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阎良花让人通报了一声,很快,沈太后身边的嬷嬷小跑着出来迎接,笑着将人带进去。
上次她离开,和沈太后不欢而散,对方就好像不记仇一般,待她一如既往,下人侍奉殷切,生怕有招待不周。
这一定是沈太后督促过下人的结果。
阎良花一直觉得有些人天生就会爬到很高的位置上,因为这帮人眼里没有情绪,只有利益,最适合站在顶峰看东西。
大殿内,沈令仪正陪着沈太后誊抄经书,已经抄到一半,来了客人便吩咐宫女将东西都收拾下去。
沈太后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刚才还和令仪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沈令仪穿的极其朴素,浅蓝色的衣衫上没有任何的花纹,鬓角只带了一朵绢花,像是开在寂静无人山野间的一朵蒲公英。
她缓缓开口:“我说你对佛经很有见解。从前咱们在寺庙撞见的时候,你就很有独特的想法。”
阎良花好笑:“也不知在哪儿听到的话,搜肠刮肚的说了一句,竟被你记到现在。”
令仪浅浅笑着:“说的的确很好,我母亲还说你有悟性呢。”
阎良花对参禅打坐一窍不通,连连求饶:“沈小姐可不要再夸我了,再夸下去我就要脸红了。”
沈太后感叹道:“来了小姑娘就是好,寂寥的宫殿都变得热热闹闹了。”
阎良花扫了扫自己的脸颊:“我这个年纪,可着实算不得小姑娘,活泼闹腾的让人心烦,还是令仪最安静,能陪着太后娘娘抄佛经,还能去哄孩子。”
沈令仪笑的有些淡:“你可见过那两个孩子是龙凤胎呢,很乖的。”
阎良花顺势便道:“正好我想去瞧瞧。”
沈太后知趣,直接让她二人去看孩子,不用来陪着自己这个老婆子。她自己口称疲累去卧房休息,那两个孩子在旁的殿里,乳娘正抱着玩儿。
襁褓里的孩子不断伸手,两个一模一样,光是瞧着都觉得有趣。
沈令仪伸出手指,一个孩子握住了她的指尖,她微笑着说:“多可爱呀,有时候也会想想,这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你有这样好的继子,当然想是亲生的。换成我们家长安呀,老实说我一开始都接受不了。”阎良花耸了耸肩膀,贬低自己,以此来安抚对方。
沈令仪笑了笑:“咱们两个都是当后妈的命,就别挑挑拣拣了。”
阎良花试着去抱那两个孩子,肉嘟嘟的孩子抱在怀里那叫一个舒服,母性直接被激发,她说:“抱得我都想生一个了。”
“那你得先成亲。”
“等我孝期过了再说吧。”阎良花将孩子还给了乳娘,打听道:“你抚养这两个皇子,孩子生母母家那边放心?”
沈令仪摇了摇头:“哪里放得下心,只因为后宫有太后娘娘坐阵伸不进来手罢了。也不敢多来看,可能是怕引我厌烦吧。”
阎良花:“那冼国公夫人呢?我观她不像是个有眼色的,二皇子又是她一手养大,肯定对两个孩子很关切吧。”
沈令仪:“那倒也是,她是国公夫人,她入宫拜见太后娘娘,顺势看一下孩子,来去方便,隔三差五就要看一趟,那孩子脖子上的金锁就是她挂的。”
阎良花放下心来,关心这两个孩子就行,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这金锁先借我一用,我听人说,佩戴男娃娃的金锁将来能生儿子。”说着顺手便解下了脖子上挂的长命锁。
沈令仪疑惑,她怎么不曾听人说过有这种说法?
她道:“外头天正好,咱们两个去花园里逛逛。”
“不了,我还有事儿呢,改天再一起逛花园吧。”阎良花现在是时间紧,任务重,达到目的就得撤。
沈令仪没想到她会拒绝,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好像是在说你来找我,没话聊吗?
