打的是谁?”也不想司小年这么一声不响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然后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见面只有点头,微笑,然后没了然后。
可是,如果司小年问了那些问题,他又觉得难以启齿。
“那,你睡吧,明天,明天……”
司小年觉得“有病”这种状态真的会传染,空气传染,或者被摸了传染,更或者被咬了才他妈传染。
他叹了口气说:“装,现在装。”
齐然保持弯腰的姿势,没再翻袋子后,他也没直起身,好像直不起来了似的,两手撑在膝盖上,黑暗中他的侧身像一条蜷缩的大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