怕阎良花不方便,才提出去花园,毕竟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阎良花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等哪天我领你出去吃点好吃的,你都瘦了。”
沈令仪恢复了寻常的神情,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我等你。”
她在宫里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见了阎良花,对方来的莫名其妙、走的莫名其妙,有些依依不舍,一直送出了慈宁宫。
宫道还有很小,在蓝天碧瓦下人影格外渺小,很快就失去踪迹。
阎良花奔的是东宫,脚步快,有宫女太监行礼,她都一概不理,犹如一阵风的疾驰过去。跑进显德殿,气息还没喘匀称,刚要开口说话,便见有女子在。
那少女梳着装饰珠宝的高高的发髻,脸庞像莲花一样鲜嫩,肌肤白里透红散发馨香,青黑的双眉入鬓又细又长,是个略有些稚嫩的俏佳人。
少女挺着肚子,脸上微微有泪,“我这没有和离,只有丧夫。”她擦拭过后,瞧见了阎良花,欠了欠身。
阎良花很快意识到这是谁,平日里南安王白不厌打趣王子异,用的就是老牛吃嫩草。结果她算是领略的,也不禁骂上一句禽兽。
她上前回礼:“这位便是嫂子了吧。”
云清点头:“你是?”
阎良花自我介绍,云清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开怀的说:“你是那个以女儿身参与朝政的人。”
阎良花看着她的肚子,忍不住扶了一把她的腰:“小心些。”
云清知她是女子,但见她容貌俊朗,又体贴入微,忍不住脸颊微红。
躺在床上的王子异一脸生无可恋:“离你嫂子远点。”
阎良花收手来到床边:“我一个女人能吃了她不成?你要这般小气。”
王子异:“我不小心眼儿,小心眼儿的是你家那位。我让你离远点,是怕白不厌犯浑。”
阎良花摸了摸鼻子:“你怎么说他,我都不帮着他说话,我向着你的。”
王子异警惕:“你们两个都是混账,有求于人的时候乖得不得了。”
阎良花一笑:“能否请嫂子帮我唱一场大戏?”
云清疑惑的问:“什么戏?”
阎良花手一松,掉出来一个金子做的长命锁:“去帮我到冼国公府,骗出来先帝亲笔手谕。”
她的计划很简单,让王家的人登门,以“将罪责全部推到王籍身上,全面销毁和五石散有关的细节证据”为借口,把那些手谕都骗出来。
如果冼国公夫人不从,再用长命锁做威胁,连欺骗带恐吓,试一试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
王子异听完阎良花的解说,当即反对:“她一个孕妇,不行。”
云清却说:“可以。狐假虎威嘛,我擅长干这种事。”
王子异眉头微皱:“太危险了。”
阎良花揉脸:“你老相好皇帝陛下面临着困境,我要不是实在没法子,绝对不来找你。”
她本来一开始是想通过王子异找王映月帮忙,现在有更好说话的云清,当然是不去求王映月最爽。
王子异抿了抿唇,嘱咐道:“多带两个护卫,阎良花你跟在后头,在外边守着。”
“行。”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云清摸着自己的肚子:“看你娘出去骗人。”
王子异觉得自己脑袋疼得厉害,想要动起来的心更加强烈。
阎良花将那枚长命锁交给了云清,接下来就只能静待消息。
云清属于行动派,说办就办,径直出了宫,回王府梳洗打扮一番,贵气逼人的上了冼国公府。
阎良花就在后门那儿守着通过两颗大树探听消息,但只能透过窗缝看到隐约的几幕,知晓丫鬟们都被撵了出来,却不晓得里面谈话内容。
她等的微微心焦,约莫着半个时辰,国公府的门打开,云清上了华贵的马车,马车哒哒的往前走。
阎良花靠了上去,将帘子调开,随着马车慢悠悠地行走:“怎么样?”
云清得意一笑,递过去几张黄纸,阎良花展开一瞧,的确是先帝的亲笔,她毫不犹豫地撕碎,紧接着扔到了路过的水池边,纸张浸泡在水里,墨迹一下子就晕染开,模糊不可看。
她加快了脚步,追上了马车:“这次多亏了嫂子,回头我请你吃饭,领你去看烟花。”
云清探着头说:“我想现在就去天香楼吃饭。”
阎良花果断同意,马车在天香楼门口停下。
阎良花伸手搀扶着云清,带着人上了天香楼,好好的吃了一顿肉类大餐,吃的云清满嘴是油。
“我自打怀孕后总想吃荤腥,又不好意思说,现在舒服了。”云清满足道。
“王府就是你家,你是孕妇你最大,王橙都得退避三舍,不用太拘束。”阎良花给她倒了杯清茶顺顺气儿。
云清自嘲一笑:“他还要和我和离呢,我哪敢提要求。”
阎良花帮着解释:“王子异那人我清楚,瞻前顾后,总想面面俱到,恨不得把每个人都安排好。他都那副样子了,哪舍得拖累你?”
云清哼了一声:“但愿他是这么想的,否则,我就杀了他。”